第10章 情書

夏彬心裏一沉。他重新将李廣榆拖上床,找了塊毛巾用冷水浸濕,敷在李廣榆額頭。李廣榆的臉仍然紅得吓人,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樣子。夏彬不想送他去醫院,他在家裏尋找感冒藥,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經常會用到的藥箱放在哪裏。他把書房的每個抽屜都翻了一遍,終于在櫃子的最裏面找到了一個鐵盒。然而那裏面卻不是藥品,而是一沓信件,幾個硬幣和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夏彬随便翻了翻就想扔開,一晃間忽然看到下面的一張照片,他愣了愣,把照片拿了出來。

那是一張彩色的拍立得,右下角的拍攝日期是二十年前,大概是保護得當的原因,并沒有氧化發黃的痕跡。照片上,年輕的李廣榆和媽媽還有周越站在一個花壇前,笑得十分開心。李廣榆站在夏靜和周越的中間,和周越肩并肩,粗看并沒有什麽特別,但夏彬從姿勢看得出來,他們放在身後的手是握在一起的。夏彬看了看日期,這個時候媽媽應該還沒有懷上自己。他看着照片裏的母親,那時的夏靜年輕而美麗,看着鏡頭的臉上洋溢着幸福。他不明白,為什麽媽媽最後會選擇了李廣榆。

李廣榆和周越的事情,媽媽到底知不知道呢。

他把鐵盒拿去了自己房間,打電話叫了校醫來。校醫給李廣榆打了點滴,紮針時看到他手臂上的傷痕,用十分懷疑的眼神看了看夏彬,而夏彬一臉泰然。

晚上李廣榆終于醒了過來,然而整個人都是迷糊的,看見夏彬,他居然虛弱的笑了笑,似乎已經忘了之前的毆打,道:“給你添麻煩了。”

夏彬看着他,不說話,李廣榆這才漸漸反應過來,眼神也漸漸變得僵硬,這讓夏彬有些火大。他剛想把李廣榆從床上拖下來,卻見李廣榆側過身咳嗽起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仿佛不把肺咳出來不罷休一般。夏彬有些下不了手,道:“藥箱在哪裏,我去給你找點咳嗽藥。”

“在……”李廣榆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道:“在客廳電視櫃最左面的抽屜裏。”

夏彬去客廳找出了咳嗽藥,回到書房中卻發現李廣榆已經下了地,正蹲在書桌前。夏彬皺眉,說:“你怎麽把點滴拔了——”他忽然愣住了,這才發現,他拿走鐵盒時忘了關上櫃門。

李廣榆轉過頭來看他,眼神從未有過的緊張:“夏彬,你動了我的東西嗎?”

夏彬扭頭不看他,想也不想地撒謊:“沒有。”

李廣榆又咳嗽了幾聲,他像瘋了一樣在櫃子裏又翻找了半天,站起來看着夏彬:“不要和我開玩笑,夏彬,我很嚴肅的在問你,這裏面那個糖果盒是不是你拿走了?”

夏彬不耐煩地看着他:“我說了我沒拿!”

然而李廣榆這次卻出乎意料的堅決,他沉默了幾秒,低聲道:“家裏沒有來過其他人。校長他們也不可能會動我的東西。夏彬,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那個盒子對我很重要,請你把它還給我。”

夏彬突然覺得很有意思:“為什麽?因為你和周越的合影?”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因為李廣榆的眼睛瞬間發出了光,死死盯着他:“果然是你拿走了……你把它拿到哪裏去了?”

夏彬将咳嗽藥扔到桌子上,轉身就想走。李廣榆破天荒地撲過來抓住他的手:“夏彬!我可以容忍你做的任何事,可是唯獨這個盒子不一樣,我請你把它還給我!”

“我已經扔垃圾箱了!”夏彬冷冷道。

說完的一剎那,李廣榆如同被凍住了一般停了下來。夏彬有些不自在,看着李廣榆的臉從嫣紅變到慘白,又開口問:“……哪個垃圾箱?”

夏彬有些莫名其妙:“你說什麽?”

“我問你扔到哪個垃圾箱了!?”李廣榆突然高聲質問,聲音震得夏彬驚訝的瞪大了眼。從小到大,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李廣榆都從來沒有吼過他。如今,就為了那個小破鐵盒,為了他和周越的一張合影……他一把推開李廣榆,也高聲吼道:“老子就不告訴你!”

下一瞬間,就見李廣榆奮不顧身地朝客廳沖過去。夏彬吃了一驚,下一刻也追了上去,在玄關追上了李廣榆,将他按倒在地。

“放開我!……你放開我!!”李廣榆拼命掙紮,夏彬才發現他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力氣。好不容易連拖帶拽将他重新铐在暖氣上,夏彬無視李廣榆悲憤的怒吼,帶上鐵盒離開了家,并把家門反鎖上。

他去了宿舍。學校已經放假,宿舍裏一個人都沒有。他打開燈,坐到自己桌邊,将盒子裏的東西都倒在桌上,發現裏面還有一張自己意想不到的照片。

那是高中時那個變态蔣餘給自己拍的裸|照,背後還有蔣餘的留言。如今的蔣餘已經是著名攝影師,聽說還是單身,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夏彬只是納悶這張照片怎麽會在這裏。他放下照片,随便打開一封信。他先看了署名,是周越。再看信:

“廣榆:

見信好。回家以後十分後悔,與其日日思念,還不如當初留在學校,還可以經常與你見面。你可好?伯父母可好?”

之後是回家後的種種瑣碎見聞,最後道“再有二十天我就回學校,你自己保重,學習固然重要,然而毛|主|席說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是嗎?另祝春節好。”

再打開一封:

“廣榆:

見信好。上次的信收到沒?怎麽一直沒有回信?每天去看信箱的日子,真是一種折磨。快快回信,不要再折磨我了。

……

“母親問我是否有喜歡的人,我說有一個溫柔體貼,學習優秀,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相貌一等一的對象,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

“最近這邊很冷,松榆恐怕更冷,注意保暖,保重身體。不要偷懶不回信,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這樣的信還有許多,有周越放假回家時寫的,有兩人出去實習分開時寫的。還有一封很特別,打開來只有兩個大字:

“騙子。”

字寫得很用力,很多地方都劃破了紙,信封上也沒有署名,看着字跡仍然應該是周越。夏彬看了看信封上的郵戳,時間是李廣榆和媽媽結婚前不久。他盯着那兩個字看了許久,有些莫名的不舒服。再看那些零碎玩意,有幾張糖紙,幾張電影票的存根,一個薄薄的沒有任何花紋的銀戒指,一塊古老的機械表。

從盒子裏的其他東西推斷,這只戒指應該也是二十年前的東西,然而現在仍然閃着光澤,很顯然得到了很好的愛護,而那塊表上的時間也是準的。

怎麽看,都是李廣榆對那個男人滿滿的思念。

夏彬将所有的東西都放回盒子,塞進自己的櫃子裏。

回到家,一開門,夏彬變了臉色——門沒有反鎖。他急忙打開門,沖進書房,只看到地上扔着的已經打開了的手铐。

對啊,李廣榆是學物理和機械出身,這樣的劣質手铐怎麽可能困得住他,之前都是他在假裝迷惑自己罷了!

家裏還有其他備用鑰匙,自己竟然也都不知道。

夏彬在家裏找了一遍,房間裏到處都是翻找的痕跡,李廣榆以前顧慮夏彬的情緒,從來不會進主卧,現在主卧也有被翻過的痕跡,看來他是真急了。夏彬在客廳愣了一會兒,沖出了家門。

找到李廣榆時已經快十二點,他坐在和松大隔了兩條街的一座小公園裏,看見夏彬朝自己走來,也沒有動。等夏彬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忽然站了起來,然後,跪了下去。

夏彬瞪大了眼,呆在了原地。

“求求你。”李廣榆的聲音沒有了起伏,只有着虛弱和滿滿的疲憊,“把盒子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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