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哥哥去見女朋友啦!

隔天大年三十, 池朝頂着他腫了半邊的臉起床,屋裏的人都已經開始忙碌了起來。

齊箐正在廚房裏剁餃子餡,一盆豬肉芹菜, 一盆豬肉韭菜。

陸晨也圍着圍裙在旁邊打下手,洗洗蔥、摘摘菜,母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悄悄話。

客廳的陽臺上祖孫三代正圍着一個小炭爐煎蛋餃。

木炭燃着,沒有明火, 上面擱了個拳頭大小的湯勺。

筷尖戳着一塊肥肉在勺裏擦上一遍, 再順着邊緣澆一圈蛋液,包上肉餡後把蛋皮折過去壓實,一個蛋餃就這麽做好了。

“香不?”陸戈坐着個小馬紮, 仰頭看站在他身後的池朝。

池朝點點頭:“香。”

他記得小時候自己奶奶也這麽做過蛋餃,但是那已經是很久很久的事了, 要不是現在看到池朝都想不起來。

“穿這麽點別在外面,”奶奶手上還拿着筷子,擡頭沖池朝道,“回去吃點早飯,再和你哥去把對聯貼了。”

陸戈領命起身, 按着池朝的後脖頸推着他回到了屋裏。

“牙還疼嗎?”

池朝搖搖頭。

陸戈走到他的面前站定:“張嘴給我看看。”

傷口恢複得挺好, 估計過完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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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照顧池朝,齊箐把早飯做得清淡。

白米粥配上一根切成薄片的酸黃瓜, 池朝捧着碗用半邊牙齒艱難地喝了小半碗。

對聯是陸晨選的,陸向明寫的, 橫批的「家和萬事興」被池朝拿在手裏, 手臂一伸粘在了門板最上方。

陸戈剛把膠棒擰上, 下意識地就和池朝比了比身高。

青春期的小孩跟打了激素似的一天一個模樣, 陸戈好歹也一米八三的大高個, 現在和池朝站在一起竟然還有了那麽一點壓迫感。

“你是不是長高了?”

池朝看向陸戈:“你幾天前才問過。”

“是啊,”陸戈把對聯用手按了按,“你這幾天又長了吧?”

池朝看了眼陸戈的頭頂:“不知道。”

陸戈把門打開:“來來來,我給你量一下。”

家裏有卷尺,兄弟倆湊一起量身高。

“都一米七八了?”齊箐驚訝道,“天天和小戈走一起我還真沒看出來。”

陸戈量了量自己的,還是原來那個個頭。

“真是不長了。”他嘆了口氣,郁悶得直搖頭。

池朝十七歲就快到一米八了,估計沒幾年就能趕上自己,到時候當哥的還要比弟弟矮上一頭,一點威嚴都沒有了。

“為什麽哥哥和小哥都那麽高?”陸晨看着自己的小短腿愁眉苦臉,“我為什麽才一米六?”

“你跟男生比什麽?”齊箐道,“再說你才多大,一米六不矮了。”

“哥哥上高中也沒我這麽矮啊!我是你和爸爸撿來的嗎?”

于是家裏圍繞着「基因問題」和「撿陸晨的地點」做出了熱烈的讨論,池朝坐在沙發上剝着毛豆,聽一家子在耳邊吵吵鬧鬧。

他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平時在學校裏都不怎麽個人接觸。

可是眼下卻特別樂意置身于這個家庭當中,不管是齊箐的訓斥還是陸晨的抱怨都讓他覺得悅耳動聽。

“傻樂什麽呢?”陸戈扔給他一個砂糖橘,“吃點橘子,補充維C。”

池朝抽了張紙把手指擦擦,這才剝開橘子,掰了一半又遞回給陸戈。

“自己吃吧。”陸戈笑着說。

池朝這才把那橙黃的橘瓣咬進嘴裏。

砂糖橘果然很甜。

年三十,午飯不是重頭戲,晚飯才是。

冬天天黑得早,廚房還在忙碌着年夜飯,陸晨就拉着她的兩個哥哥下去放煙火了。

渝州禁煙了幾年,現在稍微放松了些許,小區裏也允許在規定的地方燃放一些煙火。

以前都是陸戈帶着陸晨兩個人出來放,現在多了個池朝,也更熱鬧一些。

“你不玩嗎?”陸戈點了一根煙火棒給池朝。

池朝不是很想玩,但給都給了,還是擡手接過來:“給妹妹玩吧。”

陸戈笑了:“又不缺你那一份。”

說着他從腳邊的塑料袋裏又拿出一根,點燃了自己在空中畫了個圈。

池朝學着他的樣子,也繞了繞。

銀色的星點在空中跳躍,随着手臂動作在夜空中延成一道亮眼的光弧。

池朝把煙火棒舉高一些,搖晃的暖光就投在了陸戈的側臉。

陸戈正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燃放着的那一根,纖長的睫毛微垂,眉眼間都是池朝熟悉的溫柔。

幾個籃球場大的廣場上,煙花噼裏啪啦的燃放聲響混着孩子們的歡笑聲吵得人頭疼。

池朝和陸戈坐在長椅上,就像是被扣上了一層看不見的玻璃罩,安靜得幾乎與外界絕了緣。

“哥,”池朝輕聲道,“新年快樂。”

手上的煙火棒在此刻熄滅,池朝的目光随着手臂一起垂下去了。

他的手指搓着那根鐵絲小棍,看着它飛快地轉了幾圈。

“跟個小大人似的,”陸戈把自己手上還燃放着的那根遞給池朝,“你才應該快樂一點。”

像廣場上玩瘋了的陸晨那樣,做一個十五六歲小孩應該有的模樣。

池朝接過陸戈的煙火,可是剛到手上也就跟着滅了。

“我還想點一根。”池朝彎腰拿了根新的出來。

“行!”陸戈幫他點上,再搓一搓他的腦袋,“點一百根都行。”

這是池朝來陸戈家過的第一個年,也是他過得最好的一個年。

回到家年夜飯已經做好,電視機裏響着春晚的小品,直到晚上零點鐘聲敲響,窗外原本靜谧的夜空突然綻開絢爛。

陸晨興奮地沖去陽臺看煙花,池朝歪在陸戈身邊,看電視裏一排人唱難忘今宵。

紅包收了三個,奶奶的、叔叔阿姨的、還有陸戈的。

家裏兩個小孩人人有份,池朝捏着錢,有點兒不知所措。

“墊枕頭下面睡覺,辟邪的。”陸戈手指刮了一下池朝還腫着的臉,“小包子一樣。”

池朝閉了閉眼,直到陸戈把手拿走後都沒有睜開。

“困了?”陸戈問道。

池朝搖搖頭,他只是有點想自己的奶奶了。

“困了就去睡覺吧,”陸戈推推他的腦袋,“別在這熬。”

池朝腦袋歪了歪,又歪回來,最後幹脆直接就靠在陸戈的肩上:“就在這吧。”

他想在這萬家燈火的其中一盞裏。

哪怕就只有這麽一次。

——

隔天,陸戈一大家子準備出門拜年。

池朝沒跟着去,一人留在家裏。

陸戈總覺得這不太好,但是帶着池朝親戚們問東問西,回答起來指不定還鬧得池朝心煩。

總之進退兩難,怎麽來陸戈都不舒服。

所以他在晚飯後推了牌場,急吼吼地想着回家。

不明所以的親戚調侃他怕是要去見女朋友,陸晨當即一口橙汁差點沒噴出來。

她笑得不行,趕緊拿手機給池朝發信息。

鴨鴨一號:哥哥去見女朋友啦!

那時正好晚上七點,正在背單詞的池朝看到信息手上一頓。

下意識地想問問陸戈哪來的女朋友,怎麽就去見女朋友了?

可是字都打進輸入框了,又一個一個全部删掉。

過年長輩們聚在一起,指不定互相介紹對象,陸戈真要看對眼了…也不是不可能。

但也不至于這麽快吧?相親還有個流程呢,怎麽到他這邊就直接成女朋友了?

池朝單詞也背不下去了,捧着個手機郁悶了一個多小時。

晚上八點多,陸戈回了家,池朝這才飄去客廳,幽幽地看着對方不說話。

“啞巴了?”陸戈擡手給池朝扔了一盒東西過去。

池朝趕緊接過來,拿在手裏還熱着。

“這是什麽?”

“米糕。”

陸戈頭也不回地去衛生間洗手,池朝走到餐桌把餐盒打開,看見裏面整齊排列着兩排漂亮的長方形糕點。

“一種口味要了兩個,結果人家八種口味,”陸戈嘆了口氣,“買得有點多。”

池朝正準備上手捏一個,但是中途想起自己沒洗手,又轉身回衛生間洗手。

陸戈剛從裏面出來,與他擦肩而過時拉住他的手臂:“幹嘛去?”

“洗手。”池朝道。

“你怎麽也跟我一樣了?”陸戈笑了笑,“我有點潔癖,整天洗手,你沒必要跟我一樣。”

“沒關系,”池朝說,“是我想洗。”

陸戈不知道這句話幾分真幾分假,但是聽進耳朵裏都讓他心裏擰了一下。

寄人籬下最重要的就是不讨人嫌,他能感受到池朝時時刻刻都在小心翼翼。

這種情況陸戈無可奈何,即便明确的告訴池朝不要這樣,對方也會換另一種方式謹慎小心。

這就像是被環境歷練出來的、藏在骨子裏的防禦機制,時時刻刻都在開啓着以防惹人讨厭。

消除這種心态沒別的什麽方法,只能靠着時間一點點的消磨。

可是池朝在他家也待不了多久…頂多就一個高中,念完也就走了。

到時候他可能又得換一個陌生的地方,繼續重複着這種小心。

陸戈走到桌邊,捏起一塊紅豆夾心的米糕咬了一口。

米粉Q彈軟糯,蜜豆甜度适中,他沒嚼幾下就咽下了肚。

池朝洗完手出來,陸戈就先讓他吃那個紅豆的。

這家米糕生意很火爆,排隊排了老長一串,成功地吸引了陸戈的注意。

池朝剛拔了牙,能吃的東西很少,這種米糕不需要過多咀嚼,比較方便入口。

因此他專門掉了頭停了車,排了快半小時的隊,回來車上還被貼了張罰單。

就想給池朝買點東西吃。

畢竟大年初一一個人在家裏,心裏不管怎麽樣都會難過。

“好吃嗎?”陸戈問。

池朝嘴裏嚼着米糕,看向陸戈點了點頭。

“中午吃的什麽?”

“餃子。”

“晚上呢?”

“芹菜餃子。”

陸戈把剩下的米糕吃完,抽了張紙擦擦手:“明天跟我一起出去吃。”

大過年的就在家吃餃子,心疼死他了。

池朝吃完一塊米糕,從小盒裏又拿出一塊桂花的。

他咬了一口,像是吃飯時随口一說:“你不用去見女朋友嗎?”

陸戈愣了愣:“什麽女朋友?”

池朝目光定在陸戈的臉上,随後又淡定自若地挪開:“沒什麽。”

作者有話說:

陸晨,無限接近真相但永遠只差一點。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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