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棄子
【魔界皇城地牢】
“小天使,何必呢?早點說出來,就不用受苦了。”
獸人獄卒拍拍斯利亞,臉上帶着戲谑的笑意。
斯利亞匍匐在地,被巨大的鐵鏈綁着,這種殘忍的禁锢讓他無法直起身,作為一個天界的将軍,他從來沒有遭受如此待遇,強烈的恥辱和憤怒讓他一次次嘗試反抗,可周邊結界把他的力量抽空了,他掙紮到最後只能咬着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似乎這樣可以挽回一點莫名的自尊。
獄卒的捏着男天使的臉蛋,強迫他看着自己:“逼供的方法有很多,你想試哪一種呢?”
“呸!”
一口帶血的唾沫飛到獄卒臉上,獄卒徹底怒了,揮下的皮鞭一下比一下重,斯利亞的身子劇烈顫抖着,又一次皮鞭落下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凄慘的哀嚎。
“喂!看着點!別打死了!”另一個獄卒勸道。
“怕什麽,他是天使,只要腦袋不砍下,根本死不了!”
“你們玩夠沒有?”随着聲音進來的,是一個鬼魅般的身影。來者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烏黑的長發拖到腰間,同樣漆黑的袍子下擺随着腳步微微晃動。
獄卒們齊刷刷朝黑發男人行禮:“城主!”
男子揮揮手,獄卒退到牆角的黑暗處,化成一股輕煙消失了。
“看,斯利亞,你是不是該感謝我呀?”扯着斯利亞的金發,把他的臉拉高朝着自己,陰冷的視線盯着那雙迷蒙的眼,“我是城主,放你殺你也不過是一句話而已,只要你老實交代,我就放你走,我最後問你一句,生命水晶在哪?”
斯利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有本事殺了我。”
男子幻化出一道冰刃,抵在男天使的喉間:“你以為我不敢?”
“哈!你敢嗎?”男天使眯起眼,身體的傷痛讓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他強打起精神想欣賞對方氣急敗壞的表情。
Advertisement
黑發男子的額上青筋突突直跳,斯利亞心情暢快地笑起來:“你看你,臉都扭了,你殺啊?怎麽?沒本事嗎?”
強烈的殺意差點淹沒了男子的理智,他費了好大勁才控制住自己。
這只天使是幸存守護水晶的天界将軍,若是殺了他,生命水晶就永遠沒法找到了。
男子捏起斯利亞的下巴,笑笑說:“好好休養吧,我知道天使的痊愈力很強,明天又是個新開始。”
斯利亞痛苦地合上眼,他從來沒有如此痛恨自己的體質。
“要不,明天換點好玩的吧?”黑發男子笑道,“你肯定會喜歡的。”
斯利亞睜開眼,想看清那詞句背後的惡意,那男子卻松開了手,随着他的離去,牆壁上唯一的蠟燭閃爍了幾下,滅了。
斯利亞知道自己已經回不去了。
在被抓的時候,他就明白了一種結局。
屬于他的結局。
天界不會為了他一個人而進攻魔界,作為天界将軍,他心裏明白,這種戰役帶來的損耗非常大,甚至會波及到人界。主神對于魔界,是不會輕易出兵的,剩下的,只有談判一條路可選。
他心裏清楚,談判使者永遠不會來的了。
腹部本來有一段紋身,現在卻消失了。
當神的祭司找到下一個守護者時,就會把關于水晶的一切信息從前任守護者的記憶裏抹去,轉接到新的守護者那,與此同時,象征身份的紋身就會消失。
斯利亞失聲笑了起來。
看來,那邊已經找到代替的人了?哼,動作倒是挺快的。
斯利亞努力回想,記憶中憑空出現了一段空白,他作為守護者的那些一切記憶,都成為了過眼雲煙。
被抽取記憶後,已經不再有什麽價值。他将會成為一個落單的,被天界遺棄,丢在魔界裏被瘴氣污染,最後成為一個既不屬于天界也不屬于魔界的棄子。
幸好,魔界不知道這些細節,他們不敢輕易殺他,不過,這也是時間問題,要是魔界偵察兵發現新的水晶守護者出現的時候,那他的命運就注定結束了。
他不甘心!
他想活下去啊!
牢獄裏似乎沒有時間的流逝,幾千年的征戰生涯讓斯利亞磨練出一種強烈的直覺,他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候,發現蠟燭被點燃,一個同樣修長的身影站到了他面前。
“我叫蒼。”那人說,朝虛空一揮手,那些禁锢的鐵鏈自動脫落開。
斯利亞試着揮起翅膀,可以動了,翅膀上雖然還有冒血的傷口,要是用上治愈魔法的話,沒幾天就可以恢複原樣了。
斯利亞疑惑地看着蒼,他想看透那平靜的臉蛋下到底隐藏了怎樣的惡毒。
“我帶你走。”蒼說。
“哼,這就是所謂好玩的?”斯利亞強打起精神站起來,燭光灑在他蜜色的肌膚上,順着肌肉凹凸投下一些健美的輪廓。他悄悄握起了拳。
“你不信我?”蒼想去拽他。
斯利亞後退一步,警覺地感受空氣裏的魔力流動。
蒼有點急,大步上前要去抓他:“別磨蹭了,走!”
“哎喲,哥,這樣可不行哦。”黑暗中,黑發男子再次幻形現身,
像是幹壞事的小孩,一種不知所措的茫然在蒼臉上停留了一秒,随即又恢複成淡定的模樣。
“賽爾,你怎麽來了?”蒼說。
“哥,你在這兒幹什麽?”
“哦,我聽說抓到了個天使,好奇來看看。”
賽爾的目光一直鎖定在男天使身上,唇邊勾起一抹玩味的壞笑,他忽然問:“哥,你喜歡他嗎?”
“……”
“哥,我看你來這兒,并不是單純地想看看吧?”賽爾望着斯利亞笑道,“他很漂亮,對不對?”
蒼隔着弟弟,望了眼斯利亞,心虛地放棄了執着,轉身離去。
第二天,蒼外出回來,黑色的魔界軍裝,硬朗的布料,嵌着秘銀的金屬勾邊和鏈條,把他的身姿襯得筆挺修長。
沒有任何人來迎接,也沒有任何侍從跟随左右,蒼早習慣了這種待遇。他形單影只地回到自己房間,脫下衣服丢到一邊,直接蹬着軍靴躺在床上。
蒼的房間不大,布置很簡單,地面鋪着絨毯,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個小圓桌,一張凳子,僅此而已。
輕飄飄的窗簾隔開着魔界永恒不變的黃昏。魔界裏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白天黑夜替換。有的只是天邊地平線裏,透出的那種落日餘晖的顏色。據說那是隕石堕落燃燒的光,不過真相到底是什麽誰也沒去看過。
離晚飯時間還早,不如睡一下吧?
閉上眼,身體的疲勞席卷而來,快要堕入夢鄉的時候,蒼被一陣粗暴的敲門聲驚醒。
砰砰砰砰。
“蒼大人?蒼大人?”
蒼繼續躺着,假裝沒聽見。
“蒼大人?咦?蒼大人還沒回來嗎?”問的是身邊的人。
“不知道啊。”身邊的人回複。
“啊,城主。”聲音變得恭敬起來。
“把東西給我,你們退下吧。”
門外安靜下來。
“哥,我知道你在。”
蒼只好起身,打開門。
賽爾壞笑着,把一個東西扯了過來,朝門裏狠狠一推。
蒼下意識地伸手一抱,全身被捆=綁的斯利亞軟綿綿地癱在他懷中,那一頭淡金的長發亂糟糟地耷拉着。
“哥,給你補補身子。”
“這……”
“堂堂一個魔界大将,沒有奴隸伺候怎麽行啊。”
“賽爾,我不需要奴隸……”
“就這樣啰。”賽爾打斷了哥哥的話,“晚飯準備好了,錯過時間就要餓肚子啦。”抛下調侃的話語,賽爾潇灑地走出了蒼的視線。
“城主,放他出來沒關系嗎?”一個聲音在暗處響起。
“沒事,他跑不掉。”賽爾唇邊勾起玩味的笑意,“那水晶,進展如何了?”
“科學院就快推算出生命水晶的元素了。”
“要快點哦。”
“不過……還缺一些材料。”
“挑重點。”
“主材料缺少的是龍骸骨。”黑暗裏的聲音回答,“北方冰原黑龍的那個王。”
“是嗎……”賽爾眯起了眼,有個想法正在醞釀發酵。
蒼把虛弱的斯利亞弄到床上,恍惚中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麽。
他用匕首為天使割開繩索,繩索下的皮膚深深凹陷,被勒成了不詳的紫紅色。他把斯利亞翻成側面,天使背後兩道巨大的傷,如同落雷,猛地打進蒼的眼中。
翅膀不見了!
原來強烈的違和感,是因為少了那對雪白的翅膀!
估計,是被獸人吃了吧……
神族的體內蘊含了大量神力,确實是不錯的補品。魔界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外界的狩獵,而這只落單的天使不幸成為了高級補品之一。
繩子實在太緊,割的同時還要考慮着不要傷到周邊的皮膚。他解到背部的傷口,忍不住摸了上去,指尖能感受到魔力流動,傷口被魔法覆蓋,讓斯利亞不至于失血而亡。
斯利亞被劇痛驚醒,翻過身,蒼吓了一跳,連忙縮回手。
男天使微微睜開眼,茫然地望着蒼,亂發鋪散開,有幾縷纏繞在劇烈起伏的胸前,他赤=裸着身子,毫無保留地展現在蒼的眼前。
蒼對這種性感的美麗視若無睹,他的注意力落在斯利亞的肩膀上,有一個新刻下的,帶着魔力的符文。
與自己身上的一摸一樣!
每個魔界貴族都會有代表自己的刻印紋身,當奴隸打上同樣的符文,就等于蓋了章,主仆間彼此打通了一條寬敞的力量傳輸通道。
奴隸被飼養着玩=弄,直到力量榨幹,最後會被殺死或者丢給獸人做食物。
這些規矩蒼都明白,但是他覺得,自己的體質特殊,與其他魔族不同,并不需要什麽奴隸。
斯利亞動動唇,發白的唇邊冒出一絲血跡,蒼扯過一張紙幫他揩幹淨,斯利亞長長的睫毛顫動,淚水滾落。
最後一段繩子被解開,強壯的的男=體上縱橫交錯着勒痕,不少地方摩擦破了皮,滲出了血。
清涼的膏藥塗抹上來,斯利亞啞着聲音笑道:“裝什麽好心?”
“上點藥沒那麽疼。”
“虛僞……嗚……”
“別亂動。”蒼碾碎了止痛藥和鎮定劑,灑進杯子裏。他曾經想偷偷把斯利亞放走,結果被賽爾發現,賽爾出乎意料的舉動,毫不留情地斬斷了蒼的天真想法。
割去翅膀,被打上魔族烙印的斯利亞,已經不能作為天使回去天界了。
蒼完全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真是太低估賽爾的殘酷了。
蒼含了一口藥水,捏住斯利亞的下巴,強迫他打開嘴,俯下身子深深吻了進去。
清涼的液體緩緩過渡到斯利亞幹渴的口中,使他心裏騰升起強烈的侮辱感,掙紮時,斯利亞被嗆了一下,蒼松開口,把杯子遞過去:“還有一點,你自己喝吧。”
斯利亞擡手打開杯子,杯子跌落在地,留下深深的水跡。
蒼面無表情地起身,斯利亞以為他要發火,緊張地戒備起來。
蒼收拾好杯子,走進浴室,拿出大毛巾丢給他:“看你滿身血的,自己擦擦身子。”
蒼眼裏事情就是那麽簡單,身子髒了,擦拭一下就好。一些看不見的地方,藤條蔓延過來一圈又一圈地纏繞着,尖利地豎起了刺。蒼并不在乎,也無意去修剪,他不在乎的事情太多了,以他的身份,要想在魔界裏生存,他只能把眼睛閉起來,把細枝末節的什麽全都假裝看不見。
斯利亞警惕地盯着蒼,看着他若無其事地拿起床邊的衣服穿上,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番,開始往門口移動。
“我去拿點吃的。”蒼頭也不回,開門,關門,腳步聲消失在走廊裏。
哼,連門也不鎖?
斯利亞咬咬牙,撐起身子,剛坐直,眼前突然一陣眩暈,來自後背的劇痛被無限放大,沖走了他所剩不多的力氣。
“可惡……”斯利亞無助地躺回去,手握成個拳。
蒼帶着食物回來的時候,斯利亞裹着被子,留給他一個縮成一團的背影。
“來吃點東西吧?”蒼喊道。
斯利亞一動不動。
“喂?吃點東西吧?”
斯利亞沒反應。
睡着了?
蒼給他掖緊了被子。
斯利亞不知道其他魔族是怎麽對待奴隸的,也不想去知道。
奴隸這個詞,已經被幾千年的歷史劃分出形狀,伴随而來的是殘渣剩飯,鐵鏈,稻草,渾身惡臭,肮髒的模樣,破爛的服飾,做牛做馬般的生活。這一切都生動地诠釋出低賤這個名詞。就在不久前還是高貴的神族,轉眼堕落成這種讓人唾棄的生命。
真是可笑。
他心裏有一團氣,強烈的屈辱讓他醞釀着莫名的恨意。
他嘗試回憶,記憶裏的一段空白,還是記不起來。裏面那些什麽人,什麽事,或者是什麽樣的景色,他只有模糊的一點點揮之不去的殘留。
他被折了翼,回不去天界,留在魔界裏的用途除了生命水晶的線索,就是做魔族的奴隸。
積累的魔界知識把斯利亞拉進了泥沼,他徒勞掙紮,從來沒有如此絕望過。
斯利亞從噩夢中驚醒。
入夜後,氣溫接近冰點,斯利亞翻了個身,碰到一個溫熱的身軀。
厚厚的被子随着翻身的動作像深呼吸一樣大大地吸了口寒氣,把裏面的溫度全都擠壓出去。
真冷。
蒼微微睜開眼,背對着斯利亞,沒有動。
斯利亞也不敢動。
蒼拿不準斯利亞是不是醒了,想問問,卻又覺得過于關心也不太妥。正當心裏糾結的時候,背後的人有了動作,感覺他身體靠近了些,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脖子,使了點勁掐着。
蒼有點難受,他知道斯利亞體力并沒有恢複,無法對自己構成威脅。
“為什麽要救我?”斯利亞問,蒼所做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這個魔族太反常了。
“換個問題吧。”蒼輕聲道,這個問題他不想回答。
“你……不是魔族。”
“我是。”
“你不是。”
“那我是什麽?”
“你像是人類。”斯利亞支起身子,冷冷盯着他。
“一半。”蒼說。
“一半?”
“我母親是人類。”蒼對上斯利亞的視線。
神族魔族和龍族,都有着漂亮的金黃色眼眸,而蒼的眼睛卻是一種淡淡的藍,再看仔細點,會發現清澈的藍色裏面卻夾雜着一絲金黃。
斯利亞望進蒼的眼,漸漸有點走神。
“睡吧。”蒼翻過身,不再搭理他。
斯利亞維持着仰躺的姿勢,強壯的身子霸道地占據了大部分床位,來自蒼的體溫擴散過來,被自己冰冷的身子貪婪地吸收,斯利亞能感覺到蒼的身子正微微顫抖。
像是欺負一般,斯利亞貪婪地索取這個魔族的熱量。
仿佛這樣能挽回一點喪失殆盡的自尊。
同一夜裏,賽爾的寝室裏,一個赤=裸的男人四肢着地,深藍色長發披散開,厚重的皮革面具勒擋着臉,只露出憤恨的金色眼睛。
“爽嗎?哎呀,別亂動嘛!”感覺到身=下的人在劇烈反=抗,賽爾狠狠掐着他的腰=肢,在皮膚上留下深深的淤青。
身下的人吃痛,發出隐忍的嗚=咽。他感覺體內的力量随着賽爾的動作,被一點一點地抽離。
他在半個月前,被烙印成賽爾的奴隸。
被剝了衣服後就一直赤=裸着鎖在小隔間裏,每天被賽爾牽出去狠狠地侮=辱,有時候是白天,有時候是晚上。
強烈的痛苦使他幾乎要放棄尊嚴,想對進來打掃的仆人求救,也想到死。
但是勒着臉部的面具和手铐,是一種強大的封印。他無法出聲,也無法做出任何自殺的行為。那封印釋放的強大雷擊,會讓他徹底暈厥。好幾次,賽爾就在他暈厥的時候把他拖了出去,一遍又一遍地殘害他的身體,貪婪地提取着他的力量。
龍族的力量充沛,而且生命力頑強,他自從被抓來後一直滴水未進,至今依舊維持着健康活力。
賽爾對這個奴隸非常滿意。
“告訴你一個有趣的消息吧。”賽爾一個挺身更深地貫=穿他。
身下的男子幾近虛脫,汗如雨下。
“我哥哥将會去北邊的冰原。”賽爾把他翻成仰躺的姿勢。
男子胸口和腹部上都是鞭打留下的劃痕。一些鱗片狀的傷疤滲着血,那是他在一次脫力後無法維持人形,漸漸變換出了鱗片和翅膀,但是受到封印束縛,他并不能完全化身為龍。就在那一次,賽爾拿着匕首,剝了他的麟,堅硬的龍鱗四散飛濺開,連同被切去的翅膀,成為打賞獸人的獎品。
龍的翅膀和鱗片可以再生,但要完全恢複,得花上幾百年。
“他去你們的領地,很好玩吧,挖你爸爸的骨頭哦。”享受着他憤怒的視線,賽爾的心情很愉快,“跟你說啊,別指望有誰來救你了,你這個王子呀,消失了最好呢,族裏人都這樣想,對不對?”
“唔唔!”他扭動身子,被拷着的手抓在賽爾的手腕上,指甲用力地摳進肉裏。
“哥哥也許會毀了北部冰原哦。”賽爾眯起眼,“你覺得你們會不會被滅族呢?”
“唔唔唔唔!!”指甲摳得更深。
賽爾嘲笑似地動了下唇,強烈的能量從封印裏發動,迫使他松開了手,渾身癱軟着任由賽爾玩弄,心裏無論怎麽憤怒,就是動彈不得。
無助的淚水覆蓋上那男人金色的眼眸,終于蔓延開,順着眼角淌落下來。
清晨,賽爾在會議室裏聽着科學院的彙報。
院長拖着長長的胡子唠唠叨叨地念着一連串拗口又難懂的元素名字。
賽爾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估摸着那些長老應該對哥哥下達秘密指令了。然後哥哥就會出發去北部冰原……
院長看向走神的賽爾,納悶道:“城主?”
“唔,念完了?”
“還沒……”
“缺了哪種材料,直接說。”賽爾打斷剩下的話,“我會全力配合。”
“城主……”
“還有什麽事嗎?”
“冰原的龍骨埋在=千=年=玄=冰那,不知道……派了誰過去呢?是冰原獸人嗎?”
賽爾冷冷掃了院長一眼,說:“這事輪不到你操心吧?”
他的視線明确地傳遞了一個信息。
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多事。
強烈的壓迫感彌漫在空間裏,衆人的後背騰起一陣惡寒。
院長硬着頭皮說:“百年姜玉在我院裏,不知,需不需要……”
“不。需。要。”一字一字。不容商量的語氣。
沒有百年姜玉護體,就算是冰原獸人也會被凍死在冰層裏吧?
他到底派了個什麽生物……或者是什麽東西過去找龍骨呢?
院長這回識趣地閉了嘴。
“報告完了嗎?”賽爾問。
“報告完畢。”
“還有什麽要問嗎?”
“沒有。”
賽爾笑了起來:“很好。”
待科學院的衆人撤離了會議室後,賽爾揮了下手,陰影處飄出一個影子。
“如何?”他在問長老那邊的事情。
“報,長老已對蒼大人下令。”
“你也出發吧,把這個帶去。”一縷被繩子捆紮的深藍色長發抛在地上。
影子拾起長發。
“速度,要比哥哥快才行哦。”
“領命。”
“有幾段話,你帶給他們。”
影子靜靜聽着。
……
…
代號為Aaron的銀發男子,跟随科學院的衆人離開會議室。又走出一段路,悄悄地脫離了隊伍,幻形消失在空氣中。
賽爾走進聖殿的偏房,來探望父親。
魔界蒼老的王面容凹陷,沉沉睡在軟榻上。
皇後坐在軟榻邊,守着丈夫。
“父皇。母後。”賽爾在床邊半跪下來。
父親躺着,沒有任何反應。
母親熱切地把兒子扶起來,一個仆人搬來獸皮椅子。
皇後一擺手,仆人們整整齊齊地退出房間。
确認房間裏沒有外人,皇後走到賽爾身邊,牽過兒子的手:“如何?”
“已經計算出大部分的構成元素。”賽爾高了母親一個頭,他低着頭溫和地笑着,“他們還是很可靠的呢。”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
“不過,還缺了點材料。”
“是嗎,很難找的嗎?”皇後慌亂起來,“是什麽材料?”
“龍王骨。”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黑龍的那個王。”
“啊……在冰原啊……”
賽爾颔首。
“派冰原獸人過去嗎?”
賽爾滿眼的笑意,吊胃口般地靜默。
“那是……?”皇後疑惑地看着兒子。
賽爾壞笑地眨眨眼,朝母親豎起一根手指。
皇後明白了。
一抹相似的殘忍笑意浮現在母子倆的臉上。
皇後回頭望了眼沉睡的丈夫,有些話她不敢當着他的面說出來。即使他看起來像是睡着了,但是在魔力無邊的至高王身邊,還是穩妥一點好。
賽爾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
放心吧,蒼不會活下來的。
當一抹白色身影突然出現在房間裏的時候,斯利亞吓了一跳。
Aaron也吓了一跳。
斯利亞正坐在床邊穿着蒼留給他的衣服,裝飾着秘銀的厚重外套,雪白的襯衣,漆黑的褲子和高筒又溫暖的軍靴。那是蒼離開房間的時候從衣櫃翻出來的。
“你是誰?”斯利亞從容不迫地把外套最後一個扣子扣好,從床邊站了起來,毫不客氣地迎向Aaron的視線。天使高大的身材被軍服包裹出結實的曲線,一頭淡金的長發披散在身後,全身散發一種神聖又威壓的氣場。
“你是誰?”Aaron疑惑地打量他。
門開了。
蒼面無表情地瞄了眼Aaron,又越過Aaron看向後方的斯利亞。
“蒼,他是誰?”Aaron指着天使。
“你找我有事?”蒼繞開話題。
“我是他的奴隸。”斯利亞接過Aaron的話,挑釁的眼神望着蒼。
蒼一臉平靜。
Aaron臉色大變。
房間裏氣氛凝固起來。
“奴隸?!”Aaron走前幾步與斯利亞面對面站着,兩個高大的男人狠狠地互相對視。
“可笑!奴隸居然穿着衣服?還能睡在床上?蒼,你把奴隸當成貴賓了嗎?”Aaron握緊的拳頭裏醞釀出一股力量,身體隐約出現銀白色的怒氣。
斯利亞冷冷盯着他,緊握的拳頭也騰升起金色光暈。
他們腳下踏着的地毯開始被熱流灼烤,眼看就要燒起來了。
“夠了!”蒼攔擋在兩人之間,“你們想把我的房間拆了嗎?”
斯利亞一屁股坐到床沿,交叉雙臂抱在胸前,翹着腿。
“你……”Aaron憤怒着。
“好了,別鬧。”蒼把Aaron拉去角落,“你找我有事?”
“蒼,那個……你……是不是你?”Aaron怕門外有賽爾的探子,沒有把話說完。
被派去北部,尋找龍骨的,是不是你?
蒼移別過臉:“不是。”
“你騙人!”Aaron抓住蒼的手臂,“你騙人的時候都會別過臉,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來就是問這個?”
“他們有沒跟你說起……什麽道具或者物品?”禦寒的,百年姜玉或者其他什麽?他們有跟你說嗎?你準備好了嗎?
蒼迷茫地望着Aaron,明顯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他們什麽都不告訴你,你可能還不知道那百年姜玉和□□的事吧?他們殺不了你,這是要你自己去送死,你知不知道啊?
Aaron焦慮地望進蒼的眼裏,他多麽希望可以心裏傳音。
有些話他不可直接說出來,有些話可以說但是卻不能把話說完整。那些字眼,牽扯到某些人的心思,本是機密的事,被竊聽出去告發了,搞不好就牽連了整個科學院的人被屠殺。
在魔界生存,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
“話說完嗎?”
Aaron指着斯利亞:“他是你第一個奴隸嗎?”
“嗯。”
“你可能還不了解奴隸的用途吧?”
“我知道。”
“那好,你幾個人去?”
“我。”簡單的,一個字。
“你?”
“對。”
“那他?”視線掃過斯利亞。
“不去。”
Aaron啞然:“你在開玩笑嗎?”
看着蒼那嚴肅的臉,Aaron覺察到他是認真的。
看他的樣子還真的不打算帶奴隸過去啊,這樣他一個人肯定活不成了……
Aaron開始搜腸挂肚地思考該去如何說服他。
“他是天使吧?很好的能量來源呀,萬一你遇到危險還可以提取……”
“別做夢了!”斯利亞手裏幻化出一道氣刃,狠狠朝長發割去。大段大段淡金色長發癱軟在手裏,垂落下來,漸漸變灰,化成粉末,消失在空氣裏。
神族,魔族,龍族的頭發裏都蘊藏有強大的力量,他們保留着長發,就等于是保留着個天然的儲存道具。
發絲飄散在空氣中,也帶走了斯利亞的大部分力量。
斯利亞毫不在乎地望着蒼。
蒼的眼裏有種光暗淡了下去。
“你滿意了?”斯利亞冷笑道,“反正我也回不去了,什麽力量不力量我不在乎,想要我為你提供魔力?哼,做夢吧!”
Aaron咬咬牙,挽起袖子,蒼還在納悶他想幹什麽時,只見Aaron幻化出龍鱗,極快地一摳一拔,一片晶瑩剔透的雪白龍鱗夾着血絲,遞到蒼面前。
龍族的力量除了頭發,就是蘊藏在鱗片裏,他們最怕就是刮鱗,鱗片根部牽扯神經,留下的傷也得花費很長的時間才能愈合。
Aaron疼得冒汗。
斯利亞冷冷看着他們倆。
“Aaron!你這是幹什麽啊?!”蒼望着遞過來的鱗片,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帶着吧,都拔了。”Aaron強裝着鎮定,身子疼得有點抖。袖子放下來,一絲殷紅的血跡淌到掌心,他握起拳隐藏起來,只期盼着,白龍族的魔力可以幫一下蒼。
Aaron說:“帶上他。”
蒼聽話地接過鱗片。溫熱而堅硬的,完整的一片龍鱗。
“我說的是他。”Aaron眼神示意,指的是斯利亞,“你留他一個,就不怕他被獸人肢解嗎?也許等你回來,他就不再是完整的一個人了。”
他說的對。
獸人們可以吃掉他的一只手,或者一只腳,然後用魔法堵着傷,留下的殘軀依舊可以給主子玩弄和填補能量,直到奴隸的力量被榨幹,變成肉渣落進獸人或者魔獸的肚子裏。
“好,我帶上他。”蒼終于答應了。
Aaron緊緊抱着蒼。
蒼擡起手,覆搭在Aaron微微顫抖的後背上。
斯利亞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兩個男人緊緊抱在一起。Aaron埋着頭,貼近蒼的耳邊。
“答應我,你要活着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