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真結束了
陳玺:
真結束了。
我有預感,我跟唐嶼庭,真的要結束了。
我心裏知道,唐嶼庭不會出軌,他問我回不回去,我也不想回去了。
“唐嶼庭,你以前想沒想過跟我分手?”
我聽到電話那頭唐嶼庭的呼吸重了一點,我等了半分鐘他也沒說話,但我也知道,默認就等同于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想過,唐嶼庭又支支吾吾了幾聲,緊接着是很長時間的沉默。
我說:“唐嶼庭,我想過的,我想過很多次,我想我們倆應該都想過,老大今晚給我發了一段視頻,我就在想,我們原來有過那麽好的以前,我總在回憶以前,以前吧,我覺得要是有下輩子,我還跟你在一起,只是我沒想到,原來這輩子的日子就有那麽長啊,我好像……走不下去了……”
“我知道你不會出軌,而且,我也知道,我們就算真的要分手,分手原因也不能是因為這個。”
“因為我們可以因為任何原因分手,但就是不能因為是你出軌,哪怕出軌的那人是我。”
我說了很多,特別平靜,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我知道唐嶼庭都聽得懂我這些帶刺兒的話,我也沒想到我會現在說出來,或許應該有更好的溝通方式,我們坐下來,面對面,說一句我們可能真的緣分到頭了。
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理,就是想拿根針,在唐嶼庭心裏紮一下,到最後了,倒是想讓他疼一下。
後來電話是怎麽挂的我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已經一點多了,我沒開燈,也沒拉窗簾,外面沒有月亮,裏裏外外都是特別沉的黑色。
原來黑色是有重量的,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周五上午給李泉拍照,這回他沒呲牙咧嘴,算是展現了他的專業能力,拍攝很順利,三個小時就結束了,之後他又跑來找我要手機號跟微信,我算是信了之前阿江說的話。
我沒加他,後來李泉就去找了其他同事,不知道用什麽辦法要到了我的電話,給我發了條消息,問我周末有沒有時間,想約我吃飯。
我沒空,也沒回,有空我也不會去,我現在煩着呢,不想認識任何人。
又上了一個禮拜的班,我的下一個活是拍外景,這次得去雲南一趟。
我已經兩年多沒接外景工作了,不是公司沒有外景的活要幹,是唐嶼庭不讓我接。
疫情剛開始那年,各地解封之後我跑了一趟外景,出發前唐嶼庭就不太樂意,想讓我把工作推了,或者幹脆辭職,待在家裏最安全,我覺得他擔心過度了,工作還是要做的。
那份拍攝其實已經拖了太長時間,出發那天早上,唐嶼庭去機場送我,非讓我穿上他買的防護服,我都不知道他從哪掏出來的,我不想穿,他直接把車門上了鎖,說我不穿他就不放我下去,我擰不過他,還是穿了。
一整個飛機上,就我一個人穿了防護服,特別顯眼,好在防護服嚴實,誰也不認識我,捂在裏面還挺好的。
結果我們剛下飛機,就被告知飛機上有一個陽性。
完了,整個飛機上的人都是密接,所有人都被拉到指定地點隔離去了,我當時還挺慶幸唐嶼庭給我穿了防護服,心裏說以後都聽他的。
本來是隔離14天,但是中間隔離的人裏又檢測出來兩個,後來我們又都加了14天,我一共在酒店裏住了28天。
我隔離的地方跟唐嶼庭離得挺遠,那段時間唐嶼庭跟我天天視頻不斷,後來我發現,隔離28天我沒瘋,他要瘋了。
他的精神狀态比我還不穩定,成天自己吓唬自己,有天夜裏他睡不着,開車直接找來了,在我隔離的酒店附近一直轉。
最後他把車停在酒店馬路對面,我站在窗邊就能看到他。
挺高的一個人,駝着背,肩膀倚在車門上,嘴裏還叼着根煙,雖然我看不清他臉,但我猜他肯定沒刮胡子。
他說:“我要是會飛,我現在就直接扇扇翅膀飛你房間裏,咱倆要死一塊兒死。”
我罵他神經病烏鴉嘴,又說我才不願意跟你一起死呢,但其實我心裏特別感動。
他肯定是進不來酒店的,他就在附近的酒店住了兩天,每天都開車到我能看見的地方,給我打一通電話,後來還是我非讓他回去的。
28天一結束,我們外景拍攝也拍不了了,我剛出去就看見唐嶼庭的車了,他就站在車門旁邊,上來就想要抱我,旁邊的阿江還在起哄。
但我把他推出去好幾米遠,我怕我身上還帶着細菌病菌,讓他離我遠點,我是為他好啊,他倒委屈的不行。
我讓阿江用他的消毒液,把我從頭到腳都噴了一遍才上唐嶼庭的車,車裏我戴着口罩,也不讓他摘。
回了家,我把我衣服都裝進袋子裏扔了,洗完澡才抱他,那天晚上我才睡了一個踏實覺。
也是從那次之後,唐嶼庭強迫性限制我,不許我接外地外景拍攝,我也沒争論,後來就跟阿江說了,那之後但凡是去外地的外景,我都沒接過,就算接,也只在市區內的,頂多在郊區,其他的都是在公司的攝影棚。
這次的外景拍攝是我主動跟阿江要求的,阿江還開玩笑問我:“怎麽?你家老唐不管你了?”
我只是笑笑,沒說什麽。
我跟唐嶼庭分手的事兒也沒跟我爸媽說,我媽後來問過我一次因為什麽,我只說是吵架了,我爸看我沒什麽精神,也沒再嚷嚷着勸我分手的事兒。
在我爸媽那住了三天,我就搬出來了。
之前住的地方是唐嶼庭買的,前幾年我自己攢錢加上我爸媽贊助的,我也買了一套小的,但裝修的事兒一直拖了兩年,半年前才裝好,這半年又一直在開窗通風,現在也能住人了,我就直接拖着行李箱搬過去了。
沒住過人的新房冷冰冰的,沒有什麽人氣兒,我又去買了不少裝飾品,一件件的擺,一件件的挂。
燈光是暖黃色的,牆上挂的畫特別溫馨,新買的地毯特別軟,很舒服,但是我一個人住了一個星期,還是覺得不像個家,沒有家的味兒。
床很大,我喜歡睡大床,身側擺了一個小熊公仔,晚上抱着睡覺,但半夜還是會被我踹到床底下。
我知道一開始肯定會不習慣,畢竟兩個人生活了那麽久,我也早給自己做過心理建設跟準備。
很久之前我就預想過一個人的生活,所以白天清醒的時候,除了家裏過于安靜了一些,沒什麽太特別的。
但半夜做噩夢吓醒了,還是會不自覺地往旁邊拱,拱着拱着都是冰涼的床單,才想起來我現在已經不跟唐嶼庭住在一起了。
我們宿舍老大中間來了北京一次,我倆出去吃了頓飯,他讓我把老唐也帶着,我說唐嶼庭忙,自己去的。
我們老大平時大大咧咧的,但是心思卻最細膩,跟我吃了幾口就看出來了,問我:“說說吧,跟老唐咋回事啊?”
我沒開口,老大說:“上回我們在群裏聊天,你沒回,我也給老唐發了那段視頻,你倆都是一個反應,那時候就感覺你倆不對勁兒。”
我喝了幾口酒,借着酒勁兒說:“老大,我倆可能都覺得,那時候太過美好了,所以不知道該怎麽回,因為現在有點,糟糕。”
“分手了?”老大一針見血。
我沒吭聲,老大盯着我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一輩子不容易,你倆的事兒你倆自己心裏清楚。”
要去雲南的前一天,我才發現我這段時間一直開的都是唐嶼庭的車,那天晚上他去接我,後來是我開的車,把唐嶼庭送到我就開走了,我倆平時不太分,誰要是出去了,想開哪輛都行,車鑰匙都是放在玄關櫃上。
我一直沒再聯系唐嶼庭,唐嶼庭也沒聯系我,我也沒去收拾我的東西,其實是我有點兒不敢回去。
我打電話給他,他手機沒開機,我就直接把車開過去了,我看到我的車還停在地庫裏。
上樓之前我想了不少,如果見到唐嶼庭要跟他說點什麽才好,自己在肚子裏來回咕嚕了半天,出了電梯嘴皮子還在嘀咕呢。
好聚好散的,見了面也不用像仇人一樣,以後沒準兒還能做個朋友,一起吃個飯。
我在門口站了半天,才掏出鑰匙開了門,我心裏那些像是在開水鍋裏滾過的話一句也用不上,家裏沒有人,唐嶼庭不在。
唐嶼庭應該很多天都沒回來過了,茶幾上都落灰了,我的車鑰匙還放在原來的位置,沒動過。
我有點擔心唐嶼庭,又給他打了個電話,我擔心他出事兒。
唐嶼庭手機還是關機,我又給葉三兒打了個電話,葉三兒接的很快。
我不知道我那天跟唐嶼庭打電話的時候葉三兒在旁邊,他倒是沒瞞着什麽,說唐嶼庭回老家了,他媽住院了。
我吓了一跳,“怎麽了?怎麽住院了?”
“出了車禍,沒生命危險,骨折了,還得住半個月,”葉三兒又跟我道了歉,“陳玺,之前是我沒搞清楚,電話裏胡說八道讓你聽到了,其實老唐他……”
“我知道,”我打斷葉三兒的話,“這事兒跟你沒關系,是我跟唐嶼庭之間的問題。”
葉三兒估計不知道再說什麽了,又替唐嶼庭說了幾句好話就挂了電話。
唐嶼庭家是成都的,他爸媽都在老家生活,前幾年他想接他爸媽來北京,但他爸媽在成都生活習慣了,來了幾天不适應北京的天氣就又回去了。
而且他爸媽來的那幾天我也看出來了,他爸媽感情不好,倆人像是陌生人,平時誰也不跟誰說話。
唐嶼庭之前跟我說過,他爸以前出過軌,他媽知道後自殺過,他爸特別後悔,但再後悔也回不到以前了,他媽手腕上那道疤會留一輩子,像一道雷,在他們家裏劈了一道,家也不是家了。
唐嶼庭電話打不通,我就給他發了一條信息,問他媽媽的情況。
我到雲南下了飛機才收到他的回複,一條短信加一起一共六個字,冷冰冰又很客氣:“謝謝關心,都好。”
一句都好,把他跟他媽的情況都告訴我了。
我本來想再問問他的,現在也不用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