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殷彤若最近遇到了一件非常倒黴的事情,剛剛回國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用鞭子抽了督軍家的二公子。
她這幾天都被父親禁足在房間裏寫反省書。
寫了塗掉,再寫再塗掉,煩燥把紙揉成團子甩到地上,一上午過去了,地上的紙團子快讓人無法落腳,筆下卻沒有一句誠心的文字。
表姐珍慧走了進來,連連搖頭,随意撿起一個紙團打開看,“你今天如果還是寫不好的話,姨父照樣不會讓你出這個門,老人家還吩咐了桂嫂那裏不給你中午吃飯。”
殷彤若手指下的筆在白紙上寫呀寫的,恨恨道,“早知道這樣就不回來了。”
珍慧說,“幸好二公子是遠近聞名的憐香惜玉,倒不會上門來追究,也只是姨父想讓你收斂一下脾氣。”
彤若道,“別說他好話,我打聽過了,他是遠近聞名的色狼。”
珍慧的臉紅了,“這像大姑娘說的話嗎?”
彤若:“大姑娘該怎麽說話。”
珍慧不說話了,又走去彤若跟前看她正在寫的東西,這一看,不禁皺起眉來,“我看你今天是吃不上中午飯了……”
紙上滿是:付景年去死付景年去死付景年去死……付景年王八蛋……
殷彤若一直在英國留學,半個月前,殷銘琦一紙電報把遠在英國留洋的女兒殷彤若招了回來,注:“父病危,速歸!”
待殷彤若火急火燎的趕回國時,卻見父親非常精神的站在院子裏等她,氣色好的不知道到哪裏去了,懷裏還抱着三歲多的小孫子,拉着孩子的小嫩指向她笑呵呵的招手。
一問才知道,生病是假,急着讓她回來,給她定了一門親事是真。
彤若當時只覺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十一歲就被送到英國讀書,長年居住在國外,早把這種中國封建制度思想中最俗不可耐的部分抛之腦後。
要讓她嫁給一個見連面沒見過的人,用她對珍慧的話來說就是,“那是不可能的,就算跟老頭子鬧翻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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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沒跟老頭子鬧翻呢,又攤了這樣一件大事,不禁讓她頭疼,也讓殷家老頭子頭疼。
話說是這樣的,在殷三小姐回國還不到七天的時候,距今也就是三天,三天前,殷三小姐出外踏青的時候。
那天,城郊南區,督軍二公子付景年和國防司令程司令家的公子程新次正在觀賞着一望無際的青青麥苗,散步在田間。
初春時節,天氣晴朗,野外蒙蒙的有了一些綠意,寒意卻未完全退盡。
前不久下了場春天的雪,今日太陽一出,消化了大半,剩下的只殘存在一些陰暗的角落裏。
野外的田地裏,薄薄的冰水中是綠油油的麥地,韭菜梢子一般簇擁成一團一團,再連成一片一片。
田間的小路上突然傳來馬蹄的聲音,嘀嗒嘀嗒的響,跑的不緩不急,像輕輕的樂聲。
兩個穿着軍裝的年輕男子側着身站在路邊上,聽到那馬蹄的聲音傳過來,相繼回頭望去。
那馬越來越近,馬背上竟然坐着一個女人,兩個男子都有些詫異了,如今雖說一直在講解放女性,所以女人們都不裹腳了,但只身駕馬在外跑的卻不多。
遠遠的看那樣子和打扮果然是西式的衣裙,像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
要說姑娘們騎馬,他們也就見過督軍府的景雅騎過,可景雅只在自家的馬場裏騎,從不騎到外面來。這過來的姑娘倒不一般!
付景年玩心大起,笑了笑,往路中間一站,也不怕那馬跑過來撞上,很悠然的側過頭去望着過來的人和馬。
馬背上的殷彤若遠遠就看到了人,見他故意擋着路,一副無賴的樣子,心裏不悅,皺了皺眉,卻也無奈的勒了馬缰,在距那付景年還有幾步的地方緩緩停了下來,手上捏着馬鞭,瞪着他。
她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在她眼裏看着極不順眼的人正是督軍府二公子。
他正目光大膽的側頭将她仔細打量,只見她穿着件白色的綢質西式長裙,昵絨的墨綠色長大衣,一雙白色的皮靴子,裙邊上的蕾絲花邊落到了腳背上,靴子只露出了小截兒,一張清水芙蓉臉被白色的荷花領子簇在中間,如細脂嫩蕊。五官精致清純,一雙眼睛尤為明亮,正像那荷上的露珠,長長的頭發烏黑瑩亮,挽了個單環麻花樣子被一只與外衣同色的墨綠蝴蝶花的卡子卡在了耳後,那半個麻花狀的發髻斜到肩膀前面來。
此時手勒着馬繩,直挺挺的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樣子倒有幾分英氣。
付景年望了殷彤若半天,沒見人家臉紅,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是習慣了一看見漂亮姑娘就想攪合,可覺得這姑娘似又不同,不是他以往那些手段可以用得上的。
心裏想着此時讓路吧,又覺得是種極為落敗的感覺,尤其在這樣的人兒面前。于是,低頭咳了咳,再重新擡起頭來看着那姑娘時,終究還是起了耍流氓的心,嘻皮笑臉的問:“在臨城沒見過小姐這般出衆的人物,不知道府上是哪家?”
殷彤若不答話,早被他盯得渾身不舒服,眼神不客氣的回望着他,手上捏着的馬鞭蠢蠢欲動。
站在景年身後的程新次見此情景,知道付二少爺又犯老毛病了,而這姑娘似也不是好惹的,總後悔與他同出來,跟他出來,總是沒好事,低頭一笑,背過身去與景年保持距離,撇開了關系,仿佛在說,我與身後那人完全不認識。
殷彤若駕着馬在原地盤旋,見他還是沒有讓開的意思,才耐不住說道,“你讓是不讓?”
景年見她終于開了口,雖是語氣不佳,但總算可以周旋,笑着說,“我要不讓,你還能從我身上踏過去。”
殷彤若将馬鞭子一揚,做勢就要抽付景年,付景年還是笑着,兩臂環胸抱着,更不後退,料定她不敢動手,誰不認識他付家二少爺?就算這丫頭此時不知道他身份,但見了這不普通的軍裝也該好好思量。
然而殷家這位三小姐可不這麽想,她長居國外,思想自不像她父兄那樣估計太多,反正就是,你這麽這般的這樣子的得罪了我,你就是皇帝老子的兒子,我也敢揍你,事後會怎麽樣,事後再說呗,于是一鞭子下去就抽在了景年肩膀上。
景年這回真笑不出來,兩手放下,雙目瞪着她,“你真敢動手!”
殷彤若冷哼了一聲,“你還當是假的!”
景年伸手就從腰上抽出一把槍來,對準馬頭就要把馬給斃了。
程新次忙轉過身來拉住了他,勸道:“算了,她只是一個年輕輕的姑娘……”說着擡頭就對殷彤若直使眼色,讓她快走。
殷彤若看到那槍一出,心裏就打起了小鼓,也不逞強,瞪了景年一眼,調轉馬頭就走了,心裏卻在猜那兩人的身份,并對程新次産生了幾分好感。
她第一次來臨城,還沒呆上幾天,所以這京中的官啊,情行啊,都不太了解,後來回想遇到的那兩人,全都是相貌翩然的公子,衣着也不一般,倒真像有些來歷。
然而,第二天,不知怎麽的,就傳出消息,說殷司令家的三小姐用鞭子抽打了督軍家的二公子,一時滿城風雨,衆說紛纭,傳到最後都有些不像話了,說什麽薄命紅顏怒打負心漢……不久便傳到了殷彤若的耳朵裏,她這才知道了付景年的身份,同時也為那以訛傳訛的流言十分抓狂。
緊接着就被殷父喊過去教訓,并要求寫檢讨書,态度要誠懇,字數不少于5000.
殷彤若覺得自己都快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