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晚上住這兒吧

顧照挂了電話,心裏有些不安。她也不是不想見沈玦星的父母,只是……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為人父母的,總想給子女最好的。她不知道在沈玦星父母的想象中,陪伴自己兒子走向将來的會是個怎樣的女孩,但能肯定,那一定是一個各方面都優秀到足以匹配沈玦星的女孩。

他們會滿意自己嗎?會介意她的胎記嗎?會像那些電視劇裏演的一樣,因為兒子交往了不匹配的對象,而下令不分手就斷絕關系嗎?

自從兩人在一起後,顧照為了與沈玦星有更多共同話題,也開始刷各種偶像劇。可能就是這樣,方才在聽到沈玦星提議後,她那短短的一聲“啊”裏,下意識已經在腦海裏演完了一整部苦情偶像劇。就連沈玦星媽媽給她遞支票,她要怎樣向對方科普這種行為沒有任何法律保護,她完全可以要錢也要人都想好了。

但好在,沈玦星很快收回了自己說的話,讓她大大松了口氣。

第二天周六,是沈玦星回S市的日子,也是顧照約了去張雅他們醫院面診的日子。

顧照約的是上午十點,但她九點半就早早等在了候診區。醫院裏冷氣開得很足,加上緊張,讓她雙手冰涼。

張雅在她剛到的時候抽空出來見了她一面,握了握她冰涼的手,讓她不要緊張,随後讓護士給她敷了麻藥,又吃了一粒止痛藥。

“沒事的,二十分鐘就結束了,不會很疼的。”張雅安慰她。

“大概,需要做幾次才能好?”顧照問。

“每個人做完效果不一樣,說不好的。但以我的經驗,你這塊顏色不是很深,避光做得好,最多也就三四次吧。”

顧照點點頭,三四次她還能接受,兩個月一次,明年也就治好了。

張雅陪她沒多久就來了客戶咨詢,回了辦公室。她獨自坐了半小時,敷麻生效後,護士帶着她進了手術室。

為她治療的醫生姓趙,四十多歲,戴一副黑框眼鏡,說話很斯文,帶着股港臺腔。

“等會兒要把你除了治療部位的其他區域全都遮起來,你不要害怕厚。治療的時候,頭部盡量不要動。前十分鐘你可能覺得疼痛不是很強烈,但是随着能量疊加,你會感覺越來越痛。這個時候你就一直想:我要變美,我要變美,我要變美。堅持一下。”

顧照躺在治療椅上,還沒開始手心已經在出汗了。護士給了她一個壓力球,讓她痛了随便捏,然後為她貼上了遮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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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視覺被遮蔽,周圍又很安靜,沒有可以分散注意力的東西,其實人的觸覺會變得更敏感。

耳邊傳來機器運作的聲音,顧照試着和趙醫生閑聊:“醫生,有人疼哭過嗎?”

趙醫生笑了下:“有,每個月都有。小孩基本每個都哭,大人看部位,嘴周、脖子這種敏感部位哭得比較多。”

“做好後……一點光也不能見嗎?”顧照能感覺到自己額頭好像被注射了什麽東西,猜測應該是光敏劑。

“十五天避光期,出門要做好物理防曬。不過自然光還是可以的,只要注意不要被強光照射就行。”

趙醫生的手很輕,顧照只是感覺到一點刺痛,注射就完成了。

耳邊傳來儀器運轉聲,顧照直挺挺躺在那裏,緊張到渾身顫抖。不一會兒,額頭上傳來刺癢感,開始照燈了。

“好了,接下來躺二十分鐘就OK了。”趙醫生可能看出了顧照的極度緊張,也試着說話分散她的注意,“聽說你跟張雅是朋友哦?”

顧照一下一下捏着壓力球,回道:“嗯,我們是一個小區的,之前一起做志願者的時候認識的。”

“小姑娘你多大了?”

“26了。”

“那你來做得有點晚哦,一般這種鮮紅斑痣,小孩子做效果最好,對疼痛也相對不敏感。”

“我小時候做過激光,那時候家裏條件不好,治了一次沒治好就不想治了,太貴了。”雖然現在還是很貴,貴到她付錢的時候心都在抽抽,但好歹不是負債治療,她自己掙的錢自己花,沒那麽多負疚感。

“是挺貴的,現在也好貴。”趙醫生表示認同,“雖然不影響健康,但它好影響小孩子的心理和自信的,要是能進醫保就好了。”

兩人一來一回地閑聊,顧照一開始還能應答自如,但越到後面,她的額頭就越是疼痛。那種痛就好像有人在用放大鏡聚光不斷灼燒她的皮膚,疼到最後,她甚至恍惚間有種自己頭骨都要被灼穿的錯覺。

趙醫生說了什麽她已經無心在聽,壓力球一直死死被她攥在手中。她花了極大地力氣克制自己将腦袋從那束光下移開,以及尖叫出聲。

到最後,治療終于結束時,她已經渾身汗濕,面色如紙,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護士給了她一張術後注意事項的卡片,随後扶她到休息室坐下,替她拿來了冰敷的冰袋。

她在休息室坐了十多分鐘才緩過來,張雅聞訊趕來,替她叫了車,親自将她送到了門口。

“明天可能會腫,沒事的,不用擔心,一般四五天就會逐漸好轉了。”

顧照雖然身體還有種大病初愈的虛脫感,但走路已經沒什麽問題。戴上遮陽帽,撐起遮陽傘,她朝張雅擺了擺手,一個人跑到馬路邊上了車。

原本周日顧照是和沈玦星有個約會的,兩人計劃着一道去S市新落成的美術館打個卡,晚上再在邊上吃頓飯,欣賞一下S市的夜景。可顧照回家沒多久額頭就開始腫脹起來,壓着眼皮,使她睜眼越來越吃力。到了明天,估計她只能睜開一道縫了。

她當即發了信息給沈玦星,表示自己明天可能無法出行。解釋的話語還在編輯中,對方的電話已經打來。

“你怎麽了?”沈玦星正在回S市的路上,原本計劃着下午兩三點就能到,誰想高速遭遇重大交通事故,多車追尾,導致他們被堵在半道一動不動,都不知道及時能恢複通暢。

顧照躺在床上,一邊給自己冰敷,一邊講電話:“做了光動力,臉腫了。”

“今天就做了?”沈玦星聽顧照說過,她今天要去張雅醫院面診,還以為治療會另約時間,想不到當天就做了。

“嗯。”顧照盯着天花板,鬼使神差補了句,“好疼的。”

顧照不是個會袒露自身傷口尋求憐憫的人。她習慣了忍耐痛苦,習慣了裝作毫不在意。縱然柔弱,但她并不喜歡向人展示自己的“弱”。

然而她又會想,沈玦星和“那些人”一樣嗎?他見過她的很多面,虛弱的一面,狼狽的一面,凄慘的一面……他可以是例外嗎?

向他撒嬌,也是可以的嗎?

“晚上我來找你。”沈玦星立馬說,“我可能七八點才能到S市,你餓了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我給你帶好吃的。”

“這麽晚啊?”她記得對方說的是下午回來的呀。

沈玦星不耐地看了眼前方一動不動的車輛長龍,道:“有點堵車。”

握着方向盤的林立聞言抖了三抖,搓搓胳膊,将車內冷氣打高了點。

冰敷雖然沒停過,但顧照的額頭還是肉眼可見地越來越腫。下午她睡了一覺,六點多的時候起來,就感覺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一照鏡子,當下就被自己的壽星公造型震住了。

她單手捧着一盒面霜,對着鏡子笑了下,更像了。

護士給的冰袋已經化了,但好在冰箱裏還有上次沈玦星給她膝蓋冰敷凍上的水袋。她用毛巾包裹好,敷到了額頭上。

查看手機,沈玦星五點的時候說他已經快到S市了,她剛要問對方現在到哪兒了,外頭門鈴聲響起。

顧照敷着冰,頂着腫脹的額頭去開門,沈玦星一手提着行李包,另一手拎着外賣袋,在門口足足愣了好幾秒。

“這腫得也太厲害了。”他一進屋,快速放下行李和外賣袋,捧着顧照的臉就檢查起來,“你确定沒事嗎?要不要去看看?”

顧照被他捧着臉,嘴有點難張:“都系這樣的。”

沈玦星拉着顧照坐到沙發上,拿開冰敷袋,仔細看了看她的額頭。

心裏頭不太舒服,那是種輕微的焦慮,還有窒悶。又是新的情緒。沈玦星感受了片刻,反應過來,或許這就是“心疼”。

“要不別治了。”他知道這種治療不會只進行一次,“失敗也沒關系,你自己說的。”

顧照重新敷上冰:“三次就好了。已經熬過三分之一,現在放棄多不值啊。而且答應了暮暮的,我要陪她一起。”

沈玦星看着她,緩緩嘆了口氣。

起身去門口拿了外賣袋,他将裏頭的菜一個個拿出來,放到茶幾上。由于袋子有保溫功能,所以還是熱的。

顧照雖然不挑食,但也有自己的口味偏好,紅燒肉、幹鍋牛蛙、魚香肉絲……沈玦星拿出來的菜都是她平時愛吃的。

“餓了吧?”沈玦星掰開筷子,送到顧照手邊。

“還好。”顧照接過筷子,心裏感嘆着,談戀愛真好啊,或者說,被人記挂的感覺真好。

沈玦星太高,坐沙發上吃不方便,索性席地而坐。

“我晚上住這兒吧。”他夾了口菜,語氣随意自然。

“咳咳……”顧照咳嗽起來,臉迅速紅了,“啊?”

沈玦星瞥了她一眼:“留下來照顧你啊,不然你以為是什麽?”

顧照:?

她還沒來得及“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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