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明帶着調戲的味道,偏他又說的一本正經,如同子曰。想到那一夜的情形,她忍不住臉上更熱了。

碰她大腿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她一直沒有弄清楚。但是,不管心裏怎麽糾結,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閉口不談,當成什麽都沒發生過,難得糊塗。比如此刻,務必要忍耐,淡定。

“殿下若無吩咐,臣女告退。”

“是向太妃告訴你,我在這兒的麽?”他微微眯着一雙鳳目,唇角挂着一絲迷死人不償命,氣死人也不償命的笑。

噗,她心裏再次噴了一口血。可恨的是,這事百口莫辯,她羞惱的咬住了唇,潔白如玉的貝齒在小巧秀美的粉唇上咬出了一抹紅痕,旖旎豔麗。

他似笑非笑,目光就堪堪停在那紅痕上,纏綿缱绻。

宮卿被這道目光調戲的氣血不暢,卻還不能有半絲的不滿或是反抗,唯一的招數只能是撤。

“臣女告退。”

“宮小姐稍等。”他站起身來,笑吟吟地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宮卿只好硬着頭皮跟着他繞過那幾樹梅花,走到一叢牡丹前。

他笑吟吟問:“聽聞宮小姐喜歡很牡丹。”

宮卿低聲回道:“是。”

養牡丹是京城官宦人家的流行喜好,但凡有個後花園的人家,都養着幾顆牡丹。宮府也養了不少牡丹,其中不少都是珍品,被宮錦瀾夫婦引以為傲,牡丹盛開之時,會請朋友上門觀賞。

他指着地上那顆牡丹,笑道:“這是花匠新培育的一株牡丹,等花開了,我送與宮小姐觀賞。”

養馨苑的花匠培育的花卉都是珍稀名品,尤其是牡丹,更是珍貴難得。這精心培育的新品,居然随意就送她?

宮卿連忙婉謝:“多謝殿下,只是此花貴重,臣女惶恐不敢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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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沉泓笑吟吟道:“此花的确貴重少見,因花開并蒂,一紅一粉,所以這株新品取名為比翼雙飛。我想送給你。”

此話一出,頓時宮卿臉上便起了薄薄的紅暈。

送她比翼雙飛,這話怎麽聽着如此暧昧呢?

慕沉泓又笑吟吟道:“上回挂破了宮小姐的裙子,我心裏一直很是歉疚,雖賠了些衣料,尚且不足以表示歉意,所以,我想送一盆花開并蒂的牡丹,以表歉意。”

花開并蒂,比翼雙飛......這話中的暧昧愈加露骨,她臉上的紅暈漸深。

“等花開了,我讓人送到宮小姐的府上。”

“多謝殿下,臣女告退。”

宮卿扭身先撤,剛走了幾步,只聽身後一聲幽幽的笑語:“這幾日,我都在這裏。”

這是暗示她可以天天來找他麽?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調戲和挑逗。

宮卿心裏噗地狂噴了一口血,落荒而逃。

走了幾十步,才瞧見寧心和李萬福他們候在遠處。

李萬福見到她,笑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姑娘常來啊。”

噗,宮卿再次噴了一口血,疾步就走。

寧心跟在後面道:“姑娘慢些。”

出了養馨苑,宮卿氣道:“姑姑,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知道什麽?”一看她裝糊塗的臉,宮卿就無語了。不用問,這必定是向太妃的主意。

回到重陽宮。向婉玉正在讨她老人家的歡心,見到宮卿進來便笑着道:“裏面好玩嗎?”

“好玩,回頭姐姐也去瞧瞧去。”

向婉玉随口哦了一聲,顯然對花花草草對沒興趣,只對太子殿下有興趣。

宮卿只恨不得将太子殿下在內裏的事告訴她。但是一看向太妃溫和慈祥又意味深長的目光,她就只好咽下了。

回到明華宮,迎面走過來許錦歌和薛佳,兩人一人豐腴,一人嬌小,看上去像是兩朵并開的鮮花,宮卿瞬間想到了那盆什麽比翼雙飛的牡丹,頓時一口惡氣堵上心口。

薛佳笑盈盈地問:“宮姐姐方才去哪兒了?我們正要去找姐姐聊天呢。”

“我和表姐方才去看望太妃了。薛妹妹知不知道養馨苑?”

“是培育花卉新品的花房麽?”

宮卿笑答:“正是,太妃說,裏面別有洞天,好多花都打了苞呢。”

薛家笑道:“姨母說過,裏面有地龍烘着,花期會提前。”

“薛妹妹不如帶着大家看看去,裏面有幾樹綠梅,是禦花園沒有的。”

“好啊,許姐姐,我們去叫上幾位姐妹同去。”

不大工夫,薛佳帶着許錦歌,喬萬方,章含珂等一行佳麗袅袅而去。

宮卿站在廊下攏袖目送。

向婉玉扭頭奇怪地看着她:“你笑什麽?”

“哦,沒什麽。”宮卿揉了揉臉頰,擡頭望天:“今天天氣真好啊。”

☆、16 推選花神

沈醉石從文泰殿出來,正巧碰上宮錦瀾,他正欲上前見禮敘話,卻見宮尚書眼皮一低,仿佛沒看見他一樣,扭頭跟着一位同僚言笑晏晏地離去。

沈醉石僵在那兒,黯然感慨,人生際遇如參商,起落無常。

他那日滿懷欣喜去找恩師蔣同貞,迎頭就被恩師潑了一盆冷水。蔣同貞告訴他,那宮尚書的女兒乃是京城第一美人,年已及笄尚未定親,便是為了等候明年甄選太子妃。蔣同貞還說他可能是誤會了宮錦瀾的意思,讓他稍安勿躁,再等等看宮錦瀾的态度。

可是宮錦瀾的态度,越來越冷淡。難道自己當真是自作多情了?

沈醉石心裏異常的失落。

其實宮尚書的心裏也很失落。

這風華正茂的狀元郎,如今的翰林院編撰,本該是自己的女婿。可是因為蔣同貞的一席話,他不僅不敢輕舉妄動,這些日子還刻意地躲避着他。

這幾日每次下朝回家,宮夫人便問:“皇上可曾宣旨招沈醉石為驸馬?”

“沒有。”

宮夫人一聽來了精神:“可能是蔣大人多慮了,皇上壓根就沒有招他為驸馬的意思。”

“夫人,這事由蔣同貞口中說出來,絕不會是空穴來風。”

“未必。”

“皇上只有九公主一位女兒,愛如掌珠,必定對驸馬人選極其挑剔。沈醉石相貌出衆,才華橫溢,可人品如何,卻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還需要時間來考察。”

“你的意思是,皇上暫時沒有宣布,是為了考察沈醉石?”

“九公主年少,公主府也未建成,這段時間剛好讓聖上看看沈醉石的人品和能力如何。”

宮夫人忿然道:“他女兒年少,人家沈狀元可到了婚娶的年紀,皇上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麽?”

宮錦瀾:“......”

夫人,天底下的茅坑都是宣文帝他老人家的。

宣文帝的心思,的确如宮錦瀾所料。對于阿九的驸馬,他慎之又慎的原因,并不單單因為阿九是他寵愛的女兒。他子嗣單薄,所以要選一個才華出衆能力超群人來做驸馬,希望翌日能堪當大用,成為慕沉泓的肱骨之臣。沈醉石目前來看,相貌才華都有,但人品和能力卻還有待考察。

于是,這段日子,沈醉石經常被召進宮,或是陪着聖上下棋,或是陪着太子殿下騎射。只可惜,一入後宮深似海,他和宮卿雖同在皇宮,卻從未見過一面。

這日天氣晴好,獨孤後帶着阿九在禦花園中踏春,安夫人跟着身邊,陪笑道:“娘娘讓姑娘們推選一位花神,打算是明着選?還是暗中選?”

獨孤後站在太液池邊的垂柳之下,看着枝條上生出的隐約一抹新綠,微微一笑:“若是明着選,只怕大家礙于面子,都會選薛佳。我看,還是暗中選比較好。阿九你說呢?”

阿九撇了撇嘴:“她們個個冰雪聰明,就算暗中選,也必定會顧着母後的面子,推選阿佳。”

獨孤後笑着點頭,“阿九說的極是。本宮就是想看看究竟那位姑娘人緣最好,阿佳就不必摻和了。”

阿九扯了一根柳枝,道:“過幾日就是花朝節,今日天氣不錯,不如就今日選個花神出來,明後兩天也好準備準備。”

獨孤後素來寵愛阿九,眼看她今天心情好,自然也就不想拂了她興致,便吩咐身邊的女官明羽:“你去明華宮将大家叫來。”

“安夫人,去撷芳閣擺上紙墨筆硯。”

安夫人立刻吩咐宮女去布置撷芳閣。

不多時,各位佳人便随着明羽一起到了撷芳閣。

獨孤後坐在閣中,身後是太液池的盈盈碧波。和風送暖,柳條吐綠,滿園春意呼之欲出,仿佛只待着花朝節的一縷春風。

衆位佳麗上面參拜見禮,獨孤後揮手讓大家平身,賜座。

“過幾日便是花朝節,叫大家來,是讓你們推選一位花神出來。”獨孤後對明羽微一颔首,明羽便指揮宮女們奉上筆墨紙張,擺在了二十四位佳人面前。

獨孤後笑道:“大家選一個人吧,薛佳除外。”

衆人心裏皆是一怔,本來十有八九都存着選她的心思,可是獨孤後卻偏偏不讓選她,一時間,閣內的氣氛微妙起來。

連宮卿都有點意外,除了薛佳,選誰比較好呢?

向婉玉暗暗竊喜。

這時,阿九突然笑道:“母後,讓皇兄也來選才有意思。”

薛佳一聽也拍手笑道:“阿九姐姐說的有理,讓表哥來選才熱鬧。”

兩個女孩兒這樣一提,連安夫人也笑着附和起來,“還是公主聰明,想得周全。”

獨孤後笑道:“你這丫頭,怎不早說。”說着便吩咐明羽:“你去請太子來。”

阿九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犀利的目光從衆位佳人臉上一一晃過,最後落在宮卿臉上。

衆人會不會選她?

獨孤後笑道:“你們先選,開始吧。”

諸位佳麗便提筆在紙上書寫人名。過了片刻,見衆人都已擱筆,明羽吩咐身邊的宮女:“将名錄呈上來。”

這時,嬌俏的薛佳彎着一雙明麗的眼睛笑吟吟道:“我來收名錄。”

獨孤後嗔了她一眼,卻沒有制止,反而笑了笑,任由她去。

薛佳将諸位佳麗面前的紙張一張張收起來,呈給獨孤後。

宮卿看着那一疊整齊的紙張,突然心裏晃過一絲異樣。薛佳是按着座位順序收的名錄,這樣呈上去,幾乎就是明着告訴獨孤後,哪一張是誰寫的。

她當真如同她表面那樣的天真無邪麽?為何她的一舉一動,看似無心,卻總是有些地方,透出一絲隐隐的機敏和心機來?

獨孤後接過一疊紙,唇角抿着一絲淺笑,看的緩慢而細致,她不光看紙上的名字,也看佳人們的字寫的如何。常有字如其人之說,這紙張上雖未署名,但因為薛佳收上來的次序,她知道這是誰的字。

喬萬方的字,流暢大氣。許錦歌的字,雍容華麗,梅容昭的字,精巧秀雅,而宮卿的字,最是灑脫不羁,有男兒英氣。

随着獨孤後一張一張地看下去,有些人的心裏忐忑起來,比如向婉玉,因為她寫的是她自己。

阿九伸着頭,和獨孤後一起看着名錄,當她擡頭對着向婉玉露出一絲譏笑的時候,向婉玉羞窘地臉都有些燙了。而和她一般神色不安的還有章含珂和李崇明,萬冰瑩。她們也如向婉玉一般,寫的是自己。

自然,無一例外,阿九都送了她們一個毫不留情的譏笑。此刻心情好,沒有戳穿,顯然已經是給足了這幾人的面子。

獨孤後心知肚明,卻比她女兒厚道的多,面色依舊慈祥和善,一視同仁地露出微笑。

“你們的字,都寫的極好,不愧都是詩書之家出來的大家閨秀。”

“明羽,好像是許錦歌和喬萬方的票數最多吧?”

明羽在獨孤後身後笑答:“兩位姑娘不相上下,許姑娘只領先了喬姑娘一票。”

獨孤後笑吟吟看着許錦歌,“看來今年的花神就是許小姐了。”

阿九挑眉一笑:“未必哦,一會兒皇兄來了,若是選了許小姐一票,可就平了呢。”

獨孤也笑:“這倒也是,且看一會兒你皇兄選誰,大家先別說這票選結果。”

說曹操曹操到,只聽見閣外有內侍唱道:“太子殿下到。”

衆位姑娘忙起身相迎。

身着一身藍錦龍袍的慕沉泓闊步走進來,身後卻還跟着一個人,沈醉石。

阿九眼睛一亮,唇角便不由自主翹了起來。

驟然出現的這兩位俊美無俦的男子,皆如芝蘭玉樹一般,閣中皆是女人,瞬間便将兩位烘托得如群星拱月一般神采卓然。

慕沉泓走到獨孤後身旁坐下,道:“沈大人正在陪兒臣下棋,兒臣便叫上他一起來了,阿九不會有意見吧?”

阿九含羞嗔了他一眼。

沈醉石上前拜見皇後與公主。

“沈大人坐吧。”獨孤後含笑賜座,位置正巧和宮卿斜對。

沈醉石情不自禁将目光稍稍右移。

她在滿屋的佳麗之中,衣着最是素淡,頭飾最是簡約,卻如稀世明珠一般,熠熠生輝,光華奪目。最讓人驚豔的并非她的容顏,而是那種游離于外的一種灑脫自然。

宮卿感應到他的目光,對他微微一笑。

沈醉石心裏怦然一聲,不知不覺竟然耳根發熱。

“我們正在選花神,不知皇兄要選誰?”阿九笑吟吟地看着慕沉泓,一臉看好戲看熱鬧的表情,座下的一些佳麗,莫名其妙地紅了臉頰。

慕沉泓笑笑不語,看了看獨孤後手邊的紙張,這才道:“為何你們都暗中書寫,卻要讓我明着來說,這不大公平。”

阿九笑着遞過來一張紙:“那請皇兄也寫上去便是了。”

慕沉泓接過紙張,卻沒有立刻落筆,目光悠悠然從第一位佳麗開始,挨個的看過去。

獨孤後心裏甚是寬慰。這個挑剔兒子,總算是有了個配合的态度。進宮當夜的接風宴上,她鄭重其事地叫了他來相看諸位美人,他卻半途離席,叫她好不掃興。

慕沉泓的這一道凝睇,極其悠長。

在座的半數少女幾乎都被這一道目光掃紅了臉頰,膚如春花初綻,酒後微醺。

這其中一張最最明豔的容顏,被這道眼風掃的時間最長,卻無動于衷。

慕沉泓心裏不得不承認,裝面癱都能裝得如此好看,大約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阿九調侃:“皇兄還沒看完啊?”

薛佳也噗嗤笑了:“表哥把姐姐們的臉都看紅了呢。”

此話一出,頓時讓佳人們的臉更紅了。

肇事禍首卻淺淺一笑,将紙筆拿過來,寫了一個名字,遞給獨孤後。

阿九和薛佳齊齊湊上去看。

獨孤後笑了,“皇兒可真是會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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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A:女主為什麽不拒絕?

濕巾:女主說自己善妒的時候是當着太子的面說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已經拒絕過了。

B:她應該更強硬一些!

濕巾:......誰能硬過皇帝啊,比如搶兒媳婦的唐玄宗。

C:那她可以以死明志啊!

濕巾:她死了,濕巾大大我還怎麽往下寫啊,你這個壞銀~

☆、17 辣手摧花

諸位佳麗心裏如小鹿一般,好奇又期待,他選的是誰?十有八九都猜是宮卿。

可是獨孤後卻沒說是誰,只道:“這可怎麽好?兩人的票數齊了。”

頓時,衆人便明白了,慕沉泓選的是喬萬方。

于是,大半姑娘的心便一落千丈。

有人想,原來他喜歡的是喬萬方。有人想,原來他喜歡的不是宮卿。還有人想,他喜歡的怎麽就不是我呢!

不過也有個人想,太好了,他選的不是我。阿彌陀佛。

這時,薛佳嘻嘻一笑:“姨母,這裏還有一位沒選呢?”

阿九當即笑道:“沈大人也選一個吧。”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面如春風,心如嚴冬。哼哼,且看你選誰,回頭我會好好“關照”她的。快選啊,沈大人。

沈醉石長這麽大,第一次被滿滿一屋子的姹紫嫣紅包圍,很是窘迫。而和他同處一室的太子殿下,對這滿屋春色卻仿佛完全無感,面不改色,沉穩閑雅地将一張紙遞給了他:“既來之則安之,就入鄉随俗吧選一位吧。”

阿九“體貼”地笑着:“你不知道名字也無妨,只寫個序號就好。”她就像是一位等待獵物上鈎的小獵手,心裏獰笑着:聰明點,你就随便寫個最醜的,若是敢選那漂亮的,你就死定了,不,是她死定了!

沈醉石迫于壓力,只好提筆寫了一個人。

獨孤後接過來,卻發現他寫的不是序號,是一個名字:宮卿。

阿九最是關心他選誰,立刻湊過去看。一看則已,頓時一股子鋪天蓋地的萬年酸醋直沖鼻端而來,他不僅選的是宮卿,而且寫的并不是序號,而是她的名字!他怎麽會認識她?還居然知道她的閨名?

激怒之下的阿九當場就想跳起來掀房頂,但沈醉石面前,她還想保持端莊高貴的淑女形象,于是強壓怒火,惡狠狠地瞪着宮卿,恨不能用眼刀将其置于死地。

宮卿已經預感到了沈醉石寫的人是誰,一邊低頭躲避着九公主的眼刀,一邊默默在心裏開始準備一會兒九公主前來算賬。

獨孤後對沈醉石認識宮卿也有些納罕,但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必定是宮錦瀾請過他,這新科狀元郎被人請吃飯歷來是常事,不足為奇,但沈醉石知道宮錦瀾女兒的閨名,想必是另有隐情吧。當即獨孤後心裏便隐隐生了一絲不快。

安夫人完全不知獨孤後母女兩人的心事,看見沈醉石選的既不是喬萬方,也不是許錦歌,便陪着笑小聲道:“娘娘,這花神到底怎麽定呢?”

兩人票數相當。

阿九心裏正在惱火,當即道:“讓向婉玉,章含珂和李崇明,萬冰瑩重新再選一遍。”

頓時,這四人面紅過耳。暴怒之下的九公主為了發洩自己心裏的憤怒,全然不給這幾個佳人留面子,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們。

慕沉泓只當一切不知情,笑問:“不是已經選過了麽?”

九公主冷哼:“選自己,不算。”

四位姑娘,只恨不得找個縫隙遁到地下去,獨孤後知道自己女兒正在吃一場潑天大醋,這幾個姑娘完全成了出氣筒。

于是,明羽重新在四人面前擺上了筆墨。

名錄收上來,四人齊嶄嶄選的都是喬萬方,因為太子選的就是她。

獨孤後笑道:“那,今年的花神就是喬小姐了。”

喬萬方起身謝恩,亭亭玉立,儀态大方。

慕沉泓笑吟吟地看了看那低頭的佳人,終于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絲小小的煩惱之色。阿九不是省油的燈啊,身為她的哥哥,他最是了解不過了。

他勾唇一笑,起身道:“既然花神已經選出來,那兒臣就先告退了。”

獨孤後道:“我也乏了。安夫人,你将花朝節的事好生安排安排。”說着,她起身和慕沉泓一起走出了撷芳閣。

阿九跟在獨孤後身後,臨走時,不忘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斂眉低頭的宮卿。

獨孤後走了幾步,悄聲問兒子道:“你喜歡喬萬方?”

慕沉泓答:“不啊。”

“那你怎麽選她”

慕沉泓閑雅的笑笑:“我看她比許錦歌少了一票,便選她。”

獨孤後:“......”你存心添亂是吧。

慕沉泓見獨孤後拉了臉,便笑道:“母後喜歡誰,就選誰,又何必問兒臣的意思。”

“你!”

“兒臣有事先行一步。”

沈醉石也随之躬身施禮:“臣告退。”

阿九立刻用一種又愛又恨的語氣道:“沈大人且慢,我有事要問你。”

“公主請講。”沈醉石彎腰施了一禮,面無表情地看着阿九那一雙妒火中燒的眼睛。

慕沉泓不知道這位沈大人是書念多了感情有點遲鈍,還是大智若愚裝遲鈍,總之這般淡定無畏的表情,還真是很有男人氣概,很吸引人,特別是像阿九這種被人寵壞了的小姑娘,她自小到大見慣了巴結奉承,百依百順,沈醉石的無動于衷,只會讓她更加着迷。

阿九氣哼哼道:“我且問你,方才那麽多女子,你為何單單選了宮卿。”

沈大人的淡定表情瞬間破功,臉色一紅。他若是面無表情繼續淡定倒好,這一道莫名其妙的紅暈,頓時火上澆油雪上加霜,讓阿九心裏的醋意頓時濃烈了一百倍。

“她是微臣的救命恩人,所以微臣選她,更何況,在座的這些姑娘,微臣都不認識,唯一認識的人,就是宮小姐了。”

“救命恩人?”阿九怔了怔,眉頭一挑,“你且說說,是怎麽回事?”

沈醉石便将宮卿六年前留銀買書一事據實以告。

慕沉泓覺得心口糾了一下,這戲文裏小姐救助落魄書生,最後書生高中之後風風光光迎娶小姐的戲碼還少麽?

阿九聽完之後,也油然而生了和她皇兄一樣的擔憂,當即酸溜溜兇巴巴地逼問:“你待如何報答?”

這......沈醉石一時語塞,這事不是我想怎麽報答,就能怎麽報答的問題。

阿九見他沉默,頓時更加氣惱,這分明是一種有意以身相報的态度啊。

“沈大人乃國之棟梁,我身為公主,當為沈大人分憂,此事你不必再管,我來替沈大人報答好了。”阿九裙裾一擺,拂袖而去。

沈醉石一怔,隐隐生出一絲不妙的感覺,這明明是他個人的私事,阿九為何要插手?

聯想起宮錦瀾突然對他态度的改變,還有蔣同貞委婉的一些提示,他頓時明白過來。煦暖的春光下,他突然如同墜入了一個冰窖之中。原來如此。

阿九怒氣沖沖地回到撷芳閣,安夫人正好布置完花朝節的事宜,諸位佳麗正要散去。

阿九疾步踏進閣中,迎頭攔住宮卿,冷冷道:“我有話問你。”

安夫人不明就裏,一看九公主氣勢洶洶的模樣,忙将手下的宮女屏退。

諸位佳麗也都識趣地告退離去。

宮卿對阿九的尋仇挑釁毫不意外,恭敬地施禮:“公主請講。”

“你怎麽救的沈醉石?”

宮卿便将當年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及到最後,又加了一句:“沈狀元若是不提,我早已忘了此事。”表示自那之後,兩人從未見過面。

安夫人這才明白過來九公主的怒氣從何而來,她湊到阿九耳邊:“那時她十歲,沈狀元十三。”

九公主聽了這句,心裏稍稍好過些。因為依照兩人當年的年紀,實在生不出什麽枝蔓來。

“那一日他去你府中所為何事?”

“是去感謝我母親的恩情,想要歸還那二十兩銀子。”宮卿在言談之中刻意忽略自己。

“你要了麽?”

“沒有。”

阿九柳眉一挑:“你為何不要?”不要銀子就有藕斷絲連的嫌疑。要了才是錢貨兩訖,再不相幹。

宮卿立刻說:“那臣女回頭便去要。”

阿九眼睛一瞪:“你想找個借口見他?”

“那臣女讓下人去要。”

“你是不是對他有什麽非分之想?”

宮卿:“......沒有。”

阿九哼了一聲:“諒你也不敢。”

宮卿:“......”

“你日後不許再和他見面。”面對情敵,阿九完全抛下了公主的外衣,化身為一個潑辣不講理的蠻橫少女,心眼窄的像是針尖。

“是。”

“去寫封信,讓安夫人交給他,言明以後不再見面。”

宮卿:“......”

阿九從案子上扯過一張薛濤箋,啪的一聲拍在宮卿面前的條案上,“寫!”

吃起醋來還真是雷厲風行啊,心裏苦笑的宮卿只好低頭提筆,寫了幾行字,折成信箋,交給安夫人。

“安夫人,派人去庫裏提二十兩銀子給她。”

阿九手起刀落,快刀斬亂麻解決了潛在的情敵,深感自己很有王霸之氣。她仰着尖俏的下巴,傲然道:“從此之後,你與沈醉石再無半點瓜葛。”說罷,拂袖而去。

宮卿:“......”

慕沉泓回到東宮,繼續和沈醉石下棋。

這是宣文帝暗中吩咐給兒子的一項秘密考察任務,讓慕沉泓多和他接觸,增強了解,看此人是否堪當大任,是否合适作為阿九的驸馬。

兩人方才尚未下完一盤棋,便被請去投票選花神,此刻回來,便繼續決出勝負。

沈醉石将将落下一枚棋子,李萬福進來禀報:“殿下,安夫人求見。”

慕沉泓手中撚着一顆棋子,點了點頭。

安夫人手中拿着一張紙箋,對慕沉泓行了一禮,将信呈給沈醉石,笑道:“沈大人,方才公主已經賞賜了宮小姐二十兩銀子,以還大人當日所欠的銀兩。這裏宮小姐有封信,讓老身轉交沈大人。”

“多謝夫人。”沈醉石起身接過信,徐徐展開,心裏砰砰直跳。

慕沉泓斜掃了一眼,只見那淡粉色的薛濤箋上只寫了一句話:“春眠不覺曉”。

怪的是,“覺”字只寫了上面,下面卻空着。

☆、18 又見調戲

還真是個心思靈巧的丫頭,字也寫的漂亮,清奇灑脫,靈氣逼人。慕沉泓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

沈醉石臉上已經悄然變色。

安夫人又道:“公主還說,已經替沈大人将那二十兩銀子還了,當年的事請沈大人忘了,從此不必放在心上了。”

沈醉石俊美的臉上,陰霾漸起。他折了手中的薛濤箋,淡淡說了一聲:“多謝公主費心。這二十兩銀子,微臣即刻便送到宮裏來,還給公主。”

安夫人笑道:“公主替你還了,沈大人不必見外,公主那裏會要沈大人的銀子。”

沈醉石面色嚴肅,拱手施了一禮:“這是微臣的私事,這筆銀子,微臣一定要償還公主,以免落人閑話。”

安夫人不由怔了一下,他這是什麽意思?

是為人正直不貪便宜,還是,和公主撇清關系?安夫人一路思忖,見到九公主,将方才的情況如實彙報。

阿九擰起了眉頭,心裏十分不悅,自己這般示好,他難道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居然還要還錢,一副急于撇清的态度。

“那宮卿的信,你看了麽?都寫了什麽?”

“就寫了一句詩,春眠不覺曉。”安夫人立刻回答,因為路上她就偷偷看了。“但是那個覺字,只寫了上頭一半,不知什麽意思?她是不是想和沈大人暗通款曲?”

“覺字只寫了上頭?”九公主用手指在桌子上畫了畫,明白過來。原來是“不見”的意思。

當即她不屑地哼了一聲:“我最讨厭這種賣弄才學的女人了,不見就不見,繞什麽彎。”

安夫人哦了一聲,附和道:“最讨厭這種玩弄心眼的女人了,長着一張清純無害的臉,就喜歡勾引男人。”

“對,一看就是個狐貍精。”

兩人一唱一和把宮卿貶的一文不值。

其實宮卿根本不是賣弄才學更不是裝文藝,實在是覺得沈醉石和自己清清白白,自己貿然地給人家下個通牒說從此老死不相往來,真的是很尴尬,很無厘頭。她只想把這個意思表達的委婉些。

阿九發洩了一頓,心裏這才好過許多,但這絕不算完。她冷笑一聲,對安夫人道:“叫她到冰窖給我拿些冰山雪水來。”

“公主的意思是?”

阿九冷冷一笑:“讓她清醒清醒,冷靜冷靜。”

安夫人笑了:“的确是,居然打主意都打到公主的人頭上了,實在是讨打。”

身為她的乳母,安夫人從她生下來的那一刻起便在她身邊侍候,基本上和阿九心有靈犀,對她的意思立刻就心領神會。

宮卿回到明華宮,向婉玉正趴在桌子痛哭。

方才被阿九揭穿自己選自己為花神之事,讓她羞愧的無地自容,只恨不得立刻就離開這裏,從此再也不踏進這皇宮半步。

宮卿上前撫了撫她的肩頭,柔聲道:“姐姐別哭腫了眼睛,一會兒讓她們看見笑話。”

向婉玉一聽,便仰起頭,惡狠狠道:“我此生此世若是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宮卿苦笑:“我們只當是她是小孩兒不懂事,何必與她一般見識。日後我們躲着就是了。”

向婉玉抹了眼淚,嘆道:“我才知道,這皇宮并非以前想象的那麽好,有阿九這樣的小姑,我寧願嫁給獨孤铎。”

宮卿見她終于想明白,很替她高興。“姐姐說的極是,嫁給定遠侯,這一生衣食無憂,地位尊崇,又不必擔心這宮闱之中的傾軋争鬥,再好不過。”

向婉玉這會兒才真正體會出了母親的苦心。以前她只想着嫁給慕沉泓,那怕不是太子妃,就是良娣孺人也無妨,他日慕沉泓登基為帝,她自然也就升為皇後或是貴妃。而今日阿九毫不留情地一記重擊,不僅讓她顏面無存,還了解了後宮之中,并非自己想的那麽美好,有阿九這樣的小姑,有獨孤後那樣的婆母,自己将來就是做了皇後,日子也不會好過。

宮卿正欲寬慰她幾句,只聽見外面宮女來報:“安夫人來了,請姑娘出來迎接。”

宮卿揉了揉眉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果然不是九公主的風格啊,來的真快。

安夫人傲然地俯視着她,“公主讓姑娘去冰窟裏取些雪山之水煮茶。”

宮卿怔了一下,俯身道:“請問夫人,冰窖怎麽去?”

“我領姑娘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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