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晦氣

唐嶼庭:

真晦氣。

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水都塞牙縫。

從雲南回來之後又開始了漫無止境的加班,之前談好的項目終于到了推進階段,結果進行到一半,甲方內部幾個領導又鬧了矛盾,項目拖了幾天,結果拖着拖着就黃了。

本來那個項目已經耗費我們不少時間,前期我們投入不少,合同都簽了,現在說不幹了,他們寧可賠償,但要打官司,真他媽氣人。

忙忙碌碌早出晚歸已經成了常态,生活總得往前繼續,時間并不會因為你分手,你事業不順,你喝水塞牙縫而停止向前。

人總是悲傷眼前的悲傷。

陳玺讓我拿的快遞已經拿到了,奚佑寄了很多茶葉跟水蜜桃,快遞收到的第二天,我就把東西送到陳玺爸媽那邊去了。

陳玺爸爸對我還跟之前一樣,嚴肅冰冷,瞥我一眼,然後繼續看他的電視,這樣的态度我也已經習慣了。

以前陳玺也不太愛帶我回家,我知道他是不想我回來受他爸的氣,他之前跟我說過,只要我倆好好的,時間長了,他爸自然也就沒話可說了,這叫用事實證明,勝過千言萬語。

結果七年過去了,該證明的沒證明出來,我倆還分了,事實到底是什麽樣,我自己都分不清了。

陳玺媽媽留我在家裏吃飯,為了避免尴尬,我推脫說公司那邊還有事兒就不留下吃飯了,我沒辦法跟之前一樣,還能心平氣和笑呵呵地跟他們一起吃飯。

我下樓之後陳玺媽媽追了上來,手裏還抱着一個泡沫箱。

“下午別人剛送的大閘蟹,都活着呢,給你帶回去一箱。”

“不用阿姨,您跟叔叔吃。”

“還有呢,送了不少,我倆吃不完。”

我接了箱子,又說了聲謝謝阿姨。

陳玺媽媽笑了笑,沒有要上樓的意思,跟我寒暄了幾句,話題終于繞到了我跟陳玺身上,她問我們是不是鬧別扭了。

我聽出來了,陳玺應該還沒跟家裏人說,也對,我跟他一樣,也沒跟我爸媽說呢。

這話問得我不知道怎麽張口,動了動嘴皮子,還是說不出來那句我跟陳玺已經分手了的話。

陳玺媽媽也沒追問,又說:“小玺去奚佑家了你知道嗎?”

我點點頭:“我知道。”

陳玺到的那天晚上奚佑就發消息跟我說了,還問我去不去。

我跟奚佑說工作上的事太多了,就不去了。

陳玺媽媽看看我,又說:“有什麽事兒跟家裏說。”

聽完我感覺有點心酸,應了一聲,又催她上樓休息。

天陰着,要下雨了。

我把大閘蟹放在後車座,上車之後坐了半天也沒走,煙瘾犯了,掏了半天兜也沒找到煙盒,又在車裏翻了半天,找到了一盒還沒拆的紅河。

也不知道是不是誰落車裏的,估計是哪個客戶,我平時不抽紅河,猛地一抽,嗆了好幾下。

一根煙抽完,車廂裏烏煙瘴氣熏得我眼睛疼,我把車窗都降下來,外面的涼風往脖子裏一吹,我打了個哆嗦。

這兩天才降溫,秋風卷着一片樹葉飄進車裏,落在副駕座位上。

梧桐葉子枯黃,已經破敗了。

又一陣風,副駕上的樹葉飄起來又落下。

說要下雨還真下了,漆黑的天邊一道閃電,半個城都亮了一瞬,雨點子噼裏啪啦拍在車窗上,水珠又彎彎曲曲往下淌,車窗前的視線已經看不清了,銀灰色的雨線順着半開的車窗潲進來,打在臉上冰涼的。

我蹭掉臉上的雨,關了車窗,點火走了。

一箱子裏面有十二只大閘蟹,陳玺喜歡吃,我不太愛吃,但這幾年學了不少拆蟹的本事,能把蟹肉跟腿肉完整拆出來,每次我給陳玺拆蟹,他都吃得特別痛快。

我一個人看着那些螃蟹沒什麽胃口,又把葉三兒叫家裏來了,他帶了一瓶配蟹的黃酒,又帶了點鹵菜,我倆吃了半天,喝完了一整瓶。

我媽不知道從哪聽到的消息,聽說我跟陳玺分手了,說要給我介紹個姑娘,我有點頭疼,直接把話跟我媽說死了。

我說就算我不跟陳玺在一起了,我也不可能去禍害別的姑娘,我就不喜歡姑娘,這事兒改變不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媽在電話裏沉默了兩秒鐘,然後很小聲地說了句男孩兒也行。

我鼻子一酸,坐在沙發上閉了閉眼,我爸媽這些年一直反對,這回終于松口了,我不确定他們是不是真的想通了,但想也知道,這個決定他們心裏不好受,現在是不得不接受。

誰讓他們的兒子就這樣呢,永遠都改不成他們想要的模樣。

我讓他們注意身體,還跟他們說今年過年回家過。

我媽聽了挺高興的,說多準備點臘肉。

快端午節了,忙着收禮送禮,跑了這家跑那家,陳玺還在奚佑家。

奚佑發過一張采茶的朋友圈,照片裏站着三個人,陳玺站在奚佑右手邊,鼻尖上冒了一層晶瑩的汗珠,頭發也被汗濕了,微笑着看着鏡頭。

我順手把那張照片保存到了相冊,第二天翻相冊才發現我保存了那張照片,習慣了,以前也這樣。

中秋節之前公司準備出去旅游,雖然很累,但我不能不去,原本是計劃去黃山,後來又決定去內蒙。

出發前一天晚上葉三兒叫我出去吃飯,說是工作上出了點問題,煩得很。

葉三兒前幾年開始搞外貿,這幾年不景氣,他爹留給他的廠子還關了一個,不過就算全倒了,他家的家底兒也夠他揮霍一輩子的了。

這樣一個二代,還整天想着怎麽搞錢,不過他實在不是做生意的料,幹什麽黃什麽。

搞外貿的前兩年還行,趕上疫情之後直接垮到底了。

我之前開玩笑跟他說,葉三兒你要是不搞事業,你爹給你留的錢夠你禍禍十輩子的了,搞事業之後也就剩三輩子了。

他還愛折騰,今天找我喝酒是說他新弄的廣告公司也黃了,自尊心受了打擊,找我出來解解悶。

三杯酒下肚,葉三兒開始大談他曾經的理想跟抱負。

說自己以前想當兵,他爹死活不願意,非要他學做生意,他的軍人夢碎了,現在只能借酒澆愁。

我三個月前聽到過類似的話,反正葉三兒每隔幾個月就會叨叨一遍,我都聽習慣了,舉着酒杯跟他喝酒。

明天早上九點多的飛機,我沒喝太多,葉三兒醉了之後我就把他一起拎回家了,甩到客房就沒管他。

第二天下午我們就到了海拉爾,下飛機上了提前訂的大巴車,還有兩個導游,有的員工沒來,有的帶了家屬跟孩子,挺熱鬧的。

以前我們公司出去旅游,我都帶着陳玺,前臺姚姚在候機的時候就問我陳玺怎麽沒來。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我沖他們擺擺手,說他忙,然後特別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大巴車上,我身邊坐着公司的一個實習生,一個小男孩兒,他真是一點眼裏見兒都沒有,一直嘀嘀咕咕在找話題跟我說話,還老擠我,那麽大個座位不夠他坐的?多大的腚啊?

不過我也就在心裏吐槽一下,之前陳玺就說過我工作的時候太嚴肅了,要放松,工作的時候也要開心。

我努力保持一幅好說話的樣子,後來他越說越起勁,我動了動肩膀,表示不滿,那個實習生竟然還沒看出來,還往我身邊湊。

我斜着眼瞥他一眼,眼裏肯定是很多的不耐煩,但對方還是沒反應過來,臉還紅了。

我終于算是明白了他什麽意思,深吸一口氣,很想立刻把人事揪出來問問,怎麽給我招了個這麽個玩意兒,上班是讓他來勾搭領導的嗎?一身歪風邪氣,我滿肚子火。

中間服務區停了一下,我去了趟衛生間,回來之後就跟銷售經理換了座位,沒了人在我耳邊叨叨叨說個不停,覺得清淨了不少。

但我忘了件事兒,坐我旁邊的可是姚姚,這姑娘忒八卦,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圈,就開始問我跟陳玺的事兒。

雖然她也叨叨個不停,但我卻沒覺得她多煩,因為她一直在說陳玺,陳玺這個名字,好像本身就帶着能讓我平靜下來的魔力。

從姚姚嘴裏,我竟然還聽到了之前我不知道的事兒,關于陳玺的。

當天晚上我們住在海拉爾,剛到酒店我就接到了葉三兒的電話,他才醒,說要走,門已經給我鎖好了。

我笑着讓他快滾,葉三兒哈哈了幾句,又問:“陳玺搬走了?”

“嗯,搬走了。”

“哎,”他嘆了口氣,“哥們兒你在內蒙好好玩兒。”

挂了電話,我房門鈴聲響了,從貓眼裏看到還是那個實習生。

“有事兒?”我皺着眉打開門。

他臉還紅着:“唐總,外面有點冷,我可以進去嗎?”

“不行。”我直接拒絕,心裏的白眼兒都快翻上天了,“你不是有房間嗎?”

他可能是沒想到我這麽直接的拒絕,低頭咬了咬嘴唇,微微蹙着眉,看起來好像特別難過,仿佛我欠他似的。

我嘴角抽了抽,突然就想起來陳玺以前跟我說過的——

綠茶鑒別手冊。

愛往人身上貼,不管對方是不是單身,咬嘴唇低着頭,容易嬌羞臉紅,被拒絕之後微微蹙着眉,特別難過可憐的模樣,好像你做了十惡不赦對不起他的事兒,全天下都該他的。

你難過個屁啊,我怎麽着你了?

我總結了一下,眼前的人符合綠茶手冊裏的內容,是綠茶,鑒定完畢。

我渾身打了個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內蒙晚上已經很冷了,我還沒來得及把厚衣服找出來穿呢,摸了摸胳膊,心裏說你冷我還冷呢。

我沒跟他廢話,砰地一聲關了門。

門鈴又響了兩聲,我沒理他,直接進浴室洗澡去了。

第二天我們準備進草原,我一上車就看出來有兩三個人看我的眼神不太對,跟我對視之後很快別開眼,要麽低頭擺弄手機,要麽低頭跟旁邊的人小聲說話。

我沒當回事兒,那幾個都是剛進公司不長時間,除了公司開大會,我沒怎麽見過。

後來還是姚姚跟我說的,操他大爺了,那個實習生竟然在我背後說我壞話,說我要潛規則他,他抵死不從。

公司裏的老人包括姚姚肯定是不相信的,但新來的那幾個卻深信不疑,甚至還出謀劃策,讓那個實習生收集證據,然後去告我。

這什麽人?回去就開了,我潛規則這樣的?我怎麽那麽不開眼啊。

真他媽的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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