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孤星淚
在深山之中,一座幾乎要坍塌的的破土房裏,一個女人在痛苦的掙紮着,沒有醫生,沒有産婆,沒有丈夫焦急的等在門外,也沒有親朋好友的陪伴,只要女人撕心裂肺的一聲聲嘶吼,直到午夜十分,一個清澈的孩提聲打破了沉寂的山谷,一個新生命就這樣誕生了,女人無力的看了看這個孩子,她糾結的眉眼中充滿了錯亂的情感,有愛、有恨、有悔、有無奈,她痛苦的搖了搖頭,咬了咬牙,擡起那只本就蒼白無力的手,伸向了孩子,此時她的眼中充滿了仇恨,幾個月來所有的積怨在這一刻全部迸發出來,這一刻她已經等了很久,此時她的腦中只有一個瘋狂的念頭,那就是殺了這個孩子,來宣洩她的內心憤恨與不平,她曾無數次詛咒孩子的父親,無數次埋怨過這個孩子,甚至認為是這個孩子給她帶來了不幸。
她顫抖的手附上孩子的脖頸,那微弱的脈動正在她手指尖跳動,可她還是咬了咬牙,掐住了孩子的脖子,她的心此時就像一壺開水一樣,在不停的沸騰翻滾,她在積蓄身體內最後的勇氣和力量,因為她太虛弱了,她甚至擔心自己的沒有力氣掐死這個孩子。
忽然這個孩子擡起了手,緊緊的抓住了她的小手指,那一刻她的手微微一顫,就好像被當場抓住的小偷,她害怕了,退卻了,那種震撼讓她徹底的清醒過來,她緊緊的盯着那個小手,那只手很小,小的只能握住她的一根指頭,小的有些不真實,皺巴巴的皮膚帶着粉紅色的稚嫩,似乎在述說着生命的無奈與悲哀。
她開始仔細打量這個孩子,孩子的臉很水嫩,皺巴巴的皮膚上帶着斑斑血跡,臉上則堆滿了幸福的笑容,她心微微一顫,那一刻她的良知就像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那是她的孩子,孩子在對她笑!那笑如冬日裏的一縷陽光照進了她的心房,溫暖了她的心窩,這一刻她的心是酸與苦的糾纏。她猶豫了,她不知道該不該掐死這個孩子。
漸漸的她才明白自己還是要面對現在,這場噩夢似乎也在這一刻到了盡頭,她開始慢慢的反省,反省幾個月來的瘋狂、仇恨與不滿、心酸與無奈,可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一切都無法挽回,該失去永遠的失去了。眼淚在這一刻如絕了堤的洪流流了出來,仿佛心中積壓了許久的積怨都化作這無聲的淚水,她躺在床上漸漸嚎啕大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宣洩出她幾個月來的所經歷的一切。她的哀嚎響徹夜空,仿佛她才是那個最無助的孩子,孩子在她的影響下,也漸漸的抽泣起來,兩人的哭聲如協奏曲一般蕩漾在夜色當中,沒有人探望,沒有人關心,只有靜靜的山風在山間吹蕩,将這縷哀愁吹向遠方。
這個女人叫王素芬,作為一個普通山裏姑娘,她也和其她姑娘一樣,老實實惠,勤勞能幹,一輩子最渴望的就是嫁個好男人,為男人生個孩子,簡簡單單的過一輩子。那一年她終于找到了一個托付終身的男人,這個男人很老實,人長的也挺憨厚,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素芬因為家裏窮,父母因病死的早,就帶着一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妹妹嫁到了這個男人,本以為等待她就會是一段幸福的婚姻生活,兩個人會靠山吃山,安安穩穩、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可好景不長。當她飽含幸福的準備為這個家添加一個新生命的時候,孩子的父親卻忽然有一天和自己唯一的妹妹私奔了。那一天,她幾乎感覺天都塌了下來,地也仿佛裂開了,一切在那一天都變了質,村裏人都笑話她,笑她太傻,笑她居然讓自己的妹妹把男人給勾跑了,而她居然什麽都不知道。她不懂,為什麽妹妹會跟着自己的丈夫跑了,為什麽自己的丈夫會抛棄自己和六個月的孩子不要,而選擇和自己的妹妹私奔,她甚至不知道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仿佛全村人都知道的秘密,唯獨只有她還蒙在鼓裏。
從那一天她成了全村人的笑柄,她幾乎在外面不敢擡着頭走路,可即便如此,全村人總是在背後指指點點,她忍無可忍,最後選擇離開了這個村子,她迷茫的走進深山,想找個地方,一死了之,卻意外找到了一間廢棄的破土房,看樣子應該許多年沒有人住了,為了避開村裏人的嘲笑,她偷偷搬進到那個深山老林中,後來的四個月裏,她幾乎每天不知道是怎麽活過來的,她只知道自己是一個可憐沒人要的女人,她恨自己的丈夫,恨自己的妹妹,恨村裏人的無情無意與自私,恨自己的命不好,更恨這個孩子,她恨抛棄了她的那些人,最後她将所有過錯都歸在了這個孩子身上,本來她想殺了這個孩子,可她終是不忍,畢竟這也是她的骨肉,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她更害怕孤獨的活着!
夜晚寂靜而漫長,如刀一般慢慢折磨人的心智,快樂和痛苦在黑夜中交織成網,讓往事如烈酒一般将過去燃燒成灰燼。在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灑進這間簡陋土屋後,她才漸漸從昏迷中醒過來,看着照射進來的那一縷光線,她淡淡的苦笑了一下,昨夜的淚痕早已經幹涸,只有那絲苦澀仍挂于心頭,以前她像無數普通勞苦人一樣默默的吞咽着那份苦水,忍受着生活的壓抑與困苦,到後來那個男人給她帶來那一絲幸福,到無情的背叛離去,幾乎将她逼上了絕境,直到昨天,她才将自己許多年來的苦楚都哭了出來。此刻只有這個小生命偎依在她的懷裏,一絲微弱的氣息中透着溫暖,緊緊的貼在她的懷裏,如陽光落在了她的心裏,這一刻的幸福,給了她一絲希望,她笑了,在迷蒙的晨光中,她擡起頭,看着殘破的窗臺上一個搖曳的身影,透過朦胧的玻璃窗,那是一朵明黃色的小花。它正在搖曳的春風中沐浴陽光,晨光中一滴露珠顯得閃閃發亮,仔細看去那是一朵新綻放的苦菜花。她淡淡的笑了笑,低頭望着懷裏的小生命說:“娘,不會取名,你的命不好,跟了娘這樣的苦命人,也是個苦娃,苦菜雖然苦了些,也算是好的,丫頭,你就是娘這根苦菜上的苦菜花。娘就叫你花兒,好嗎!”說完,用她用臉輕輕蹭了蹭還在懷中酣睡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