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細得我一用力就能折斷

将衣物交給等在大門外的劉家老大,對方一個勁兒地道謝。王經理跟他介紹顧照,說那晚老爺子多虧了這小姑娘和她男朋友,不然靠李阿婆一個人肯定是搞不定的。

“我聽我老娘說了,真的謝謝,太謝謝了你們了。”劉老大拎着衣服,隔着一道攔車杆,說着給顧照鞠了一躬。

顧照也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實在不敢居功,忙擺着手退了一步:“不用不用……”

“等小區解封了,我請你跟你男朋友吃頓飯,好好謝謝你們!”劉老大道。

顧照這下“不用”地更急切了,兩只手都要擺出虛影。

劉老大只當她是客氣:“要的要的。”

對方急着去醫院,又說了兩句便要走,走前想将鑰匙留給王經理,說老娘家還有只老貓沒人照顧,想托王經理每隔兩天去看看,添點食水。

“啊,甜甜我已經抱走了。”顧照道,“我不知道阿婆什麽時候回來,昨天就把甜甜抱回家了。”

劉老大之前就老聽自家老娘提起對面的小姑娘,說對方命苦,但人很好,心善又文靜。那時候他沒怎麽放心上,只以為是老娘隔輩親,現在一看,真覺得這姑娘可以,老娘竟然沒誇大。

他又是一陣謝,走出一段了還在回頭說:“這頓飯一定要請的,等着,等着哈!”

顧照與王經理在大門口揮別,一個回家,一個去了物業。

顧照回到家,沈玦星正在沙發上辦公,桌上仍然擺着做好的飯菜,但只有一副碗筷。沈玦星已經吃好了。

習慣真可怕。獨自一人吃飯,明明這件事她已經經歷了上千個日夜,卻僅僅因為和沈玦星一起吃了幾頓飯,就變得難以忍受了。

面對冷掉的飯菜,顧照有些食不下咽。倒不是冷菜有多難吃,天氣熱了,讓人沒什麽胃口。

她随意吃了幾口,起身收拾碗筷。

考慮到在外面待了這麽久,接觸了那麽多人,就算有防護服,顧照吃好飯還是從頭到腳洗了個徹底的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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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她就進了自己房間,結果沈玦星正好在她窗外跟人打電話。她不是故意偷聽,但她窗戶隔音差,沈玦星又離得近,那些話自然而然就進了她耳朵。

蔣婉有些天沒跟兒子聯系了,想着兒子創業辛苦,下午煲點湯送過去,結果一打電話,對方說自己壓根不在S市。

“怎麽突然就出差去了,之前沒聽你提過啊?”

“就是突然來的活兒。”沈玦星不想讓對方擔心,故意隐瞞了實情。

“那你下周六能回來嗎?你爸馬上生日了,旋章說提前過,放在周六,大家一塊兒聚聚,你爺爺奶奶也來的。”

“我哥?”

“嗯,你哥說的。”

蔣婉以前是名戲曲演員,三十多歲相親認識的現在丈夫,高齡生的沈玦星,也只生了沈玦星一個。

沈旋章是沈玦星父親沈廉與前妻生的兒子,沈玦星出生時,對方已經十多歲。雖然兩人年齡相差巨大,玩不到一塊兒,但因為沈廉與前妻算是和平分手,兩家關系一直不錯,常有來往,沈玦星對沈旋章向來很尊重。

“我可能趕不回去,你們吃吧,單我來買。”算算日子隔離還剩八天,就算解封也要等下下周的周一了。

“就不能放一放工作嗎?”蔣婉性子一向溫和,這會兒語氣也帶上點責怪,“你爸爸生日一年也就一回,他都六十多的人了,這輩子還能有幾回生日?人家旋章工作那麽忙都抽時間給爸爸過生日了,到你這你說你出差趕不回來,這讓大家怎麽想?”

沈玦星握着手機的手不自覺緊了緊。每個人從小到大,生命中多少都會有一個“別人家的孩子”,他也不例外。

而沈旋章就是這個“別人家的孩子”。

從小到大,蔣婉總會時不時拿沈玦星與沈旋章作比較。什麽“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你哥哥都跳級畢業了”;什麽“你啊,要好好跟你哥哥學習,別整天知道玩,當心大學都考不上”;還有什麽“你哥四十不到就升上副總了,不知道你四十的時候,能不能做出一番成績來”……諸如此類,不勝凡舉。

沈旋章是兄長,更像一根不知什麽時候會抽在他脊背上的鞭子,讓他不敢停下,更不敢放縱。

顧照覺得他不是“普通人”,認為他厲害,是因為她從沒見過真正的天才,像沈旋章那樣的天才。見過了,她就會明白,他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而他至今所做的努力,也不過是為了讓他們之間的距離不至于太誇張。

“我确實回不去,代我跟大家說聲抱歉。”沈玦星煩躁地搓了搓指尖,又想抽煙了。

“你啊,當時讓你進你哥那個公司你不要,硬要自己創業,創業哪兒是這麽容易的……”

沈玦星不說話,任她數落。

蔣婉這些話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一個人獨角戲也沒意思,念了幾句,嘆了口氣說:“算了算了,我不說了,免得你嫌我煩。等你什麽時候回來,咱們三個人吃一頓飯吧。”

“好……”

話音未落,沈玦星身旁的窗簾唰地拉開了,顧照在屋裏對着他猛拍窗戶,面露驚恐。

“你幹嘛?”沈玦星被她這一下搞得有些懵,都忘了自己還在和母親通電話。

“貓!”顧照大聲喊着,聲音透過窗玻璃,模模糊糊傳過來,“貓跑了!”

“怎麽了?”電話那頭的蔣婉不明情況,疑惑道,“出什麽事了?”

貓?

沈玦星努力分辨着顧照的口型,猛地回過神。他轉身看向自己身後,果然,那只名叫甜甜的大黃貓不知怎麽逃了出來,此時正在露臺邊一米多高的矮牆上走着優雅的貓步。

“媽,我這兒遇到點事,過會兒再打給你。”沈玦星目光不離大黃貓,說着挂斷了電話。

“當心別吓着它!”顧照已經拉開窗戶,直接整個人從屋裏翻了出來。

“小心!”

結果也不知道是她身手實在不夠靈敏,還是那要命的習慣性崴腳發作,幾乎是翻出來的下一秒,她就“哎呀”一聲,直接撲到了地上。

沈玦星一看,哪裏還顧得上貓,忙上前将人扶起來。

“你好好門不走你翻什麽窗啊?”

顧照穿的睡衣,這一摔直接把手掌和膝蓋摔破了,她疼得直發抖,但站起身的第一時間關心的卻不是自己身上的傷,而是牆頭上的那只大黃貓。

“我沒事。”她咬着唇撥開沈玦星,發現甜甜沒有被吓走,而是坐在牆頭好奇地盯着兩人,頓時松了口氣。

“乖甜甜,來姐姐這兒,我們回家吃好吃的了……”她一點點靠近大黃貓,伸出了還沾着灰塵與血跡的雙手。

甜甜低下腦袋輕輕嗅動鼻尖,好像不是很喜歡顧照身上的血腥味,忽地從矮牆上一躍而下。

“等……”顧照一顆心都要蹦到嗓子眼,驚呼到一半,就見大黃貓一路奔跑,從露臺移門一道不足十厘米的縫隙中擠進了屋裏。

顧照驚悚地看着甜甜碩大的屁股消失在狹小的門縫間,終于知道對方是怎麽逃出屋的了。

“我剛剛接電話的時候應該是沒有把門關緊,抱歉,我下次會注意的。”沈玦星上前,盯着那道縫,也有點被甜甜的縮骨功驚到了。

顧照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一瘸一拐地又回到了自己卧室的那扇窗戶前。

沈玦星以為她是要原路爬回去,心情複雜地建議:“還是走門吧?”

顧照關好窗,回頭一臉莫名:“啊?”

她卧室門沒關緊,她只是怕甜甜又從窗戶逃出來而已。

“哦。”沈玦星知道是自己誤會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忙轉移話題道:“你能自己走嗎?你摔得好厲害。”

顧照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膝蓋,左邊那個只是有點青,但右邊那個擦破了皮,看着血淋淋的,挺吓人。

“嗯,能。”她扶着牆,緩慢朝門的方向移動。

沈玦星盯着從對方膝頭流下的細小血柱,哪怕知道自己接下去的做法可能又會犯忌,卻還是做不到無動于衷。

他緊擰着眉頭,嘴裏重重啧了一聲。上前一把将顧照攔腰抱起,麻溜地運進了屋裏。

好輕。

他一直知道顧照瘦小,但當真正将人抱在懷裏時,才驚覺對方竟然這樣輕。

這次,他有好好地檢查移門,确認好已經徹底關上了,才将一臉茫然地顧照輕輕放到沙發上。

“你家有醫藥箱嗎?”沈玦星問。

顧照的手腳細細地發着顫,還沒有從方才的那一幕裏回過神。

“很疼?”沈玦星誤會了她的反應,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檢查起來,“動一動手指,我看看是不是骨折了。”

顧照抖得更厲害了,手掌本來只是火辣辣地疼,現在又多了一種感覺,一種電流感,順着被沈玦星握住的那塊肌膚,一路竄到她的臉上,電得她的臉火燙一片。

“沒有骨折……”顧照想要求饒,卻不知該向誰求饒。

她只是本能地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很危險,她很危險。她不想讓沈玦星再看她,再碰她,再出現在她面前……

“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啊?”沈玦星握她的手腕,沒頭沒腦問了一句。

顧照腦子裏還在想辦法自救,根本沒在意沈玦星問了什麽,只是下意識地“嗯”了聲。

“你這手腕……”沈玦星緩緩收攏五指,他的手掌很大,能輕松握住顧照的纖細的手腕,“細得我一用力就能折斷。”

他擡起眼,自下往上看向顧照。

顧照怔怔望着他,仿佛被他好看的雙眼懾住了心魄,完全無法轉開視線。

腦海裏充斥着尖叫,她的潛意識在呼救,在嘶聲力竭地喊着救命。

可表現在身體上,她只是蜷了蜷手指,然後告訴沈玦星:“醫藥箱在廚房的吊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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