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2)

市,像是一場又一場無意義的輪回。

說不清什麽時候開始,蒼學會了吸煙。當時我們兩人在屋頂曬太陽,他偷偷給了我一根,抽着抽着我成了他的煙友,我們約好瞞着他的父母,要是她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頓責罵,要是王知道了我沒法想象王會有什麽反應,總之這事牢牢捂着就好。

我們之間多了一些聯系,只屬于我和他的一點秘密。

我們兩人的煙氣缭繞在空氣中,風一吹就無影無蹤。

我想,我們應該就是朋友的關系吧?其實朋友的定義是什麽?每一個陪在身邊的人嗎?每一個無話不說的人嗎?也許是吧。

蒼第一次夢遺的時候沒有找母親,而是找上我。喜歡上班裏一個女生,也沒有告訴母親,只對我說。那些懵懂的日子他經常會問一些事,例如父親去了哪,例如為什麽那些小夥伴都長大了而他還是沒有變,這些事情可王叮囑不能告訴他,我也只是含糊地搪塞過去。

我在他眼裏似乎與他一樣,都是不會老,或者說,老得慢。

也許這是令他感到親切的原因吧?

我的樣子沒變化,是因為我受到過裂縫關閉時産生的輻射,這是四千多年前的事,許多人在輻射中死去,也有些人活了下來,例如我,例如王。可能我是白龍,體質問題,一直把模樣固定在年輕的軀殼裏。蒼不是不老,而是時間在他身上過得慢,他繼承了半魔族體質,讓他擁有百年的壽命。

他在漫長孤獨的歲月裏,只是需要一個能陪他的人。下雨時候有人能給他送傘,傷心的時候能哄他,能分享一些難以啓齒的夢境,能一起讨論煙的牌子,能并肩一起坐在草地上看雲的人。

這種感情只是友情吧?

他打工獲得的第一份工資,買了包糖,還好那糖不貴,微薄的工資消耗一部後還能剩一點給自己的晚餐添些菜。那個有個兔子圖案的糖果确實不錯,他同時還把那包糖分給了母親和公司的同事們。

當時我有個想法,要是他只送我一人該多好。哈,你看,是不是很奇怪?是啊,真的很奇怪。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莫名的思緒。當看到他們也拿着與我相同的糖果時,我的鼻子忽然就酸了。

王封印了冥王的能量團,回來的時候确實太晚了。他們三人團聚的時間不長,他的母親堅守了一輩子的承諾把丈夫等到了。你看,總會有一種牽絆,強烈到超越了時空,甚至超越了一些不被允許的界限。

我多麽希望能加入他的輪回,陪他一起走下去。

不過,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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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一切都只是我單方面的思念吧。我真羨慕那個天使,他真像他母親,也許一切都是天意吧,他在失去的時候又再次獲得,他陪在他身邊,似乎有一種彌補他母親那些空缺歲月的錯覺。

天使的到來似乎推開了一扇窗,那些陽光灑進來落到蒼的身上,而這一切我只能站在遠處看,就如千百年的歲月裏,我站在輪回外看着一段又一段的生命飛逝,我參與不到那種溫度。

原來我一直在外面,沒有加入他。

蒼,如果我沒認識你,那我的生活會不會平平靜靜地繼續下去?

不如忘了吧。

那麽剩下的日子讓我自己走下去吧。

嗯,我一個人走下去。

Aaron睜開了眼。

斯利亞一直跪着,雙膝被尖銳的石頭硌得失去了知覺,有種強烈的牽挂讓他頑強地堅持了下來。

這兒沒有日出日落,他拿不準自己到底跪了多久。

前方傳來一點響動,他擡起頭,朦胧的視線裏,那個濃妝女人帶着一個雪白的身影走了過來。

“怎麽?啞了?”鳳凰把Aaron擋着,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岔開腿又站成個圓規。

“呃……”斯利亞看看Aaron,又看看鳳凰,不知道該說什麽。

“……”鳳凰仰起頭蔑視他。

斯利亞醒悟過來,他彎腰匍匐在地,把頭磕在漆黑的地上,朗聲道:“謝謝你!”

“哼。”鳳凰勉強滿意,拽過Aaron把他推到斯利亞面前。

斯利亞沒有動,維持虔誠的姿勢,像是在乞求Aaron。

“那是救你的人。”鳳凰擡手指指斯利亞,“你們滾吧!”

Aaron彎腰,輕輕扶起斯利亞。

“謝謝你救了我。”Aaron淡淡地笑。

斯利亞猛地一震,這種客客氣氣的語調讓他感到害怕。

Aaron給斯利亞加了層氣膜,白龍族是風屬性龍族,擅長氣流和氣溫的控制。斯利亞裹在清涼的氣膜裏,渾身都冷。

“該怎麽稱呼你?”Aaron輕聲問。

斯利亞開始劇烈顫抖。

鳳凰站在平臺上目送兩人消失在小路上。

“這樣你滿意了?”鳳凰朝岩石說。

岩石裏飄出一個半透明的身影,魔界之王一臉怒氣地瞪着她:“你對他做了什麽?!”

“他自己要忘記,我也沒辦法。”

“……”魔界之王的影子繼續瞪着她。

鳳凰也毫不客氣地回瞪他。

“哎……”終于,王嘆了口氣。

在蒼問起的時候他就知道兒子要去找這女人,鳳凰的脾氣他清楚得很,要是蒼的話,那體質上不上得去頂峰還是個問題。他匆匆忙忙趕過來半威脅半強迫地終于疏通了關系讓鳳凰下來等,然而他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對結尾。他沒有想到居然是蒼的奴隸上來求鳳凰,更沒想到求鳳凰是為了複活Aaron。

“他給了你什麽東西?”王心裏明白,要複活一個人,必須得要那人身體的一部分作為材料。

“一盒子鱗片。”

“怎麽來的?”

“我怎麽知道。”鳳凰任務完成,也不搭理王,開始往頂峰走去。

王幽幽道:“謝謝你。”

鳳凰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魔界皇城】

蒼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他又丢了魂,一路上沉默地跟着斯利亞和Aaron回到了皇城。

王已經安排了個房間給蒼,在皇後不屈不撓的堅持下依舊是科學院那邊的房間。

當Aaron過去報到的時候,王并沒有驚訝,反倒是皇後驚訝起來。

“孩子生了?”

“沒有。”

“結婚了?”

“沒有。”

皇後不解:“那你那麽快回來幹啥?”

“旅途累了吧?下去休息吧。”王及時岔開話題。

Aaron識趣地行了個禮,離開會議廳。

皇後黑着臉,Aaron回來那就回來吧,問題是一起回來的還有蒼,那家夥不是說出遠門了嗎?怎麽又那麽快回來了?王應該不會改變主意吧?

視線幽幽飄向丈夫。

王假裝看不到,繼續閱讀長老送來的文件。

本來按常理,賽爾今天應該要過來與王一起處理文件,明明是個很好的表現機會,結果……哎!賽爾那兒子也不争氣,那麽關鍵的時候居然發燒了!

連日的奔波讓蒼感到非常疲勞,Aaron的回歸确實讓他非常驚喜,可接下來的一句“蒼先生。”無疑像投了一個炸彈,把所有的喜悅炸得灰飛煙滅。

是的,Aaron已經把他忘了,把斯利亞也忘了。

對于Aaron來說,所有與蒼一起的日子就像一場夢,醒來後忘得一幹二淨。這場夢縮小了範圍,變成蒼一人的舞臺。這個範圍再次圈出兩個空間,有些人走了出去,有些人依舊固執地停留在原地。

Aaron對他們的認知僅僅從赤炎山開始,之前的一切隔在門外,被硬生生地切斷。

斯利亞紅着眼,睡不着。

不知是喜悅還是失落,總之各種矛盾的情緒混雜成一團漿糊。現在的Aaron沒有任何傷,他的生命是如此的幸運完整,他不需要人幫他扣扣子,也不需要偷偷摸摸地纏紗布。

兩人之間所有的秘密全都斷了線,斯利亞牽着線頭不知所措。

“謝謝你。”蒼幽幽的聲音。

斯利亞把臉埋進被子裏,他已經不想再聽這幾個字了。

蒼背對着他,身子也在微微顫抖。

賽爾躺在床上,達克瀚也躺在床上,他們并肩平躺着。

達克瀚摸上賽爾的額頭:“還有點燒。”

“是啊,你要負責。”

“你的身子真嬌氣。”

“不行嗎?”

“哈。”翻過身摟上賽爾,“還是在皇城好,有仆人照顧。”

“是啊。”

“也有你的家人。”

“……”賽爾感覺到什麽似的擡起頭。

達克瀚垂着眼,隔着長長的睫毛看不清眼裏的情緒,他有點說不下去了。

跟我一起走,你能習慣嗎?也許連烤肉都吃不上,也許還有受冷挨餓,你不知道那些野外的環境是多麽的惡劣。

“留下吧。”達克瀚終于說了出來。

“我們一起?”賽爾推開達克瀚,支起身子冷冷地看着他。

“嗯。”達克瀚對進賽爾的眼裏,“一起。”

賽爾惱火地扯着達克瀚領子:“你到底想說什麽?!”

達克瀚擡手覆蓋上賽爾抓着衣領的手,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理直氣壯而不是心虛躲閃:“留下來吧,我也與你一起。”末了,又說:“在哪也無所謂的,與你在一起就好,你也不是說過嗎?”

你看,原來放下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之前預想的一切,信誓坦坦的承諾,統統擱置在一邊,只要與你在一起就好。

賽爾顫抖着手,望着他空空的眼,一句話都說不出。

綠老又帶着女兒和兒子們過來做客了。

說是做客,其實是想拉拉賽爾和女兒的感情。

晚宴上,蒼坐在莉比娅旁邊,莉比娅旁邊坐着賽爾,賽爾的旁邊坐着綠老的女兒莉雅。

王和皇後與綠老相談甚歡,綠老的其他孩子們坐在另一端。

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出這些家長們的用意。

黑龍王已經回冰原,那玄冰空間又不穩定了,他得過去照看一番,莉比娅被皇後留了下來,理由是參加完哥哥的婚禮再走。

達克瀚站在角落守衛兵隊伍裏,垂着眼看地毯。

“哦,真不錯。”不知道那些家長談了什麽,綠老的視線瞄向賽爾,眼裏盡是贊賞。

皇後也趁機瞄向賽爾,朝他使眼色。

賽爾假裝看不到,蒼看到了,卻沒法通知賽爾,莉比娅也看到了,她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了哥哥一把。

賽爾的手被掐得生疼,在綠老和皇後的注視下,他起身拿過酒瓶,很禮貌地幫莉雅空了的杯子續上果酒。

莉雅紅着臉,輕聲道謝。

賽爾被漆黑的軍服襯托出一種獨特的魅力,一舉一動都透着皇室威嚴,綠老笑吟吟地看着英俊的皇子,又看看紅了臉的女兒,回過頭朝王和皇後繼續竊竊私語,一片其樂融融的氣氛。

餐桌上皇後總是恰如其分地給賽爾暗示,莉比娅如天線一般靈敏,總是能及時接過皇後的暗示掐在賽爾手上,賽爾好不容易熬完晚宴回寝室的時候,手背和手臂上已是青紫一片。

這天晚上賽爾和達克瀚都失眠了,兩個男人沉默地睜眼到天亮。

蒼與斯利亞也沉默地睜眼到天亮。

這幾天每一次遇上Aaron,那一聲“蒼先生”“斯先生”喊得他們兩人心驚肉跳。

蒼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于是魔界之王擡起頭的時候,看到一臉憔悴的大兒子蒼。

皇後的臉拉得老長,雖然只是在商量婚禮的細節,可蒼的到來就像一個瘟神打散了這一片樂融融的氛圍。

每次看到蒼的那張臉就不爽,好像會帶來不好的事情一般。

蒼只帶來一句話,這句話讓皇後心花怒放。

“我打算回人類世界。”蒼說。

王對此并不感到驚訝,他問:“你打算去多久?”

皇後瞄着丈夫,眼神裏責備他多此一問,萬一勾起蒼的思鄉之情,使他把心一橫不去了或者只去幾天兜一圈再回來那就真糟透了。

“可能永遠吧。”蒼說。

皇後再次心花怒放,覺得丈夫那句多餘的話霎時變得如此精彩。

王點點頭,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反而好像早已料到一樣。

“注意安全。”王叮囑道。

Aaron坐在床沿,正在研究一本什麽都沒寫的日記。

他對宿舍的一切是那麽熟悉,所有的書他全都看過,唯獨這本日記他想不明白。

他總覺得這裏面好像記載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卻連一些零星的字眼都沒有留下,他翻來覆去地看,只在某一頁裏找到個奇怪的印子,印子像是夾過什麽東西,留下一個模模糊糊的白兔圖案。

好像有點眼熟?

Aaron看着圖案有點失神的時候,房間門被敲響了。

一個傳令士兵站在外面。

“王在會議室等你。”

“好,我現在就過去。”Aaron把日記本順手收進次元口袋,整理一下衣服,關好門往會議室走去。

賽爾知道蒼走了。

他帶着斯利亞一起去人類世界了。

賽爾望着餐桌上的食物沒了胃口。現在是午餐時間,綠老依舊是與王和皇後膩在一起,蒼的位置空了出來,莉比娅和莉雅一邊一個把賽爾夾在了中間。

賽爾再次坐如針紮,他從來不知道吃餐飯居然能吃得那麽辛苦。

皇後又再次朝賽爾使眼色。

賽爾繼續假裝沒看到。

“你聰明點行嗎?”莉比娅挨在哥哥耳邊輕聲道。

賽爾幽幽地嘆了口氣,這一口氣嘆得莉比娅膽戰心驚。果然,哥哥的視線越過自己望向站在牆邊的達克瀚。

莉雅正在笨拙地切着一塊烤肉,要是賽爾聰明點,應該接過餐具幫助未來夫人。綠老的視線也瞄着那怎麽切都切不爛的烤肉上。

皇後見賽爾走神,臉馬上黑了下來。

莉比娅探下手,在桌布下緊緊扯着哥哥衣服提醒他回神。

賽爾确實被妹妹扯回了神,他禮貌地站起來,規規矩矩地行禮意思是我吃飽了你們慢用。接着在衆人熾熱的目光下淡定地走出餐廳。達克瀚作為賽爾的近身護衛,也趕緊跟了上去。

皇後望眼欲穿地瞪着兒子的背影,賽爾頭也不會地消失在門外,皇後只好繼續堆笑閑聊其他話題。

賽爾沒回寝室,他滿懷心事地走在小花園裏。他曾經在前面的路上遇到三皇子和阿紫,他有點抗拒,于是繞着邊走在花園外圍。

達克瀚跟在他後面慢悠悠地走。

賽爾走到一個長凳上坐下了。

達克瀚站穩,與他隔開了點距離。

“站過來。”賽爾命令。

達克瀚走近了些。

“來這。”賽爾示意自己身前。

達克瀚聽話地走到賽爾身前。

賽爾坐在長凳上,傾過身緊緊抱着達克瀚,把臉貼在他的小腹上。

“賽爾,別這樣!”達克瀚掰着他的手,“這裏是外面啊!”

“那又怎樣?”賽爾任性道。

“賽爾,別玩了!”達克瀚急得冒汗,“快放手啊!”

“你怕什麽?”賽爾擡起頭。

“你注意身份好嗎?”達克瀚嚴肅道,“你還要繼承王位……還要……還要……”

“還要娶你!”賽爾牽着他的手,站起來,與他面對面。

達克瀚鼻子發酸:“別鬧了,真的。”

“嗯,真的。”賽爾看着他,達克瀚扭過頭避開那道目光。

“看着我!”賽爾命令。

達克瀚還是不看他。

“我會跟他們說的。”賽爾目光裏透着堅定,“我們一起走吧。”

達克瀚的心被這句話狠狠地撞疼了。

賽爾擡手擦去達克瀚滾落的淚水,任性地說:“我們一起走!”

說不清是哪邊先動,這根無形的線被牽扯,越縮越短,賽爾閉上眼,達克瀚也閉上眼,唇與唇之間再也沒了縫隙,他們緊緊吻在一起。

然而兩人忘情深吻的時候,一個仆人偷偷地離開了。

于是過了不久,賽爾被喚去議事廳的時候,還什麽都不知道。

那仆人拿到打賞金,與賽爾擦肩而過。

皇後黑着臉,王也黑着臉。

議事廳就他們倆,賽爾有點搞不清狀況。

“跪下!”皇後怒喝。

“呃?”賽爾愣了一下,看向父親想找點蛛絲馬跡,王卻扶着額盯着桌面。

“跪下!”皇後一拍桌子狠狠站了起來。

賽爾聽話地跪下。

皇後一屁股坐回下去,黑着臉不說話。

達克瀚的手被反綁,幾個士兵押着他跪在賽爾身邊。

皇後揮揮手,士兵們退下,房間門關上後,皇後繞過桌子,擡手甩了賽爾一巴掌。

達克瀚急了,想掙脫繩子,卻被賽爾眼神制止。

皇後沒有注意他們的小動作,王卻注意到了。

“好啊你,居然跟奴隸好上了?!”擡手又一巴掌。

“別打了!”達克瀚站起來擋在賽爾前面,賽爾捂着臉,紅着眼也站起來。

“跪下!”皇後氣得渾身顫抖。

達克瀚不動,賽爾偷偷拉着他,兩人又一起跪下。

“你……你喜歡他?”王指指兒子,又指指達克瀚。當時賽爾抱着這奴隸哭得稀裏嘩啦的時候,作為父親就已經感覺到什麽了,只是這感情實在太不可思議,王一直騙自己那只是錯覺。

“嗯。”賽爾硬着脖子承認,又清晰地補一句,“我就是喜歡他!”

這無疑是一場爆炸,把皇後設想的那些美好前景給炸了個粉碎。

“他是誰?奴隸啊。”皇後要把執迷不悟的兒子罵醒,“他能給你生孩子嗎?你們都是男人,你羞不羞?啊?”

賽爾滿眼淚水,硬着頭皮與皇後對視。

“兒子啊,你聽好,綠老的女兒……”

“我不要!!!”賽爾吼回去。

皇後額前的青筋直跳。王扶着額,拍拍皇後,示意你訓話吧,我沒眼看了。然後搖搖晃晃地逃離現場。

賽爾不知道自己罵了些什麽,也不知道怎麽熬過去的,他固執地要保護一段感情,以至于透支了所有勇氣與母親對罵,會議室裏成了戰場,母子倆吵到最後,以皇後喊來了士兵告終。

她決定要把兒子拉出錯誤的泥沼,關鍵就是那奴隸在卡着,只要那個奴隸消失了,那一切就好辦了。

達克瀚身上纏着封印,垂着頭,他感覺自己的存在可能是個錯誤,兄妹亂倫的孩子本來就不該被生下來。他的出生害死了母親,一生注定被排擠在黑龍族外,有一道界限他無法跨越,那些生活不屬于自己,然而一無所有的自己還牽扯了一個即将擁有一切的人。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存在如同一個惡毒的詛咒,害慘了一個又一個自己深愛的人。

就在達克瀚黯然神傷的時候,押着他的守衛一個個悶聲倒地。

“走!”賽爾扯開封印,拽着他往走廊外奔去。

“賽爾……”

“我們一起走!”

兩人牽手跑出一段路後,前方守衛開始聚集,賽爾牽着他跑去另一個方向。

他們一路跑,一路有守衛被賽爾打翻。

“英雄救美的感覺不錯。”賽爾喘着氣。

“哈。”握着的手緊了些,“現在去哪?”

“不知道,出了皇城再說吧。”賽爾走得匆忙,連次元口袋也沒拿,兩人一無所有地奔向一個不确定的未來。

“這。”賽爾拉着他又拐進一條走廊,踢開雜物室的門,賽爾熟練地關好門,用桌子頂住,移開牆邊的櫃子,露出後方的破洞。

“來。”賽爾招呼一聲就往裏爬。

“咳咳。”達克瀚通道裏的塵埃刺激着,“這是什麽路?”

“這……哈嚏!小時候我們出去玩的密道。”

“确實……很隐秘……咳咳咳……”

“哎呀!嗚嗚……”賽爾明顯磕到了頭。

“這通道是不是變窄了?”達克瀚打趣道。

“是啊!”賽爾不得不趴低一些,以前的小男孩已經成長成了高大的男人,小小的過道顯然太擠了。

“你是怎麽發現這裏的?”達克瀚好奇。

“父皇偷偷告訴我們的。”賽爾說完,又爬出幾步後一愣。

達克瀚也愣住了。

他們都想到了一個問題。

這個通道外面,會不會早就已經布滿了士兵等着?

“不管了!都爬一半了!”賽爾渾身都是蜘蛛網和灰塵,達克瀚跟在他後面比他幹淨多了。

“是啊,都清掃一半了。”達克瀚終于說了出來。

在前面自動清理灰塵的男人惱火着。

“挺幹淨的,哈。”

“啧。”

“繼續努力。”

“砰!”

賽爾又把頭給撞了。

“專心點。”達克瀚有點想笑。

賽爾撞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有脾氣發不出,繼續往前爬。

黑暗中兩人爬出一段路後,賽爾終于爬到了盡頭,他用力推前面的牆,一塊腐朽的木板被他推翻了,啪的一下又揚起一片灰塵。

賽爾咳嗽着爬出去,達克瀚也跟着爬出去。

“前面是一個偏門。”賽爾拉着他,外面可能會有一堆的守衛等着,“準備好了?”

“嗯。”達克瀚笑了。

“走!”

兩人牽手又奔跑起來,眼見出口越來越近,那門開着,外面那些枝葉茂盛的植物後面會不會埋伏了什麽士兵?

賽爾準備好了。

達克瀚也準備好了。

就在即将跨出門的時候,一抹紅色的身影走了出來。

兩人愣住了。

“你忘了東西。”莉比娅把次元口袋丢給哥哥。

賽爾愣愣地接過。

一個信封和一份地圖還有一個綠色的玉佩遞了過來:“父皇給你的。”

“啊……”賽爾繼續愣愣地接過,打量着手裏的東西,信封寫着給蒼,地圖很詳細,畫的是一個陌生的地方,背面還寫了一些說明文字,那綠色的玉佩是一只彎着身子的魚。

“再見。”莉比娅陰森森地笑着,拍拍哥哥,看着達克瀚,“祝你們幸福。”

兩個男人紅了臉。

莉比娅返身走進皇城裏。

“保重。”賽爾道。

“你們也是。”莉比娅朝他們揮揮手。

魔界之王站在窗邊,看着一只深藍色的巨龍飛向天際,他無奈地笑笑。

賽爾這小子居然喜歡男人?蒼也走了,啊啊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抱孫子啊?

王低頭看看手心裏另一半魚型的玉佩。

雙魚玉佩本來就是隕石礦物打磨成,一共有兩個,分別由王和Aaron保管,拆分後就是四把鑰匙。

不過嘛,蒼一把,Aaron一把,賽爾一把,我自己留一把。

Aaron,蒼就再次麻煩你照顧了,哦對了,還有賽爾,哎,沒一個兒子能讓我安心啊。改天我也過去看看你們吧,沒準那時候孫子滿地爬也說不定呢!

王收好玉佩,他現在該頭疼該怎麽與綠老解釋了。

城主的位置看來還是得自己坐啊,啊啊,我果然還是勞苦命啊……

院長,好友啊,你送我的這條命真是太健康了,想偷懶休息一下都不成呢。

院長的身影似乎站在了窗邊,朝王淡淡地笑。

王轉過身,看着窗邊。

“我把你的衣服埋在墓裏了,改天我過去掃墓,一起喝酒吧。”王笑了,眼裏卻濕濕的。

院長也無聲地笑了,那身影開始淡薄,最後消失在空氣裏。

【雷雨平原】

達克瀚被雨水壓得飛不動,只好化成人型,與賽爾一起尋找避雨的地方。

平原裏有許多堆疊的巨石,石塊之間形成縫隙,幹燥得就像個小山洞。

賽爾渾身濕透冷得發抖,達克瀚拿過次元口袋往裏翻翻,翻出一些木材,又繼續翻翻,掏出一些衣服,再翻翻,扯出幾條毛巾。

“來,點火。”達克瀚擺好木材朝賽爾示意。

賽爾擡手丢出一團火。

火焰燃燒起來,暖暖地蒸發溫度。

達克瀚把衣服剝了個幹淨,用毛巾給自己擦起來,長長的頭發全濕了,他随便擦擦然後盤了個發髻挂在脖子後。也不穿衣服,裸着身子就坐在火堆邊烤火,火光下那些身體細節清清楚楚地被刻印下來,額前亂亂的發絲,濕潤的睫毛,紅紅的唇,起伏有致的肌肉,還有那……

賽爾的視線往下。

“好看嗎?”達克瀚笑。

賽爾紅着臉收回視線。

“脫了吧,你的衣服都濕了。”

“哼。”

“你又不好意思了?”

“沒有!”

“好好我不看你。”

賽爾猶豫一下也剝了個幹淨,賭氣似的坐到火堆邊上。

達克瀚走過來,把赤裸的賽爾圈進懷裏。

“這個靠墊很暖吧?”達克瀚摟着賽爾,暖暖的氣息吹在他耳邊。

“……”賽爾紅着臉不說話。

“還有多遠?”

“出了這裏還有雲谷,再路過一棵大樹。”

“哦。”

“父皇早就算好一切了。”賽爾悶悶的聲音。這個方向不是去火山,也不是去瀑布,那封給蒼的信,讓他隐隐感覺到前方的路。

“嗯,跟你在一起就好。”達克瀚也不介意。

賽爾紅着臉,唇邊挂出一個甜蜜的笑。

達克瀚扳過賽爾的臉,溫柔地吻上去。

“吶,過去那邊要娶我哦。”達克瀚輕輕摩挲賽爾的唇。

“你又不是女人。”賽爾含住他的舌。

“你可以當我是女人呀。”

“真的嗎?”

“假的。”

“啧。”

“你生氣了?”

“沒有!”

“哈。”

……

【人類世界 S市】

蒼在一個小區那租了套公寓,兩房一廳,本來想着一人一間房,結果每天醒來總會在身邊發現一只熟睡的天使。漸漸的,那邊的房間變成了雜物室。

蒼把次元口袋裏的挂鐘拿了出來,卻發現擱置已久的鐘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這個鐘陪了他很久,指針一圈一圈走了不知多少個歲月。他換了個電池,鐘還是一動不動。其實它早就壞了,固執地止步在一個時間段裏。平時很多東西覺得理所當然,可當失去的時候才發現他的重要,而無力挽回的時候才猛地覺察到自己是如此脆弱。蒼拿着挂鐘,舍不得丢棄,他把挂鐘靠着牆放到櫃子上,當作一個裝飾品。

蒼找了份工作養家,在人類社會中生存的經驗幫了不少忙,可斯利亞卻不熟悉,蒼不放心他出去,買了很多書,弄了臺電腦和一些手機電話之類的東西,打算讓這個天使熟悉一下再放出去打工。

于是在蒼上班的時間,天使宅在家中玩游戲。

門鈴響起的時候,斯利亞愣了一下。

Aaron捧着一個大碗,裏面是炸好的芋頭。

“吃不完,分你們點。”Aaron笑。

不知道是天意還是什麽的,在他們來到這邊沒多久,Aaron也現在這個城市裏,并且很巧合地住在隔壁街道的一個豪華小區內。蒼和斯利亞第一次到他的公寓參觀時确實傻了眼,豪華的水晶吊燈,皮沙發,液晶屏,落地窗,毛地毯……沒有一樣不顯示這裏昂貴的價格。

Aaron笑笑,沒解釋什麽。他常常會煮些東西,多了,帶過來分他們點,三人保持了一種鄰裏間穩定互助的關系。

也許這結局就是最好的吧?

斯利亞送走Aaron後關上門,大碗還熱着,透明的蓋子上滿是白蒙蒙的霧氣,有點像雲谷上面的雲,可是那飛躍在前方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斯利亞看着那霧氣有點失神。

這時候門鈴又響了。

呃?他又送東西過來了?

門打開後,斯利亞傻了。

蒼下班回來已經很晚了,他推開門的時候,也傻了。

賽爾和達克瀚轉過頭看着他。

“那個……父皇給你的信。”賽爾掏出那封信遞過去。

信封裏有兩張卡片,一封信。蒼拿出那兩張卡,發現是身份證,然後看完信,一臉不可思議,瞄瞄賽爾,又瞄瞄達克瀚,視線落到兩人牽着的手上。

“我……我給你們收拾一下房間。”蒼對這情況還有點不太适應,“喂,斯利亞你進來幫忙。”

于是賽爾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兩人把一堆雜物般出般進,折騰好一會終于整理幹淨。

“你們住這吧。”蒼道。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這兩人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完全是空白,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過來的。

“你們是怎麽過來的?”蒼還是問了出來,“巨石陣離這城市可遠了,你們應該沒有錢吧?那怎麽坐飛機啊?”

賽爾眨眨眼:“飛過來的啊。”

“啊?”

賽爾指指達克瀚:“高級坐騎。”

蒼幹笑兩聲,問:“你們在天上有沒看到什麽東西?”

賽爾想了想:“有啊,遇上幾只大鳥,對了,那鳥的身上有小窗口。”

蒼扶額。

“咦,怎麽這個表情?難道要把那些鳥打下來嗎?”賽爾觀察蒼。

“不不不……”蒼撇撇嘴,決定慢慢教育這倆人,擡眼看看鐘,轉頭對斯利亞道:“你去做飯吧?”

“早做好了,再炒兩個菜就可以吃了。”斯利亞進了廚房。

四個男人圍着餐桌,這實在是件詭異的事情,明明很多天前還水火不容的幾人走着走着走到了一起還紮了堆。

随着這一次落座,賽爾與達克瀚就成功加入了……宅男隊伍……

“你們記住不要出門啊。”蒼叮囑道,他不怕他們倆被人拐,就怕這倆人一個不小心用了什麽魔法或者變了身,那就全曝光了。

“不要出門啊。”又叮囑,“看書,或者看報紙,等我下班了,找時間再帶你們到處走走。”

當Aaron再次帶着炸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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