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知他叫什麽?”簡靜皺眉。

嚴氏捧着畫,見簡靜問的認真,便道:“他沒說名字,就說字衍之,我是在東西街那個橋頭看見他的,就是那天爺去詩詞會,我在外面等爺回府碰見的。那個蘇公子真是個有趣的人,穿着下等,又不自持清高,他擺了畫攤就是為了銀子,我常常聽爺說文人書生多傲氣,讓他們沿街作畫那是侮辱,可我看他卻并不那般想,便好奇去看了。”

“後來呢?你便讓他給你作畫了?”簡靜覺得沒這簡單。

“他說,清雅和媚色本就是個兩個極端,文人覺得媚色俗氣,卻有經受不住媚色的誘惑,但他們自認高風亮節,文人傲骨,所愛必是清麗脫俗,仿若谪仙的女子,但他不同,世間粉黛三千,他卻獨愛一份媚俗。”嚴氏瞅了眼許砂,小扇一開,強忍臉上的笑意接着道:“我見他論調這般稀奇,就想看看他作畫好壞,便給了銀子讓他作畫。”

簡靜聽了這番論調,更想見見這位品味獨特,做事奇怪,畫風出奇逼真的蘇公子。

又詳細問了蘇衍之的相貌,言語裏透着結交的想法,嚴氏意識到簡靜的想法,便旁若無人的和簡靜細說起來。全然沒看見黑着臉的林氏和像是依然無動于衷的許砂。

等說完,嚴氏就想卷了畫好好收藏,卻沒簡靜先一步收去畫卷,她驚訝問:“爺?你這是?”

“這畫我要了。”只見簡靜小心的卷好畫,愛惜之态溢于言表。

嚴氏愣了下,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她不着聲色地看了眼另外兩個女人,手中的小扇輕搖,嬌聲笑道:“爺喜歡我的畫像,送爺便是。”

簡靜也沒多想,順口就接道:“确實很喜歡。”

嚴氏本來只是故意說那句話刺激許砂和林氏,卻沒想到簡靜如此大膽承認喜歡她的畫像,當即臉頰緋紅,羞得不知如何接話。

她高興,自然就有人悲憤,更何況林氏懷着孩子,最受不得氣。

“表哥,我肚子好像不舒服。”不等嚴氏再膩歪,林氏捂着肚子叫住還想說什麽的簡靜。

這招很管用,孩子什麽的,那就秒殺侯府男人的大殺器。

簡靜扔下嚴氏,就去扶弱不禁風的林氏,然後又是親自送林氏回房,又是叫人找司徒大夫,就差沒親自熬夜,最後晚上還直接宿在了正院。

嚴氏正得意,卻突然被丢下,心裏那個氣啊,氣得都想紮個林氏的木偶戳上幾下。

許砂神色不變,卻在心裏冷笑了兩聲,然後便是送藥材,送補品,正妻的氣度表現的淋漓盡致,府上的丫頭奴才扯扯八卦,總能聽見誇二奶奶如何如何好的。

再說許墨,她見老人進了府,就回了院子,準備繼續畫畫,因為今日沒能出去作畫,她沒訂單就只好随便畫了畫,全當練手,和試炭筆。

她全神貫注的畫着,全然沒想到前院為了她一副畫引起軒然大波。

也不知畫了多久,等她從全神貫注裏醒神,竟然發現自己畫了副蒙娜麗莎的素描。

她忍不住抽了下嘴角,都是冷教授害得,年年素描作業都要求畫蒙娜麗莎,還年年要求是不一樣特色的蒙娜麗莎,不然就當科,害得她每次都得全神貫注去畫,以至于到現在只要自己全神貫注畫畫,總不由自主畫出蒙娜麗莎來。

院裏不少人抱怨冷教授,許墨嘴裏不說,其實心裏也嘀咕過。

看着現在這畫,許墨想起冷教授說過,麗莎夫婦當年懇請達芬奇畫這幅作品的意圖是想以此慶祝孩子的降生,因為在當時的文藝複興時期,新生命的到來是一種罪惡的消亡、希望的萌芽,它代表了近乎覺醒的力量,而蒙娜麗莎的微笑也正是“迎接新生命的笑容”。

這寓意很好,許墨以前不覺得,但現在她懂了。

前世的苦難已然終結,但上天為自己而備的新生卻永無窮盡…這一刻,她的心無比平靜祥和。

結束了,亦開始了。

今日之後,她不敢說會富貴榮華,但她必然要平安喜樂。

那幅蒙娜麗莎的畫最終被許墨改成了古代版,上了色後就拿去了字畫店賣了銀子。緊接着院裏的西瓜種子發了牙,許墨便也不去外面畫畫了,整日在院子裏擺弄花和苗。

如此過了幾日,許墨才又有想出門給人畫像的想法,換了衣服,帶上吉祥,直往東西街的堰橋奔去,路上經過上次賣蒙娜麗莎的字畫店,周邊圍滿了書生和公子哥,竟然把她的去路都給堵了,心上好奇,便叫吉祥去打聽出了何事。

一問之下,方才知曉,她那副畫今早被拍賣了三百兩銀子。而現在這些人,都是來問店主還有沒有餘畫的。許墨頓時捶胸頓足,這時候若是那個夥計在她面前,她都有想揍人的沖動。

天知道,她那副畫就賣了二十兩銀子。

許墨吃了暗虧,沒了畫畫地心思,便帶着吉祥回了院子。

下午她就開始尋思多畫畫掙錢,然後買下字畫店,自己做店主,至于那個陰了她的那個夥計,她要第一時間解雇掉!!!

許墨用了三天時間,畫了四副畫,又用了三天時間細細上了色,然後就要去那個字畫店,這次出門前她先讓吉祥去打聽了情況,知道現在外面她的畫最高叫價一副八千兩銀子。

物以稀為貴,原來這個時代也流行炒作,雖然許墨什麽都沒幹,但是她的畫還是被炒成高價。

進了字畫店,接待她的還是那個夥計,許墨也不廢話,将畫拍在桌上,要了個狠價:“總共四副畫,八千兩銀票,少一分不成。”

那夥計習慣性砍價。

許墨收了畫就要走,那夥計急了忙拉住她:“公子,這八千兩銀票是大數目,我做不了主,請等等,讓我去要問問我們掌櫃的可行?”

“給你半刻鐘,過時不候。”許墨板着臉說,眼睛卻看着門外。那意思很明顯,燕京不止這一家字畫店,他們不抓緊,外面多得是人要她的畫。

那夥計是精明的人,看出許墨的暗示,連忙叫了自己學徒的小夥計看着,自己匆匆進了內室。

現在這種畫只有他們店裏賣出過,所以很多人來預定,有幾個身份尊貴的都談好了價錢,甚至交了部分定金,這個時候要是讓畫賣給別人,他們小店直接可以不用開了。

這個字畫店的掌櫃是個胖子,他請了許墨進內室,便說話邊直哈腰,“那個公子,你也知道,我們是小店生意,掙得本就不怎麽多,這一時間也拿不出那麽多銀子,你看這樣行不行,等我們把畫賣出在把銀子給你送去?”

“我記得上次來,這店要轉賣?”許墨當初擔心自己的畫賣不出去,就找了一個小店面,那夥計一開始就以過些日子店要轉賣為由拒絕收畫,最後還是看了畫後,覺得稀奇,才勉強收下的。想着自己二十兩的畫被賣了幾百兩,她寒着臉道:“四幅畫,我買你這店!”

掌櫃眼睛溜溜轉,他知道很劃算,但卻沒允口。

許墨自然明白他的小心思,“今日,你賣我店,這畫就是你的,你若不賣,別說這畫你收不到,我還能讓你一輩子見不到這種畫。”

掌櫃明白許墨這話不假,心想要是沒畫,他也開不下去店,還不如就賣了。

于是兩日後,許墨正式成了雙喜字畫店的主人。

她接手店鋪的第一件事,就是辭退了那個陰了她的夥計。

010

辭退了夥計,沒人守店,許墨正發愁的時候,她又看見那個沿街讨飯的老人,還是老樣子,破着腳,衣着破爛,人看着不精神,眼神依然慈祥。

第一次看見這個眼神的時候,許墨就覺得這是個實在的老人。

這世間滑頭的人很多,實在的人卻很少,實在又不多話的人更少,許墨只考慮了兩秒,便請了老人為自己看店,包吃包住。老人開始很不敢相信,最後還是拿到門鑰匙才相信這是真的。

小老兒叫胡虎子,年輕的時候打過仗,後來腳破了就回了家鄉,安穩地過了幾十年,家鄉突然發了大水,家人全死了。那時候他年紀大了,不能做事,便只好乞讨度日。

許墨對當兵的人有好感,又覺得老人靠得住,便将店記名在老人名下。

從此,她成了雙喜字畫店的幕後老板。

以前的在店裏學徒的小夥計福寶,許墨沒打發走,而是透過老人将其升為正式的夥計,按月發工錢,那福寶常年被以前的夥計壓榨,如今有了出頭之日,幹活自然給力。

有了守店的掌櫃和夥計,許墨便拿了大致盤點了財務回院子清算,虧損并不太多,還在能承受範圍,但有三副畫的預收的銀子卻沒見着,不用想,定是被那掌櫃偷偷私卷走了!

三幅畫預收的銀子是一萬六七,加上店裏今年虧損的銀子,得整整賠上兩三萬兩銀子。這該死的胖子,臨走還不忘擺她一道,許墨重重合上賬本,冷笑。她現在深深覺得這種黑心的掌櫃,不懲不易平息她又被陰的怒火!

打定主意沒兩天,大街小巷便在傳,雙喜字畫店的前掌櫃私藏四幅蘇公子的畫跑路,新掌櫃盤下店面才發現字畫店虧損嚴重,且早先預定蘇公子字畫的銀子也同被前掌櫃私卷走,新掌櫃一氣之下便将店送給了沿街讨飯的老人。

流言一經傳開,就有人懷疑新掌櫃就是蘇公子,還有人懷疑老人和蘇公子關系非淺,為此有不少人蹲守在雙喜字畫店門外,想一睹蘇公子的風采,但一連蹲守了數日,都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那蘇公子像是被人間蒸發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外面鬧的轟響,許墨卻沒感覺,整日帶着小玉在院子播新的花籽,種新的果樹苗,順便聽聽小玉從吉祥嘴裏問來的八卦,日子過得悠閑又自在。

“吉祥說,那個雙喜字畫店的黑心前掌櫃被國舅爺找到了,不過字畫已經在外地賣了出去,國舅爺氣急讓人打了他五十大板,又說他一介商人言而無信,便讓戶部銷了他的商籍,從此落戶奴籍。吉祥還說,二爺好像也交了定金,可沒拿到畫,二爺面子過不去,便讓人将那被打的半死的黑心前掌櫃舉家趕出了燕京。”小玉邊挖坑邊說最新八卦。

許墨往坑裏放樹苗的手微頓,她其實只是想小懲一下那個胖子,所以讓老人找人散布謠言,想借別人之手追回畫卷,好讓那個胖子人財兩空,委實沒想到這些燕京的大爺下手這般狠辣,只為了面子,就能給人打得半死,甚至還将人編入奴籍。

簡靜更狠,直接将人舉家趕出祖地。

有錢有勢就是牛,那胖子被那二位爺弄成這樣,竟然也不敢吭個聲,只是乖乖帶家人逃亡。

許墨雖然沒看到那慘狀,但想到那五十大板,還是忍不住惡寒。她下意識想到她是蘇公子的事被簡靜發現會如何?

男人愛面子,若是讓簡靜知道自己被一個妾弄得團團轉,想來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許墨晃晃正想着不好畫面的腦袋,更加堅定了不暴露身份的心。

連着幾日宅在院子,許墨閑來無事便把院裏最後的四小塊空地種上了東西,兩顆大樹之間那塊她種了葡萄,這水果好吃,還能釀酒,很實惠的水果品種。

靠牆的兩塊她種了茶樹,自然,這物種除了實惠,還能一物多用。

最後一塊空地在水塔旁邊,因為是濕地,便種了薄荷草。

薄荷草,土名叫“銀丹草”,全株青氣芳香。葉對生,花小淡紫色,唇形,花後結暗紫棕色的小粒果。是常用中藥之一。它是辛涼性發汗解熱藥,治流行性感冒、頭疼、目赤、身熱、咽喉、牙床腫痛等症。外用可治神經痛、皮膚瘙癢、皮疹和濕疹等。薄荷還可以代茶,有清心明目的作用。

雖然這薄荷草的作用很多,但許墨種它卻只為了清新口氣。

連着一個多月用鹽洗牙的日子,讓許墨份外懷念那薄荷味的黑人牙膏。為此她忍痛丢棄了一直種想種的決明子,堅決種上了薄荷葉,這東西雖然滋味不如黑人,但好歹能解解饞。

開完荒,種完地,許墨才總算有時間去畫畫。

外面對蘇公子的熱潮因為本尊久不出現慢慢淡下來,但蘇公子的畫卻依然不少人談起。

許墨先後又畫了幾幅畫送去雙喜字畫店售賣,掙了不少銀子。

沒多久,有人研究出畫法,燕京很快有文房四寶店售賣柳條燒制的炭筆。

雖然這畫法和畫筆被人參透,但畫的色澤,和油彩卻未有人能明白其中奧妙。不過許墨也明白,畫法和畫筆能被人參透,色澤和油彩也會有這一天,只是遲早的問題。

許墨心道:與其被人琢磨出商機,不如自己先掙上一筆。

當天晚上許墨就開始寫配方,隔日便帶着小玉親自送去雙喜字畫店,讓老人去操辦。

這次出府她沒變裝,直接以女子身份進字畫店買東西為由把配方教給老人,沒有人懷疑她和這家店的關系。因為世人都當蘇公子是男人,所以即便她如此正大光明進出字畫店,也沒人料想得到,她就是店主,她就是蘇公子。

和老人談好細節,許墨看看天色,已經将近午時,便裝裝樣子掏銀子買了副字出了店。

她沒直接回府,而是帶着小玉進了一家酒樓吃飯,點了不少時下好吃的吃食,自從去了冷院,兩人的飯菜連前院太太身邊的大丫頭都不如,這些東西兩人更是許久沒見過。

以前是沒銀子自己買,現在腰包鼓了,自然不想再虧待嘴巴。

小玉知道這裏的飯菜甚貴,便就想回府吃,許墨很了解她的性子,也不回絕,只是看着別人桌上的大魚大肉狀似無意地提了句:“我有一個多月沒吃過肉了。”

就這一句話出口,聽得小玉心痛不已,再也不提回府。

兩人吃飽喝足,趁着侯府還沒到飯點,又去搜刮了不少糕點,然後才往回走。途中路過花街口,竟然看見那日妓院的老鸨在攤邊買米糕,許墨下意識想起前不久小玉提起那少了一只的銀發扣,說那對銀飾是許夫人祖傳的嫁妝,問她放什麽放在地方,怎麽沒見戴。

當時她怕小玉知曉實情,便趕緊岔開了話題。

不過許墨也知道,常瞞不是辦法,她就想找個機會偷偷去那妓院向老鸨贖回來,但因為近來忙,一直給忘了,如今這老鸨就在眼前,許墨自然不想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位大姐且慢走。”許墨先給了小玉銀子,讓她去對街攤位再買些炒板栗,然後才出聲叫住買好米糕要回妓院的老鸨。

“你是?!”老鸨已經認不出許墨。

“大姐可還記得一個多月前,一個女人送了一個男人去你哪兒,當時他沒銀子,便用了一個銀飾抵押了□的錢,他現在想贖回銀飾,便請我問問大姐,需多少銀子?”老鸨認不出她,許墨也樂的裝不認識,省的以後被人傳出侯府四姨娘被土匪虜走後,還進過妓院。

“不是早就就贖了回去嗎?怎麽又讓人來問?”老鸨輕瞥了眼一身素色的許墨,眼裏滿是懷疑,想來是把她想成來訛詐的騙子了。

“呃……是這樣呀,許是我這些日子太忙,沒能顧得上這事,他等不及便自己來贖了。”許墨連忙順着這話說,深怕這位老鸨突然大叫抓騙子。

老鸨疑惑減了少許,不過眼裏還是有些防備。

許墨被她看得心裏有些發毛,知道東西已被人贖走,便也不再和她繼續廢話,趁着小玉買好炒栗子回來,趕緊走了人。

并沒向老鸨問及那個銀飾到底是被誰贖走的,只因為她心裏已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清楚那人贖這東西作甚?總不能為了自己用吧?

許墨暗笑,搖搖頭沒在往下想。轉頭看小玉,見她一直在看一個地方,便往她看的方向看去,卻只看到一個制銀鋪,有些不解地問:“小玉怎麽了?你想打銀飾?”

“不是不是,我剛才好似看見二姨娘身邊的紫藍……”小玉話都沒說完,那個林氏身邊的丫頭紫藍和另外一個丫頭已從制銀鋪出來,也一眼看見了她們。

看神情,是認出許墨,但兩人都沒急着過來的意思,而是不緊不慢的催囑跟在他們後面的制銀鋪的掌櫃,“容許我在提醒一遍,長命鎖是要給府上未來小主子戴的,原形必須獨特,打造的銀也必須得是上好的,若是參了別的東西進去,可別怪我家主子不客氣。”

“姑娘請放心,放心。”制銀鋪的掌櫃抹着額頭的汗連連應聲。

許墨粗略算過,林氏腹中的孩子還不到四個月,對懷胎十月才能生下孩子來說,現在就開始打造長命鎖,她還是如此不加掩飾的急切呢。

只是,她這麽想讓全燕京都知道她懷了安定侯府未來小主子的行為,真不會招禍嗎?

在看她的丫頭,一個鼻孔朝天的給定金,一個趾高氣揚地報出自家主人的名號,兩個小小的丫頭都如此,這要是主子親自來了,那還不得高貴冷豔氣場全開?

真是什麽樣的主子,養什麽樣的奴才呢!

許墨感慨着,倒也不急着走,拉着小玉在旁邊的攤上買核桃,反正已經被認了出來,這個時候若再走了,那就是做賊心虛,還不如大大方方繼續閑逛。

小玉遞過銀子,許墨接過攤主遞過來的一紙袋核桃,紫藍兩人也到了跟前,她們敷衍地向許墨行了個禮,紫藍才道:“四姨娘,你怎麽出府了?”

近來府上因為林氏巴結紫藍的丫頭奴才很多,這讓她有些春風得意,看誰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對許墨這個失了勢,卻還有個正房親姐姐的姨娘,她雖然有所收斂情緒,卻還是不自覺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态,以至剛才問的話都帶有責問的味道。

對于這如同審犯人的開場白,許墨只是輕撇了她一眼,但很快甩手給了她兩巴掌。

紫藍捂着臉頰怒視許墨,并沒意識到為何被打。

“怎麽?覺得我打不得你?”許墨慢條斯理地拿手帕擦剛才打人的手。本來她想讓小玉來打回去的,但想到她現在沒地位,擔心小玉被人報複,便自己動手了。反正左右她還是一個姨娘,除了簡靜,還真沒人能随便動她。

說真的,她還真不喜歡打人臉,沾胭粉味不說,手還特別痛。不過,既然人家非要自動送上門,她不打,又怪可惜的。

“四姨娘自然打得奴婢,只是不知奴婢到底何處惹您不快了?”紫藍的不滿是顯而易見的。

其實許墨喜歡平靜的生活,并不想惹事,但她很清楚,今日紫藍看見她偷偷出府,回去她肯定不會好過。既然暴風雨遲早會來,她還不如先報個仇,更何況這個報仇的好機會還是別人自動送到她手上的,“府上家奴訓誡第六條是什麽?”

紫藍很快想起,臉色陡變。

侯府家奴訓誡第六條,不得過問主子的事,要對主子絕對的恭敬順從。

許墨冷笑:“怎麽?你覺得我失勢了就有資格過問我的事?又或者說,你如今已經爬上了二爺的床,從此和我平起平坐了?”

失了勢的主子雖然不如奴才,卻依然是主子。得了寵的奴才雖然甚似主子,卻依然是奴才。妄想和主子平起平坐,除非爬上主子的床,但安定侯府首條訓誡便是,妄圖上主子床者,亂棒打死!許墨不動聲色扣了兩個罪名下來,聽得紫藍再也顧不得看熱鬧的人,砰然跪下請罪。

成功讓紫藍跪下認錯,許墨便帶着小玉回府,走前她也沒叫紫藍起來。

她猶記得,那時候也沒人讓小玉起來。

011

回到院子,正好到飯點,吉祥為她們端了飯送來,許墨和小玉都吃過,自然吃不下。不過吉祥還沒吃,許墨便留了他在院裏吃,順便把剛在外面打包的菜弄給他下飯。

吉祥吃過飯,小玉又塞了幾塊糕點給他,這才放他回去幹活。

下午許墨躺在秋千上曬太陽,小玉從外面匆匆走了房裏,然後拿了個小袋子又急忙出門,她走得太急,都沒發現不遠處的秋千上有人。

許墨敲她神色匆匆,眼睛還通紅,不由自主跟着去瞧,只見小玉在後門暗巷裏扶着一個滿臉淚痕的少婦,哭着把手中的小袋子遞過去,“我就這些銀子,還是小姐前些日子賞的,你先拿着,讓你們教坊媽媽先通融幾日,我去找宋生,讓他把錢退回去。”

“自從他遇見尋歡樓裏的那個小蹄子,整個人都鬼迷了心竅,花光家裏所有的積蓄贖了人,我說兩句,他就動手,前天那小蹄子說我以前在教坊挺來財,讓他送再送我去教坊,我便和那小蹄子吵了起來,他上來就和我動手,隔日就賣了我去教坊當下等調琴娘,這兩年正經調琴娘都和□無差,更別提下等了,兩年夫妻情份,他能恨得下心,怎又肯退銀子。”那少婦撲在小玉懷裏哭得肝腸寸斷。

小玉還小,是個沒主意的,聽這話,流着淚問:“那怎麽辦?要不我去找小佩……可她也沒那麽多銀子贖你出來啊。”

兩姐妹抱頭失聲痛哭,眼淚險些沒哭幹。

許墨聽不下去了,墊步走了出去,對着兩人道:“快別哭了,哭又解決不了問題。”

小玉看見她,詫異過後,連忙擦眼淚。許墨見她哭的眼睛通紅,卻還佯裝沒事,微嘆了口氣,問道:“需要多少銀子能贖出人?”

“小姐……”小玉眼淚又似要掉下來。

“只要不是太多,我房裏還有些餘銀,反正放着也生不出子,你便拿去給你姐姐贖身吧。”許墨并不是同情心泛濫的爛好人,但她很護短,小玉平日待她的好,早讓她打定主意以後護其周全,她很清楚小玉不可能對親姐姐不管不顧,但她更很清楚小玉不可能為私事找她要銀子贖人,這個口怎麽看,都必須她來開。

“那是小姐好不容易掙到的,怎好就因為小玉用掉……”小玉抿嘴,眼淚不止。

許墨拿過帕子給她抹眼淚,“錢沒有了可以再掙,你姐姐在教坊若被糟蹋了,一輩子便算是毀了。小玉,你要明白,金錢有價,人卻無價。”

“那也不能用小姐的銀子啊。”小玉想起許墨前些日子吃了那麽多苦,現在好不容易好過些。

“我想方設法掙錢,就是為了能讓我們吃飽穿暖,喜樂無憂,若你整日哭喪着臉在我眼前晃來晃去,那再多的銀子擺在屋裏,我看着也不開懷。”許墨狠狠敲敲她的愚忠腦袋。

小玉最終答應,不過是非要許墨收下欠條才答應的,她說就算伺候許墨一輩子,她也要把錢還上。許墨知道不收欠條,她心裏不自在,便收下了。

贖金只要兩百兩,并不多,但就是這兩百兩讓一個男人不顧兩年的夫妻情意把自己的女人給賣了,許墨想想就覺得不值得,可她卻也明白,古代女人沒人權,更何況小玉的姐姐翠蘭本身就是她男人從教坊裏贖出去的。

真是萬惡的封建社會。

“等小玉拿回你的賣身契,你還要回那人家嗎?”許墨和翠蘭不熟,問的話便比較委婉。

翠蘭紅腫着眼睛,兩手死死絞着手帕,許久才像是下定決心般說道:“不回!有這一次便有下一次,我……已不指望他能顧念夫妻情意。”

古代女子依附丈夫生活,若女子被丈夫休棄,娘家都不能自處,更別提自己一個人生活,這翠蘭連娘家都沒有,還能說出這話,到真有點現代女子拿得起放得下的果決,許墨本身也是這種人,所以她對翠蘭很有好感。

許墨遞給她一杯茶,又問了句:“你在教坊彈什麽樂器的?”

“主要彈琵琶,琴偶爾也彈,還拉過二胡。”翠蘭看得出來許墨是好人,雖然不知道她為何問這,卻還是如實答了。

許墨邊沉思邊問:“剛聽你說教坊現在風氣很不好?”

其實教坊算是官家妓院,裏面的姑娘會音律,會妓藝,其中會音律的是調琴娘,用來陪官和兵見客會友,會妓藝的自然是專門陪男人過夜的。

“我是聽以前一個房裏睡得調琴娘說的,因為前年西街又開了幾家青樓,教坊客人便很少,教坊的媽媽就讓她們這些調琴娘也學妓藝伺候人。”

許墨琢磨了會兒,突然想開家樂坊,純粹供商人談完生意,娛樂彈唱曲的樂坊。

晚上許墨又想了下白日和翠蘭的對話,深深覺得她很有必要再重新開辟一個生財之道,畢竟那批油彩賣出去後,很快能被人發現配方,到時候貨源流散,她掙得銀子也就少了。

開樂坊,也許是個不錯的商機?!

其實相較于其他一竅不通的行業,她對音樂還是有一點點了解的,雖然說她大學并不是主修音樂,但四年的音樂課,卻也不是白學的。指導指導樂坊姑娘,她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過許墨并不肯定能否掙到錢,但她還是想要去嘗試嘗試。

若成功了,可以數銀子!

若失敗了,那就全當找樂子!

最重要的,開樂坊還可以解決翠蘭以後的生計問題。

想法成形後,許墨就開始行動了。

先讓老人勘測地形,尋個好地界,畢竟做樂坊生意,太偏僻并不好。

胡老辦事效率挺高,當天說的,午時就找好地方,許墨帶着吉祥去看了地方,覺得很滿意,便給定了下來,只等整修後就可以開業。

後期之事都交給胡老來辦。

許墨還去看了翠蘭,問了她願不願幫她管樂坊,翠蘭很小的時候就被賣進教坊,除了會琴藝,根本不會別的活計,她又不想在青樓教坊裏賣唱,吃住都是小玉小佩兩姐妹在接濟。許墨的提議正好解決了她的生計,她很感激,連聲道願意。

管樂坊的人尋到,剩下便要找會音律的姑娘,許墨讓翠蘭給留意,不論是買人,還是自願進樂坊,都可以。但是前提必須是那姑娘不以賣身掙錢,要純粹的彈琴唱曲掙錢。

翠蘭記下條件,拍胸脯保證能找齊人。

許墨點點頭,這才帶着吉祥回府,但她剛從後門進院子,就看見小玉直挺挺地跪在石頭鋪砌的路上,對面廊上站了不少人……來得還真快。

012

話說那日紫藍回正院,哭着跪在林氏跟前,垂着頭嘴裏直嚷嚷:“二姨娘,奴婢對不起您,今日在外面丢了您的臉,奴婢自請二姨娘降罪。”

林氏正坐在炕頭喝參湯,見她這架勢,斥責道:“你這是什麽樣子,有話起來好好說。”

“奴婢……奴婢還是自請降罪吧。”紫藍繼續委屈的垂着頭,不說原由,只認罰。

紫藍在林氏身邊最長,是她兒時進侯府就在身邊伺候的,感情比之後來伺候的丫頭要深,見她這委屈樣,便不再問她,擡眼看向一同進來的另個丫頭:“冬葉你說,怎麽回事?”

冬葉就是許墨醒來那天在門外報怨被扣月錢和被打板子的丫頭4,許墨搬出正院,她和其他三個人便都留下伺候林氏。不過因為林氏身邊有紫藍紫青,她們四人都沒什麽機會伺候主子,前日林氏突然說想再提個丫頭上來好偶爾在晚間頂紫藍紫青的差,四人都在争取這個機會。

冬葉為能中選,這兩日都一直在巴結紫藍,所以等林氏問她,她想都沒想便告上許墨的罪狀,“回二姨娘,今兒我們在街上看見四姨娘,紫藍姐姐不過是問候了句,四姨娘便當着衆人的面打了紫藍姐姐兩巴掌。”

林氏冷着臉往紫藍看去,紫藍也适時地擡了擡頭,剛好露出被打得鮮紅的臉,碰地放下參茶杯,俏臉滿是怒色:“她這是何意?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二姨娘,你別惱,小心身子。這事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因為在街上看見四姨娘便上前問候,擾了四姨娘在外……的興致,她生氣,打奴婢,也是奴婢該受的。”紫藍話雖然說的謙卑,卻沒一句不是暗指許墨私自出府鬼混的。

林氏聽出她的話外之音,臉上怒色更深。她向來孤高,一直認為女人天生就該為男人守節,任何不自重的女人都是可恥的,許墨身為她竹馬表哥的妾,就更該自重。

“沒有證實的事,休要亂猜測,否則出事,我也不會保你。”林氏雖然被紫藍說得有些疑慮,但基于簡靜顏面問題,她還是發了狠話不準下人亂嚼舌根。

紫藍沒想到林氏對這話語敏感,見她發狠變臉,不覺哆嗦了下。

“二姨娘,您別怪紫藍姐姐,她只是見四姨娘在外面那開懷,才會亂想的。奴婢想,四姨娘肯定只是因為在冷院思過太久,見二爺始終沒讓她回前院,卻又看到紫藍姐姐我們去打制長命鎖,想起她自己丢的孩子,心氣不順,才會拿紫藍姐姐出氣的。”冬葉對許墨前身有微詞,說出的話自然也不好聽。

紫藍已經從斥責裏緩過神,見冬葉為她說話,忙撲到林氏腳邊,哽咽着道:“四姨娘拿奴婢出氣倒也沒事,只是希望她別因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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