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臊得慌

陳玺:

真臊得慌。

在山裏的日子過得實在舒坦,空氣好,沒有什麽人,每天跟奚佑他們上山采茶,拍一拍陽光雨露杉樹林,過得清閑又自在。

我已經很久沒這麽放松過了,我以為這個狀态會持續很久,但情緒這個東西,真不受人控制,陽光雨露的狀态只持續了短短三天時間,更多的時間是心裏莫名的空蕩感,胸口好像被挖了一塊,空了,一走就晃蕩,一點兒都沒有安全感。

我心裏清楚這種感覺是因為什麽,或許是我太後知後覺。

我站在小溪流旁邊,蹲下來看着水裏上下浮動的身影,水裏的我滿臉土灰色,真不像是出來度假的,倒像是出來逃難的。

心裏想着亂七八糟的,手上的活肯定幹不下去了,奚佑也沒指望我幹什麽,只當我是來玩兒的。

奚佑家的那片小茶田已經全都弄完了,當天就有人來收茶,三個人忙活了三天,最後只有不到兩千塊錢。

奚佑帶着我跟淩子君去了鎮上,賣茶葉的錢全都用來給他爸爸買藥了,最後剩了點兒,奚佑樂呵呵說請我們吃飯,我說我請他還不願意,我笑着說好,奚佑嘴角一直沒合起來過。

那是一種在我身上很久沒出現過的表情了,是滿足。

奚佑這個孩子身上一直有那種淳樸的特質,我倒是希望他能永遠這樣不要變。

這些年我跟唐嶼庭也資助過很多別的孩子,一直資助到他們自己不願意讀書或者畢業為止。

但大部分的人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聯系了,我跟唐嶼庭從來沒想過回報,當時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沒想過,但很多人都迷失在了人的貪婪跟物欲橫流的現實之中,我們的幫助成了理所應當,有些人畢業之後還來找唐嶼庭要錢,唐嶼庭拒絕之後還來找過他麻煩,也有的人賭博之後輸了錢,來找唐嶼庭借錢,最後反而成了仇人,真真成了鬥米恩升米仇了。

那個助學基金會,唐嶼庭一開始的時候還親力親為,後來心寒了,直接撒手讓公司裏其他人管理,他除了每年到期撥款和查看年底的報表之外不再直接接觸那些被資助的人,現在跟我們一直聯系的,也就奚佑一個人了。

奚佑帶着我跟淩子君去了一家羊肉館,小鎮上的羊肉館真的好吃,用的不是假羊肉,也不是薄薄的羊肉片,羊肉都是很大塊兒,煮得軟爛,濃濃的白湯,進門就是滿滿的羊肉香。

我忍不住拍了一張照片,發了一個朋友圈。

我算是萬年不發一條朋友圈的人,突然一發,點贊的人還挺多的。

回複了幾條我們宿舍老大老二還有同事們的評論,剛想退出微信,就看到了一條新的點贊。

唐嶼庭的微信頭像換了,換成了草原上的照片,綠油油的草地,幾朵格桑花被風吹着向東歪着腦袋,開得正好。

……

姚姚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是唐嶼庭的,唐嶼庭站在草地上,風把他頭發吹亂了,他捏着煙頭,眼神有點渙散,像在看遠方,又像是在回憶。

我知道唐嶼庭他們公司去內蒙旅游了,這也是姚姚跟我說的,他們出發那天就跟我說了,還問我為什麽沒去。

姚姚這個姑娘挺逗的,傳情報真是一把好手,第二天她還跟我說,公司裏的一個實習生到處跟人說唐嶼庭要潛規則他,姚姚說讓我別擔心,是那個實習生硬往上貼的,他們公司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還說他們唐總肯定看不上那種人。

我一聽就知道實習生說的是假的,我根本不相信唐嶼庭會做這麽龌龊的事兒,他雖然在我面前整天欠兒個登的,但他不是那種人。

至于那個實習生,我都不用猜,肯定是上回我在唐嶼庭辦公室裏見到的那個。

一看就心術不正,滿肚子花花腸子,沒長一個好心眼兒,他不給唐嶼庭下藥就算好的了。

姚姚似乎比我還緊張,還苦口婆心跟我說,讓我也去內蒙玩兒,不給其他人鑽空子的機會。

說着說着,我還真開始害怕唐嶼庭吃虧了,他那個人,說句不好聽的,有時候跟個傻子似的。

想起那次我們從山裏回去,之後沒過多久學校就要放假了,唐嶼庭整天來找我,我倆之間保持了某種默契,每天跟別的情侶一樣,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去看我喜歡的歌手的演唱會。

我們宿舍裏除了我,其他人都是外地的,放假第二天就全都走了,我還一直在宿舍裏磨叽,因為唐嶼庭還沒回家,我爸媽也回我爺爺奶奶家了,我就一個人一直在宿舍裏住着。

我問唐嶼庭回不回家,唐嶼庭說晚幾天回去。

他還是經常約我出去,他什麽心思,我什麽心思,我倆彼此心知肚明,但誰都沒說出口。

一天兩天的我沒當回事,時間長了,我心裏一直七上八下的,做夢也在嘀咕,有點兒亂。

我之前一直以為,按照唐嶼庭開始的那個勁頭,他肯定在我們回學校之後就跟我說,後來一直沒有,直到他說訂好機票要回家了,我還在想,他肯定得在回家之前跟我說。

他回家的前一天,約我出去吃飯看電影。

我當時心裏還挺美的,出門前還特意捯饬了一下,但最後飯吃完了,電影也看完了,一直到他把我送回宿舍也沒什麽別的舉動,一切正常,看起來也沒有別的安排。

我倆在宿舍樓下又說了半天話,最後他沖我揮揮手,讓我早點上樓休息。

我站在宿舍樓下沒動,仰着頭問他:“你沒別的事了嗎?”

他還一臉疑惑,搖搖頭說沒了。

“明天幾點的飛機?”我問。

“九點多的。”他說。

我們學校離機場很遠,我說:“明天要我去送你嗎?”

那個傻大個兒還搖搖頭,說不用我送,他自己就行。

我當時在心裏罵了他八百遍傻子,沒跟他再多說,轉頭就上樓了,一步兩個臺階。

我這人吧,倒不是真的在意那句話到底得由誰來說,但我心裏就是擰着一股勁兒,唐嶼庭得先開口才行。

我也說不清那時候是什麽心理,大家都是男人,那麽矯情幹什麽?但我就是擰巴。

回宿舍之後我洗了個澡,已經十一點多了,越洗越清醒,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着覺,想玩會手機也沒電了,我躺在床上開始胡思亂想。

唐嶼庭是不是還沒想好?

唐嶼庭其實不喜歡我?

這段時間其實只是我的一廂情願?我會錯意了?

唐嶼庭不是gay?

唐嶼庭是個騙子?

……

後來我越想越心寒,最後徹底睡不着了,手機充好電之後我就穿着拖鞋又跑出去了。

我跑到唐嶼庭宿舍門口,站在一棵很粗的梧桐樹下給他打電話。

唐嶼庭很快就下來了,他也穿着拖鞋睡衣,睡眼朦胧,顯然是剛睡醒,是被我電話吵醒的。

我看他迷迷糊糊那樣氣得不行,他倒是睡得着,我這還失着眠呢。

我劈頭蓋臉就開始了:“唐嶼庭,你現在是什麽意思啊?你玩兒我呢?你不喜歡我你這段時間一直招惹我幹什麽啊?你是不是gay啊?你個騙子吧?”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可能就是躺床上胡思亂想的時候上頭了,只覺得心酸,越說越氣,越氣越難過,眼眶也越來越熱。

後來唐嶼庭跟我說,他當時都吓傻了,站在那聽着我說,他說我都快哭了,呼吸的時候鼻子都在抖,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看我那樣又心疼。

他當時急得不知道怎麽辦,就一把把我抱住了,特別用力,我後背一下子蹭着身後的梧桐樹幹上,後背磨得生疼,但我也就疼了那麽一下,之後全身都在感受唐嶼庭那個特別用力的擁抱。

“怎麽了?”

“怎麽就倆小時不到,我就成騙子了?”

“我怎麽不喜歡你呢?我特別喜歡,喜歡到不行了,喜歡到舍不得……”

後來他就那麽抱着我,貼着我耳邊說了半天的話。

等我冷靜下來之後,覺得真是太臊臉了,太他媽丢人了,沒臉了,一點兒臉都沒了。

我頭也不好意思擡,就趴在唐嶼庭胸口,使勁兒低着頭,如果人的意念有穿透力,地面一定已經裂開三尺寬的大縫了,我肯定當場就鑽進去,誰也攔不住那種。

頭頂一盞路燈,照在我後背上都覺得灼背,燒得。

雖然暑假期間宿舍沒什麽人,但偶爾還是有人往我們這邊看。

梧桐樹很大,唐嶼庭把我摟在他跟梧桐樹之間,把我擋得很嚴實,別人再怎麽看也看不出來中間的人是誰,頂多以為是對暑假不舍得分開的情侶。

等到沒人了,我推開唐嶼庭,頭還低着,臉還在發熱呢,眼神亂飄,就是不看唐嶼庭。

唐嶼庭說我臉紅了,我瞪他一眼,說:“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你跟我說說,你怎麽會突然這麽想?”唐嶼庭抓着我胳膊,一臉認真地問我。

“我……”我随便扯了個借口,“我做夢了。”

“哦。”

“……”

最後唐嶼庭終于反應過來了:“是因為這麽長時間了,我還沒跟你說清楚是嗎?”

被他看穿了,我只覺得臉更臊了,幹巴巴笑了兩聲,想轉移下話題。

唐嶼庭松開我胳膊,換成兩只手捧起我下巴,強迫我正視他。

頭頂的燈照下來,唐嶼庭眼裏帶着笑:“陳玺,我喜歡你,特別喜歡,你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我沒說話,唐嶼庭又問了我一遍:“願意嗎?”

“行……吧……”我自己都聽出來了,那聲“行吧”,尾音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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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寶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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