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臺上的戲繼續唱着,越唱越紅火,臺下的人群裏依舊打着口哨,越喊越熱烈,誰也沒有注意到樓上的坐位上已空。
殷彤若爬起來,用被綁着的雙手悄悄的掀開了馬車上的窗簾。
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和珍慧躺在馬車廂裏,手上腳上都捆着繩子,就知道這是被綁架了。
她先是一驚,不過很快的就接受了現實,爾後尋求出路。在英國軍官學校上學時,也有過這樣的演習,經過訓練的她在遇到這種事情的狀況下,并不十分緊張。
她沒有叫醒珍慧,怕珍慧害怕的叫出聲來。
她把頭稍稍的伸到窗外,天已蒙蒙的亮了,看來她們已經昏睡了一夜!
馬車此時正跑在一個山道上,曲曲折折的小路直往山上延去,兩旁是茂密的林子。
前面架車的是兩個男人,一人拿着鞭子抽馬,一人先前在車廂裏守着,這會兒坐到外面抽煙,跟同伴聊天。
那抽煙的男人邪笑着說,“這兩個妞兒真他媽的标致,比萬花樓裏頭牌姑娘的模樣都好,要是那付家老四不肯拿錢來贖的話,也不算白幹一場,拉回去當了押寨夫人!”
揮鞭趕馬的人說,“再好的妞兒也比不了真金白銀來的重要,那就是咱們的大爺,有了那些東西要多少姑娘有多少姑娘,再标致的也能找着,還能把咱們大爺一樣的服侍,再抽兩管子煙,睡在熱炕頭上……那才叫一個舒服呢!”
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殷彤若一聽是求財,心放下了一半。
珍慧被外面的聲音吵醒,哎呀了一聲。
彤若暗叫糟糕,連忙收回頭轉過身來,坐好,背靠在窗戶上。
抽煙的那人進來了,望了兩人一眼,厲聲道,“醒了啊,給老子乖乖的呆着,老子一收到錢就立馬放了你們,要敢耍花樣,老子就立馬把你們變成殘花敗柳再賣到窯子裏去!”
珍慧和彤若都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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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又轉身出去了,對外面的人說了聲,“醒了!”
珍慧反應上來時,驚慌的看向彤若,吓得澀澀發抖,身子蜷縮成一團。
彤若挨着她坐過去,輕輕的在她耳邊說,“不要怕,四少爺會來救我們的,他們只是為了求財,已經通知了四少爺來交贖金。”
她們的雙手上,雙腳上都被捆得緊緊的,移動起來很不方便。
珍慧眼睛裏一酸,流出了淚水,點了點頭,“嗯,他一定會來的!”也挨得彤若緊緊的。
馬車又往山上走了半個時辰,天已經大亮了。
駕車的人把車停穩後下了車,卻不讓她們下來。
他們盤坐在樹下等約好的人,其中一個說,“幺子,他要是帶人來怎麽辦?”
幺子眼睛一紅,厲聲道,“他一到這裏就殺了我們吳老大,別說要他些錢,老子恨不得要他的命,說好不讓他帶人來的,他若敢帶人來,老子第一個把他媳婦給斃了,跟他們同歸于盡!”說着就從腰上抽出一把槍來,轉身去将馬車簾子一掀,喝道,“你們誰是付老四的媳婦?”
兩個姑娘瞪着他望,愣了愣,都不說話。
他又大聲問了一遍,把槍口指向兩人中間順手就上了子彈。
彤若忙道,“我是。”
那男人狡黠的笑了笑,一把将彤若拉下了馬車,用槍指着她的頭,珍慧忙在車裏喊道,“放了她,我才是。”
彤若向珍慧搖頭,“別聽她的,她只是想救我才騙你們的,你們要錢的話抓我一個就夠了,四少爺肯定會給的,雙倍都行,先讓她走。”
珍慧哭着搖頭,“你們別聽她的,我才是,你們抓我吧!”
坐在樹下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看了看天邊的日頭罵道,“吵什麽吵,再吵把你們全斃了,到底哪個是?“
彤若說,”我是。“不住向珍慧使眼色,似自辦法開脫似的。
珍慧讀懂的彤若的意思,唇動了動,沒有說話,眼淚直往下留。
“別吵了,等一會兒那付老四不來的話,你們再慢慢的哭。”又對同伴喊道,“放那女人回去,別生事了,若付老四敢帶人來的話再收拾她不遲!”
幺子哼了一聲,便轉身準備把彤若再塞回馬車裏,卻突然聽到遠遠的有馬蹄聲傳過來,忙停住了腳,又把她拉了回來,目光一緊。
另一個人也忙抽出了槍,往同伴這邊來站在了一起,全副警戒。
崎岖山道上,一匹單騎跑了上來,馬背上的人正是付四少爺付景庭。
他果真是一人一馬而來,一身軍裝,眉頭冷冷的鎖着。
兩個土匪見往他身後方向望了好一陣子,并未發現異常後,還是不放松警惕,把彤若的脖子在手心裏捏得更緊,槍指在了她的頭上。
景庭跳下馬,朝這邊跑來,幺子喊道,“不要過來,就站在那裏不要動,不然老子開槍打死你女人!”
景庭望着彤若怔了怔,立馬不敢再動,定足在原地,望着這邊,厲聲道,“錢都在馬上,我這就拿給你,不許動她分毫!”
幺子讓同伴過去搜景庭的身,看他有沒有帶家夥,搜了發現沒有後稍放了心,又去拿了裝金子的布袋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景庭說,“現在可以放人了吧。”
幺子笑了笑,卻笑的很不誠懇,又讓同伴把珍慧從馬車裏拉出來,扔到了景庭面前。
景庭扶起珍慧,解開了她身上的繩子,轉頭望着彤若對那人道,“她我也要帶走。”
那人卻出爾反爾堅持不放彤若,抓着之前彤若的話說,“這個女人說了,贖她可以要兩倍價錢,你現在先帶一個回去,再帶一倍的錢來換她,你要是覺得這女人不值這個價的話,不來也罷。”說着笑了起來。
珍慧吓得哭了,“你們放了她吧,她不是四少爺的未婚妻,我才是,她騙你們的。”
景庭愕然,這才明白為什麽他們抓着彤若不放了,他看向彤若,彤若此時面色平靜,一動不動的,也不說話,手上被捆着,腳上也被捆着。
景庭沉聲說,“你要十倍價錢我也給你,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見好便收最好,不要到最後魚死網破,放了人讓我們走,我只當從沒見過你們,也不會再追究,一言九鼎,若傷了人,就算我們今日全死在這裏,你們也會不得好死!”
無論景庭怎麽說,那兩人是吃定了不放彤若,一個有些不耐煩了,槍往景庭頭上一指,“要走不走,再不走,老子把你斃了,兩個女人都留下,正好爺一人一個,不掙不搶!”
景庭卻還是不退讓,彤若神情鎮定的望着他說,“四少爺,你帶珍慧走!”
景庭搖了搖頭,向前一步,一個土匪立馬在他腳邊的地面上開了槍,喝道,“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想殺人,你要再不知好歹,就別怪老子無情了。”
“你們快走吧,快走!”彤若喊了起來,她怕他們再開槍,這樣三個人都逃不了,她目不轉睛的望着景庭,示意他馬上走,不要做無謂的鬥争,景庭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目光中沒有了剛才的那般平靜,着急中帶着幾分哀求,他不忍再看,垂下眸去,咬了咬牙,對那兩人道:“別傷她,你們要錢,我今天之內就送到,你們等我回來。”說完又望了彤若一眼,拉着呆愣在一旁的珍慧,轉身一起上了馬,下山而去。
彤若看着他們越行越遠,僵硬的身體稍稍的放松了下來,捏着她脖子的那人放了手,跟同伴相互換了眼色後卻笑了起來,把槍往腰上一別,說,“妞兒,別看了,你夫君不要了你,我們要你啊!”說着兩人就圍了過來。
彤若心中一驚,一個猛力把他們推開,腳上的繩子已經松開,忙往後退開一步,怒道“不是說要錢嗎,四少爺說給你們的,十倍都可以!”
她已看出這兩人無賴,自己能再被換回去的可能性非常渺茫,但還是求一絲希望。
兩個人被她掀得腳下一個凜冽,險些有點兒站不住,都有些驚訝,一個道,“喲呵,有些力氣啊!”
彤若眸光一厲,不等他們警惕,被綁着的雙手一扣,用力向幺子襲去,打青了他的眼睛,從他身邊旋身而過搶了他腰上的槍,又把他踢到了他同伴的懷裏,擡起槍對着他們。
她沒殺過人,不敢開槍,只對準着他們然後步步後退,往身後的林子裏退,因為他們有馬有車,她跑,必不能走大道,人跑不過馬。
那個還有槍的土匪抽出了槍,對準彤若就開了火,打在了她身旁的樹上吓唬她,怒道,“放下槍,不然下一槍就讓你腦袋開花!”
她的頭上浸出汗來,心一狠,也開了槍,一槍打偏了,卻也吓得那兩人後退,而再開下一槍時,槍裏卻沒子彈了,她心中一驚,忙扔了槍,轉身往林子裏跑。
後面的人追着,一邊喊一邊開槍,她一面避開身後的子彈,一面不顧一切漫無目的地跑,心裏恐慌到了極點,腦子裏嗡嗡的響,只覺得背上随時都有可能會多出一個窟窿來,然後就死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她想起來父親,想起了哥哥姐姐,也想起了程新次……他們要是在該多好啊,他們一定會救她……
不知跑了多久,卻還是看不到山腳,好像永遠都在山上跑,看不到盡頭的林子。
似乎跑進了深處,從來沒人走過的路,非常難走,到處都是厚厚的樹葉子,樹和樹之間挨的好近,枝葉生的很低,她要撥天厚重的枝條才能過去。
身後好像沒有槍聲了,也沒有了追逐的響動,而她也沒有力體了,全身幾近虛脫一般。
即使此時那兩人手裏沒有槍,她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了,她跑的時間太久,也太急,胸口窒悶的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終于倒在了地上,手沒抓穩從小山坡上滑滾了下去,身體撞到了樹杆上才停了下來。整個人被撞得發暈,身體像散架似的,再爬不起來。
過了一會兒,後面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沙沙的踩着葉子的聲音,像摧命的符,緊緊的揪着她的心。
她用大石的一角磨開了腕上的繩子,又從樹葉底下摸到一塊石頭,緊緊的攥在手心裏,閉上了眼。
那聲音到了她的身邊,停住了,她猛吸一口氣,用盡最後一絲力量挺起身來将石頭擲了出去,睜開眼一看,卻不是那兩個土匪,而是付景庭,石頭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景庭臉色煞白,低下身去把她扶住,問道,“你有沒有事?”
彤若驟然松了口氣,笑着搖了搖頭,全身一松癱到了景庭的懷裏,再沒有力體可以動,安心的閉上了眼,疲憊到了極點。
景庭把她緊緊的抱到了懷裏,輕聲安慰,“不用怕,沒事了。”
她連點頭的力體也沒有了,手指動了動,抓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