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都疼哭了

大黃貓可能也知道自己闖了禍,這會兒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茶幾上放着一只打開的醫藥箱,沈玦星半蹲下身體,小心地用沾着碘酒的棉簽替顧照清理着膝蓋上的傷口。

哪怕是柔軟的棉簽,直接戳在血肉上的觸感也并不美妙。顧照已經盡力忍耐,卻還是會下意識地在銳痛襲來的一瞬間躲避沈玦星的碰觸。

這讓沈玦星的清創工作變得困難。

“能不能不動?”他無奈地擡頭詢問顧照。

顧照這個人,不怕蟲子不怕鬼,最怕麻煩別人,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沈玦星。

她只能盡量用背抵住沙發,繃緊了身上肌肉,随後深吸一口氣道:“來吧。”頗有點舍生取義的味道。

沈玦星恍惚中有種自己變身成了古時昭獄裏的酷吏的錯覺,仿佛手裏拿的不是棉簽,而是什麽摧殘人的銀針鐵鞭。

為了不讓顧照太專注于自己的傷口,沈玦星只能想方設法分散她的注意力,引她說話。

“你的身體協調性是不是不太好?怎麽老是摔跤?”

顧照的兩只手都已經包紮妥當,貼好了創可貼。她攤着手,撥弄着指尖,說:“之前崴腳的時候沒有太引起重視,護具拆早了,就有點習慣性崴腳……”

“崴腳?”沈玦星想了想,“高中那次嗎?”

顧照沒想到他還記得,指尖微微一顫,頓了片刻才點頭:“嗯。”

“所以,現在走路總是慢吞吞的,是怕再崴腳嗎?”

“嗯……”

安靜了會兒,沈玦星又找了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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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也不戴眼鏡,怎麽幾年不見就近視了?”

關于這個,顧照高中那會兒視力其實挺好的,是到大學才開始近視。

為了減輕家庭負擔,她一進大學就在為申請獎學金做努力。國家獎學金一個專業就兩個名額,她本來頭腦就不算聰明,能僥幸考上A大,全靠後天努力與沈玦星的魔鬼式刷題訓練。這就意味着,如果不花費比高中時更多的努力,她是根本沒有希望得到想要的結果的。

除了上課吃飯,顧照其餘時間幾乎都将自己泡在圖書館,晚上回到寝室,十點半熄燈了也會繼續看書看到十二點再睡。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用眼過度了,等她反應過來,已經連黑板上的字都有些看不清。一驗才發現,散光加近視,得戴眼鏡了。

“學習太努力了。其實我不戴眼鏡也能看清,就是有點糊。”說着顧照眯了眯眼,“我現在看你就看得挺清楚的。”

沈玦星聞言笑了笑:“你啊,才二十幾歲,就腳不好眼睛也不好了,等老了怎麽辦?”

“老了……大家就會跟我一樣,腳不好眼睛也不好了。”歲月對每個人都很公平,顧照工作的養老院裏,老人形形色色,身上的毛病也是五花八門。她就沒見過幾個七老八十了還能跑能跳,眼不瞎耳不聾的。

膝蓋上的傷口有點大,創可貼貼不住,沈玦星只好将一塊紗布按在上頭,再用繃帶纏緊。

“詭辯。”沈玦星小心纏着繃帶,唇角仍帶着一點笑意。

顧照一點不覺得自己是胡說八道,但因為想多看會兒沈玦星的笑臉,也就沒再反駁他。

經過這番注意力的轉移,膝蓋總算是順利地包紮好了。怕不過血,沈玦星沒有包紮得很緊,将顧照扶進卧室後,他囑咐對方有事盡量叫他,沒事別瞎走。

顧照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半夜卻還是自己起來扶牆去了兩趟廁所。

她雖然遲鈍,但好歹也是拿了三年國家獎學金的人,這點人情世故還是懂的——別人可以跟你客氣,但你不能真的毫不客氣。

第二天一早,顧照是被憋醒的。

一睜眼,她就發現自己胸口趴着只肥美的大黃貓。對方見她醒了,完全沒有挪地方的打算,眯着眼看了看她,揣着爪子閑适地又閉起了眼。

顧照覺得她被壓得胸骨以下都要沒有知覺了。

“甜甜,起來下,姐姐要被你壓死了……”她擡起手,艱難地将大黃貓趕到一旁。

“喵!”大黃貓不滿地叫了聲,煩躁地甩了兩下尾巴,趴到床尾去了。

顧照想要起身,可一動,雙腿就傳來一陣疼痛。掀開被子一看,發現兩個膝蓋都腫了起來,特別是摔破那只,把松弛的繃帶都撐緊了。

這副模樣別說刷牙洗臉,就是走到門口都難。

顧照頹然地倒回去,覺得自己真是很沒用。

以前一個人的時候,她偶爾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陷入到悲觀的情緒中,她總是會很快調整,想一些開心的事,比如爺爺奶奶,比如沈玦星。這招總是很管用。

但當這股悲觀情緒中包含了沈玦星,她一下子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一直在給沈玦星添麻煩。

顧照擡起胳膊,用手背遮住自己的臉。

她應該要盡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盡可能地不去打擾對方,不給對方造成負擔才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他給她做飯,讓他給她打掃衛生,讓他照顧她的起居,像照顧廢物一樣照顧她……

她應該感到羞愧,感到內疚,感到抱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沉溺于對方的溫柔,表面義正辭嚴保持距離,內心暗暗竊喜不能自已。

顧照,你這樣不行啊。喜歡也要講基本法,單戀守則第一條,就是“喜歡可以,但不能給對方添麻煩”。你這兩天全是麻煩,人家工作很忙的,哪裏有空天天圍着你轉?

越想越是自我厭惡,直到手背皮膚感覺到一點濕熱,顧照拿開一看,才發現自己竟然難受哭了。

她是知道女性生理期有時候可能會多愁善感一些的,但沒想到會這麽愁……

“顧照,你醒了嗎?”

顧照一驚,忙抹了眼角,吸了吸鼻子道:“醒了。”

房門輕輕被推開,顧照重新從床上撐坐起來。

沈玦星一眼就看到了顧照眼角的微紅,他不自覺皺了皺眉,來到床邊,掃過對方雙腿的位置,問:“感覺還好嗎?”

“有點腫。”顧照一只手隔着被子按在大腿上。

沈玦星第一反應是想掀被子查看,腰都彎下去了,看到顧照那纖如蔥白的手指,才想起對方是女孩子,他直接掀或許有些唐突。

“我看看?”他的手指停在被角上。

“哦,好。”顧照主動掀開被子,讓他看自己腫得老高的膝蓋。

好腫。

沈玦星看着顧照兩只腫得跟饅頭一樣的膝蓋,長眉皺得更緊了。

“你等等,我拍個照問問這該怎麽處理。”說着,他從褲兜裏掏出手機,對着顧照的膝蓋拍了兩張照片,一張正面的,一張側面的。

拍完照,他立馬打開微信将照片發給了自己父親,過了好一會兒沒等到對方回複,他走出卧室,等不及地給對方去了個電話。

沈廉正在跟小區裏的棋友下棋,他是退休後才學的棋,下得不大好,老被叫“臭棋簍子”,但他不在意,越挫越勇,百戰不殆。今日這局棋,他下得很穩,眼看勝利在望,卻被沈玦星一個電話打亂了思路,手一松,把棋下在了錯誤的位置,直接就叫對面“将軍”了。

沈廉懊惱不疊,簡直要捶胸頓足。丢開棋子,他讓其他人先頂一下,嘆着氣跑亭子外接了兒子的電話。

“什麽事啊沈公子,怎麽這會兒給我打電話?”他會感到驚訝也不是沒道理。

過去他工作忙,家裏大小事都是蔣婉操持,沈玦星一般有事都是找蔣婉,只有在找不到蔣婉的情況下,才會打他的電話。他都不記得上次兒子給他打電話是什麽時候了。

“您看一下我給您發的微信。”沈玦星道。

“你給我發微信了?我看看哦,我剛下棋了,沒注意……”沈廉沒退休前,是S市體育大學附屬醫院的一名康複科大夫,最拿手的就是這種跌打損傷,“喲,這誰啊摔得這麽厲害?”

“我一個朋友。”

“這得摔的有一段時間了吧?”

“昨天摔的。”

“拍片子了嗎?拍了拿給我看看。”

“沒拍。感覺不像骨折,昨天還能自己走,外觀看着也沒有明顯異常。”

沈大夫“嘶”了聲,有些搞不懂了:“這不是讓我診斷的,那你給我打電話的意圖是?”

“有沒有辦法快速消腫止痛?”沈玦星瞥了眼半掩的房門,又走遠了點才繼續說,“她都疼哭了。”

沈大夫沉默了一會兒:“要是确定骨頭沒問題,那就是皮下軟組織損傷。你這樣,24小時內,就給傷處冰敷,過了24小時,再換熱敷。實在疼得不行,就給她吃粒布洛芬……”一邊跟兒子說着話,他一邊朝棋友們打了個招呼,快步往家裏走去。

“布洛芬?”

“止疼的。”

“這藥一個月能吃幾次?”

“這個沒有成瘾性,很安全的,就是對胃腸道有一定刺激性,腸胃不好的要注意點。”

“好。”沈玦星一一記下了,打算挂電話,“有事再找您。”

“欸等等等等!”沈大夫急急叫停,“你媽說你出差去了,你不是一個人去的嗎?怎麽還有個姑娘?”

雖然只有局部,但從醫幾十載,如果是男人的腿還是女人的腿都分不清,他也不要混了。

沈玦星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想着之後反正是要三個人一起吃飯的,就說:“見面再跟你們解釋。”說罷不等沈大夫再說什麽便挂了電話。

沈大夫瞪着被挂斷的手機,半天罵了一句:“臭小子!”

蔣婉正準備做午飯,聽到門口有動靜,疑惑地探身出去查看,發現是自己丈夫回來了。

“怎麽今天這麽早?”往常對方都是要和棋友下棋下到中午才回的。

沈廉一臉神秘兮兮,背着手走到蔣婉面前,道:“你兒子有事瞞着咱倆。”

“玦星?什麽事兒啊?”

“他這次我估計就不是去出差的。”沈廉将方才沈玦星給他打電話的事複述了一遍,随後語氣篤定道,“跟小姑娘旅游去了,一定的!你看這照片,小姑娘穿着睡衣呢,這麽私密的形象,怎麽可能是普通朋友?”

蔣婉拿過手機忙翻找出自己的老花鏡,仔仔細細看了遍那兩張照片。

确實是睡裙……而且聽老沈的意思,兒子還挺心疼對方。她想起上次通電話時兒子的古怪,心想原來如此,金屋藏嬌呢。

“稀奇啊,這可是第一次。”蔣婉拿下眼鏡,道,“我還以為他要跟旋章一樣,四十歲前都不考慮婚姻,以事業為重了。”

沈大夫笑得眯縫起眼,指着手機屏幕上沈玦星的名字道:“本來他趕不回來,我這心裏還有點不舒坦。這要是能帶回個兒媳婦……年年不給我過生日我都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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