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神意
第十四章神意
秦始皇這輩子做過不少大事。
他完成了對齊楚燕趙韓魏六國的征服,一統天下,廢分封代以郡縣制,統一文字和度量衡,北擊匈奴南征百越,造大墳,修大殿,築長城……其中,文字與度量衡的統一可謂是一大創舉,延續了幾千年,而長城作為世界奇跡萬古留名。
秦始皇背負着各種美譽和罵名,他在位三十七年間最熱衷的就是巡視天下,每次出巡盡是浩浩蕩蕩十幾萬的豪華隊伍,西至隴西,東臨大海,文獻總結此舉是秦始皇通過巡視來鞏固政權,彰顯帝皇之威。
趙高知道,巡視天下只是個幌子,皇上終其一生都在尋找不死藥,只求不老不死,得道成仙,永遠統治天下。
秦始皇另一個驚天壯舉,是在三十四年(公元前213年),秦始皇為鞏固統治,下令焚燒《秦記》以外的列國史記。《史記·卷121·儒林列傳》記載:“及至秦之季世,焚詩書,坑術士,六藝從此缺焉”。
這次大規模的焚書屠殺方士學士的舉動,史稱:焚書坑儒。
當時,作為監管的趙高望着沖天的烈焰,唇邊挂着一抹微笑。
不死藥沒有,不死方就有。
趙高看過,一些方士也看過,唯獨皇上不知道。
遠古流傳的知識超越了時代,記載着許多莫名其妙的東西,例如召喚術,不死術,移魂術,觀天星象,離子碰撞,空間維度,奇門遁甲……這些書籍在焚書坑儒中被趙高偷偷燒了個幹淨,那些看過古籍的方士也最終全被屠殺。
賀長青一開始聽了,哈哈大笑,只當他是個神神叨叨的騙子。
但當趙高當着他的面,另一個陶偶化身成人的時候,賀老笑不出了。
祭祀後的陶偶具有存魂續命的功效。
但需要祭品,九九八十一人。
虞清一直在查賀長青,斷斷續續找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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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把這些秘密守得很緊,直到在地下城裏,才講述給梁濂聽。
“祭品數量比較特別,所以你推斷,那買人的事情,與賀長青有關?”梁濂想起筆記本上的數字。
虞清點頭:“賀長青利用趙高,趙高同時也在利用他,到頭來不知道誰利用了誰。”
梁濂哈哈大笑。
“趙高手下能人異士奇多,肯定不是普通人。”虞清說,“而有個叫夏傑的,估計是出了狀況,被趙高送進了生命科學院裏,做冷藏保管。我去科學院那邊查過,趙高根本沒去探望過他,只有一個叫子浩的男人,幾乎天天必去。”
“看來子浩服務于趙高,是為了冷藏庫裏的夏傑?”
“我看是。”
兩人一邊讨論一邊走,梁濂忽然拽住虞清:“看!”
前方不遠,一間民宅的窗透出了點光。
有人!這地下城難道有居民?不,不可能,這裏根本沒有食物,不可能有人在這裏生活!那到底是誰?是趙高嗎?
梁濂把佛珠挂在脖子上,掏出槍,偷偷潛行過去靠在門邊,虞清也托着槍挨在另一邊。
門內連火焰燒柴的噼啪聲都沒有,太不尋常了!
正當倆門神要破門而入時,門突然開了,斯利亞手裏團着個光球一臉戒備,蒼手裏握着把漆黑的劍冷冷問:“你們是誰?”
冥王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身上蓋着毯子。
有種莫名的甜蜜讓這個年輕的王紅了臉。
白龍呢?
冥王支起身,灰撲撲的次元口袋跌落在地上,他撿起袋子四處望望,周圍靜悄悄的,高聳的城牆延伸至黑暗中一眼看不到頭。
“白龍?”冥王喊了聲。
沒有回應,預想中的身影沒有出現。
難道Aaron一個人走了?
冥王有點慌,聲音也大了起來:“白龍!白龍!!”
城牆盡頭的黑暗裏,出現一個白色的身影。
“白龍!”冥王大聲叫着,爬起來快步迎上去。
“你就不能喊我的名字嗎?”被冥王一口一個把自己的身份給喊出來,Aaron顯得有點惱火。
冥王委屈:“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說過,叫Aaron。”
“這不是你的本名。”
Aaron悶悶哼了一聲,冷着臉明确表達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冥王問:“剛才你去哪了?”
“去小解,沒必要向你彙報吧?”
“你去查看環境了?”冥王一語道破。
Aaron從口袋掏出煙點燃,點點頭:“這兒有結界,我飛不進去,前面有個城門,也許可以……”
冥王輕輕拈走Aaron唇上的煙。
Aaron又掏出根煙點燃,還沒放上唇,又被冥王拈走了。
“阿紫……”Aaron扶額。
“走吧。”冥王繼續拈走Aaron口袋裏剩下的煙,丢進次元袋子裏。
“你就不能讓我吸一根?”
“不行!”冥王護着袋子。
“為什麽?!”
“吸煙對身體不好。”
Aaron心裏直憋氣,一聲不吭扭頭就走。
冥王跟在Aaron身後,睡了一覺後精神好多了,走出一段路,氣血運轉,冥王只感胸口悶堵,捂着嘴輕輕咳出一口黑血。
偷偷抹去唇邊的血跡,一擡頭就對上Aaron的眼。
“你沒事吧?”Aaron不冷不熱地關心一句。
冥王不失時機地抛出個媚眼:“我說我有事,你會不會扶我?”
“哼!”不出所料的反應。
“唉……”冥王也習慣了,失神之際,一只手伸了過來穩穩扶着他。
冥王在Aaron攙扶下,臉色緋紅,媚眼含羞,宛如月下芙蓉,嬌豔欲滴。
芙蓉……嬌豔……噢Shit!
Aaron對腦中浮現出的形容詞感到無比糾結,為什麽形容女人的詞用在冥王身上居然毫無違和感……
仔細看看,冥王長得确實不錯,若是女人的話,肯定是傾國傾城閉月羞花那種級別。
“阿紫……”
“嗯?”
“你真的是男的嗎?我是說……你的本體……”Aaron想起冥王巨大的本體,屹立于天地間,動則雷光閃動風雲變色。畸形的翅膀,嶙峋的骨刺,外觀根本看不出到底是雌性還是雄性,不過,光看冥王人形的模樣,搞不好本體是個雌雄同體也說不定。
“白龍,我跟你一樣,是公的。”冥王妩媚地把肩上的長發撥去腦後。
Aaron撇撇嘴,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
冥王挑挑眉:“不信?要不要摸一下?”
“……”Aaron無語地扶額。
前方的黑暗中已經可以見到城門的輪廓,門很大很寬,緊緊閉着。不久前Aaron才見到門的輪廓,就聽到了冥王的喊聲不得不往返程,現在再次來到,終于可以好好觀察一番了。
城門是青銅澆灌,雕刻着玄武圖案,還嵌了不少瑪瑙點綴。
該怎麽開門呢?有開關嗎?
Aaron扶着冥王走近,想推推看能不能開門,腳下似乎有一道細細的光,Aaron專注眼前沒發現,冥王垂着眼正好看到了。
那是什麽?
冥王正疑惑間,Aaron已經邁開步子,碰觸到細細的光。
剎那間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冥王猛地發力把Aaron撲倒穩穩壓着。
“你……你幹什麽?!”Aaron又驚又怒,奮力掙紮要掀翻冥王。
“別動!別動!”冥王急得滿頭是汗,身子被推搡,脊背似乎碰到了什麽東西,冥王悶哼一聲,Aaron見到他身後有一縷長發斷了飄落下來,空氣中飄散開輕微的焦糊味。
Aaron識趣地安靜下來:“怎麽回事?”
“你仔細看。”冥王說。
“看什麽?”Aaron環顧四周,以為出現了危險的生物,凝神看了一圈,沒有任何生命體,甚至連一絲風都沒有。
Aaron想摸摸空氣是不是有透明的東西,冥王及時摟緊他,喝道:“別亂動!”
“阿紫,怎麽回事?”
“空氣裏有光,你仔細看呀。”
“光?”Aaron凝神觀察,黑暗中除了頂上的夜明珠,哪來什麽光?
咦……好像有一根線?
隐隐約約,Aaron發現了一根細細的線,像發絲,又像蜘蛛絲,再看仔細點,Aaron心裏一驚。
兩人周圍衆橫交錯布滿了無數根線,線非常細,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冥王背後幾厘米高的位置就交錯有十幾根,線連成了網,籠罩了不束之客。
只要随便動一下就碰上了。
“像不像激光?”冥王依舊埋着頭。
Aaron覺得他在耳邊說話,氣流弄得癢癢的很難受,正想叫他擡起頭,視線掃過,才發現冥王脖子後也橫着一根線,若是冥王擡頭,脖子肯定就得斷了。
“激光?”Aaron覺得好笑,這地下空間沒準就是秦始皇的墓,二十世紀的激光技術怎麽可能出現在秦朝的古跡中?
手偷偷往外挪,碰到一根線,一陣炙熱過後是一陣刺痛,焦糊味又飄散開,手背上果然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傷口處的皮膚焦黑着還冒煙!
真的是激光!而且還是非常細的激光刀!
激光在城門前交錯織成了一張巨網,要是不知情的話,入侵者恐怕早被切成碎塊了。
Aaron搞不懂是什麽時候啓動了機關,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是該怎麽關閉激光網。Aaron想動用魔法的時候,冥王埋着頭說話了:“別動,我來。”
“哦?”
“白龍,你是風屬性,風魔法對這些東西不管用。”冥王手裏凝聚出一團紫色雷球,輕輕一推,雷球悠悠滾向青銅門,滾着滾着,雷球動力不足停了下來。
“你的球停了。”Aaron側頭看着,有點想笑。
“停哪了?”冥王埋着頭,角度恰好被Aaron擋着看不見。
“還沒挨到門。”
“噢。”冥王凝神,雷球又開始滾動。
“方向錯啦。”
“啧……”
“還差一點……哦,進去了。”Aaron看着雷球融合進青銅門裏。
安安靜靜,沒有什麽變化。
Aaron正想問問,就見青銅門上突然電流亂竄,幾聲輕微的爆破後,一切又歸于沉靜。
激光網消失。
冥王終于舒了口氣,支起身子騎在Aaron身上,摸摸後背,衣服被激光劃破了個口,有血跡,而傷口卻早愈合了。
Aaron氣悶:“這個墊子舒服嗎?”
冥王回過神,挪開身子還不忘點評:“不錯,挺暖,可惜隔着布料觸感不好。”
Aaron心裏憋氣,摸摸手背,焦黑的傷口外翻着,正在緩慢地愈合中。龍族的痊愈力很強,可再強也比不上冥王的瞬間修複。
“疼嗎?”冥王牽過Aaron的手,小心地用袖子揩去淌落的血,輕輕吹着傷口。
熟悉的焦糊味,熟悉的灼燒感,Aaron忽然想起在魔界時為了救蒼,被咒符弄傷的手臂。
時間會沖淡一切,不管是傷,還是情,該愈合的總會愈合,沒什麽好執着的。
冥王不懂治愈,見到傷,下意識地想找藥,Aaron卻及時抽回了手。
“小傷,不用上藥。”Aaron把袖子往下扯扯,不理會冥王,一臉淡定地走到門前,摸摸門,用力推推,雖然機關被破壞,但門依舊緊閉。
白光過後,雪白的巨龍扭着身子往青銅大門上撞去。
青銅大門轟然倒地,煙塵散盡,沉寂又繁華的古城出現在Aaron眼前……
聽到隐約的轟鳴,虞清擡頭望向遠方。
“那邊好像有聲音?”達克瀚凝神警惕,轟鳴過後只剩下沉寂。
梁濂下結論:“可能是岩石滾落吧?”
衆人嘆了聲,繼續前進。
有時候事情就是那麽奇妙,明明不相幹的人卻相遇了,仿佛是神牽過兩段不相幹的線綁在了一起。
虞清和梁濂也算是見過世面,而與蒼他們一起,卻是始料未及。
魔法這玩意都是西方流傳的多,經常與女巫什麽的挂上鈎,沒想到這裏遇上的幾個男人,居然都會用魔法。
蒼沒有解釋太多,只是承認魔法的事,畢竟都被人見到了,再否認也沒用。虞清和梁濂一身漆黑的警服,一看就知道是刑警,不是敵人。蒼簡單地說了一遍,在趙氏大廈被莫名轉移到了這個地方,從落水開始,沿着河流到了城裏。
虞清和梁濂目光一碰,趙氏大廈有個趙字,肯定與趙高脫不了幹系。
衆人聊了一會,得出個結論:只能往城裏走了。
城裏的中心地是皇城,皇帝辦公居住的地方,也許去了那兒就會有點線索了吧?
賽爾和達克瀚走在前面,梁濂瞄瞄倆人牽着的手,然後又瞄瞄蒼和斯利亞。
斯利亞大大咧咧地牽過蒼的手,朝梁濂揚揚眉,無聲地承認了梁濂的猜測。
虞清正在尋思這個城裏是否還有其他人的時候,冷不防手被碰觸,虞清吓了一跳,轉頭問梁濂:“怎麽了?”
“沒什麽。”梁濂牽着虞清的手。
虞清有點茫然,莫名其妙地被梁濂牽着走出一段路後才猛地醒悟,掌心傳來的溫度把虞清的燙得心慌意亂,下意識地想抽手。
梁濂就是不放手,還朝虞清擠擠眼,示意看旁邊的小倆口。
虞清紅着臉,他懂了,一直以來牛皮糖的所有付出和執着他這一次全懂了。
“虞清,出去後我們去旅游吧?”梁濂輕聲問。
“你想去哪?”
“去鹹陽。”梁濂笑了,“陝西鹹陽,不知道現在變成什麽樣了呢?”
“嗯。”
“虞清。”
“嗯?”
梁濂紅着臉,朝虞清耳語:“跟我一起好嗎?”
虞清垂着頭沒反應。
梁濂以為他沒聽清,又重複一遍:“跟我一起生活好嗎?”
虞清擡起眼,眼裏氤氲着迷蒙的水汽。
梁濂牽着他的手,耐心地等着一個答複。
虞清移開視線盯着地面。
正當梁濂失神之際,很輕微地,他見到虞清點了下頭。
Aaron撞開門後沒有急着進,他變回人形,躲在門外偷偷觀察。
城裏有大量建築,還有許多姿勢各異的泥人,整個區域感應不到任何生命存在。
見Aaron進了門,冥王正想跟上去的時候,發現了地上有一片潔白如雪的大羽毛。
Aaron走出幾步覺察到後面沒動靜,回過頭,看見冥王正拿着根羽毛出神。
感覺到視線,冥王擡起頭,臉上一陣燥熱:“你……你剛剛掉的……”
Aaron冷冷道:“又被你撿到了?”
冥王迎着視線盯回去:“難道你要回收?”
“是啊,我當扇子用不行嗎?”
冥王揚揚羽毛:“行啊,那我就勉為其難借你扇幾下。”
“你你你……”Aaron扶額,覺得再對話下去自己肯定又要被氣掉幾根毛。
冥王把羽毛收進次元袋子裏,臉上滿是如獲至寶的欣喜。
心情好,氣色看上去也好多了。
“你的身體好了?”Aaron不冷不熱關心一句。
冥王立刻扶着牆,變得虛弱起來:“好像……受到驚吓後更嚴重了。”
Aaron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冥王苦着臉,快步跟了上去。
毒素分解還需要時間,冥王喝光五瓶水,拿着第六瓶喝了一半,朝Aaron道:“我想去小解。”
Aaron疑惑地望着他。
冥王朝Aaron晃晃礦泉水:“排毒。”
民屋與民屋間隔着一段狹窄的過道,冥王進了去。寂靜裏,褲鏈聲,布料的悉悉索索聲能聽得一清二楚,接着是嘩啦嘩啦的水聲響起。
Aaron在外面等着,努力分散注意力,擡頭看看夜明珠,又四處打量一下環境,最後從地上撿起塊石頭,在民屋的牆上刻下記號。
要是他們路過,看到記號應該能找到我們吧?
不過,這個方向真的能出去嗎?
冥王排完毒,繼續領着Aaron穿梭在街道中。
“我們這是要去哪?”Aaron跟着冥王左拐右拐,街道四通八達,可惜建築全和人物全是灰撲撲,顏色單調得很。Aaron一路上做了不少記號,只盼蒼他們能夠發現。
“去宮殿。”冥王看起來很有自信。
“你來過?”
“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路?”Aaron觀察冥王的表情。
冥王沉默了。
夢裏見到的老太婆指引了方向,只是,那個老太婆到底是誰?這個夢是真的夢還是她故意闖入?冥王心裏沒了底,不過冥王對自己的精神感應很有信心,既然夢到了,那就試試看吧,總比沒有頭緒要好。
“夢裏有人告訴我。”冥王對Aaron毫不隐瞞,“我覺得可以試試。”
做好準備迎接嘲笑,結果Aaron只是淡淡點頭,沒再多問。
有一種不知何時建立的信任,代替了以往的戒備,當Aaron覺察到這種變化的時候,及時翻出個無懈可擊的理由,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冥王的能力比自己強,也許真的有辦法可以出去。
休息的時候冥王牽過Aaron的手,輕輕摸着手背上的傷:“怎麽還沒好?”
“正在愈合。”Aaron淡淡道,“早就止血了。”
“噢。”冥王失神地捂着Aaron的手,“可惜我不懂治愈魔法。”
喃喃的話語間竟然帶着些自責的味道。
Aaron忽然覺得好笑,以往習慣了扮演照顧人的角色,與冥王一起的時候卻反了過來變成被照顧的那一方。
這一切真是太荒謬了……
Aaron抽回手。
民屋外,兩人愣愣靠着牆坐在地上。
有橘子的香氣飄散,Aaron轉頭望去的時候正好半邊橘子遞了過來。
“你嘗嘗。”
Aaron接過嘗了口:“挺甜。”
“嗯。”
橘子吃完,話題又斷了。寂靜下Aaron覺得應該問點什麽:“你的身體好點了嗎?”
“嗯……”冥王對上Aaron的眼,下一秒卻臉色一變,猛地站了起來。
Aaron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眼前一道藍光閃過,冥王被一把藍色的三尖槍釘在了牆上,溫熱的血濺了Aaron一臉。
元鶴子和子浩出現在陰影處。
他們本來在街道上尋找出口,見到記號,元鶴子認出這是Aaron刻下的,心急火燎地一路追蹤,發現冥王時毫不猶豫地投出三尖槍,很幸運,這次終于制服了毫無防備的冥王。
元鶴子快步上前,滿臉擔憂地将Aaron拽離危險人物。
“Aaron!你沒事吧!”元鶴子上上下下打量着Aaron,看到他手背的傷口,驚訝道,“你受傷了!”
“鶴子,我沒事。”Aaron拉住元鶴子,又補充,“傷口不是冥王弄的。”
冥王身上插着槍,無論怎麽拔就是拔不出來,疼得臉色鐵青,沒想到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這把槍插中,心中又惱又怒。
Aaron顧不得解釋,過去拔出槍,把冥王護在身後。
元鶴子驚訝:“Aaron,你這是……”
“鶴子,我們出去還要靠他,他識路。”Aaron拿着三尖槍,緊張地望着元鶴子。
元鶴子也是被轉移到這個地方,總的來說,大家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同搭一條船,船沉了誰都活不了。
在這種詭異的環境下,尋找出路确實是最重要的問題。
若是全盛時期的冥王,元鶴子還不敢貿然動手,而如今,冥王的身體極度虛弱,正是除去他的好機會。
路可以慢慢找,時機錯過了不再來,下次與冥王對決,真不知有幾分勝算。
冥王對這個世界的威脅實在太大了。
“現在正是消滅他的機會啊!”元鶴子希望Aaron能明白當中的利弊。
Aaron護着冥王沒讓步。
冥王一言不發,輕輕拽上Aaron的袖子。
子浩漠然地在一邊圍觀,他關心的不是什麽冥王不冥王,他心裏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正躺在冷藏庫等着救治的方法。之前趙高答應過會幫他,結果法陣啓動,就被莫名其妙轉移到這個地方。
只要找到趙高就好辦了。
子浩靠在牆的陰影裏,雙手環抱在胸前,化身成忠實的觀衆。
氣氛一下凝固起來,冥王和元鶴子都在等Aaron表态。
Aaron終于說話了:“鶴子,相信他吧。”
元鶴子神色複雜地瞄了眼Aaron,又瞄了眼躲在Aaron身後的冥王。
一個是老戰友,一個是老對手。
現在老戰友和老對手詭異地站到了同一陣線,這情況元鶴子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不過,他最終選擇了相信老戰友。
無條件地相信了老戰友。
元鶴子點頭承諾:“好,出去再說。”
Aaron松了口氣,把三尖槍抛給元鶴子。
冥王這下緊張了,身子微微顫抖,Aaron輕聲道:“別怕,他會守承諾的。”
見到元鶴子詫異的樣子,Aaron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安慰冥王,臉上霎時燥熱難當。
三尖槍确實是克冥王的利器,冥王被紮後元氣大傷,臉色越發蒼白。Aaron扶着他走在前面,元鶴子遵守承諾,擡手一翻,槍在空氣中化作藍色的煙霧消散開去。
即使沒有槍,元鶴子的視線還是讓冥王渾身緊繃,Aaron偷偷捏捏冥王的手,冥王宛如抓了根救命草,緊緊反握着Aaron的手不放。
跟在後面的元鶴子說話了:“Aaron,要幫忙嗎?我來扶吧?”
聞言,冥王身子微微顫抖,Aaron朝元鶴子搖搖頭:“不必,我來就好。”
幾人沉默地走出一段路,見到老戰友與老對手親密無間,元鶴子實在忍不住要問一下:“Aaron,你跟他到底是……”
Aaron頭疼的問題終于被問了出來。
雖然話沒說完,Aaron卻懂了元鶴子話裏的意思。他其實早就料到會面臨這樣一個提問,然而至今還沒想好該如何去回答。
當然不可能告訴元鶴子匿藏冥王的事,可所有的開端就是從冥王主動送上門開始,更別說冥王救了自己好幾次。
Aaron覺得欠了冥王一些人情,不過袋子和羽毛都送了,也該抵消兩不相欠了吧?
Aaron心煩意亂,思緒紛雜,沉默了半晌才回答:“他……他識路……”
他識路,所以不能殺。
他識路,可他身體不好,于是攙扶一下。
多麽吹彈可破的理由,仔細想想,就知道根本站不住腳。
元鶴子雖然老實,卻也不笨,略微思索就知道Aaron肯定有事不願意說。
Aaron紅着臉,真怕元鶴子追問。
元鶴子不再為難老戰友,若無其事地裝傻:“也對,還要他帶路呢。”
冥王奄奄一息,走出一段路後就快不行了。
Aaron扶着他坐到牆角,元鶴子和子浩也找了個角落坐下。
街道上一片死寂,冥王垂着頭,想睡卻又不敢睡。
Aaron輕聲道:“你睡吧,我不走。”
冥王拽着Aaron的袖子,靠着牆閉上了眼。
元鶴子假裝沒看見,凝神觀察環境。
感覺到視線,Aaron望過去,正好對上子浩的目光。
之前子浩一直在黑暗中看不清模樣,路上也一直走在後面,現在休息,正好可以好好打量一下他。
Aaron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又見面了。”子浩笑了,左臉的淚痣像是一滴無聲的淚。他其實剛見面就已經認出這個銀發男人就是生命科學院的研究員,有幾次還是他接待自己的。見Aaron茫然的樣子,又補充,“我是子浩。”
Aaron恍然大悟,想起這個子浩每天都去冷藏庫探望夏傑,難道他也是被轉移過來的?子浩和元鶴子一起出現,這其中會不會有些什麽聯系?
Aaron對子浩的認知僅限于生命科學院那裏,除此之外并沒與子浩接觸過。
“我正在上班,突然被帶到這了。”子浩不想解釋太多,說完後便閉目養神。
Aaron不再多問,元鶴子也沒有主動挑起話題,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只剩下冥王輕輕的鼾聲。
冥王覺得又去到了霧氣中,這一次霧很快散開,他似乎成了空中的鳥兒,俯瞰着下方忙碌的工地。
工地面積很大,成千上萬的苦力正在開鑿石頭,還有列成方陣的軍隊……不,那不是軍隊,那是陶俑……
有車有馬,拿槍拿盾,兵馬俑數量太多,密密麻麻,一眼望去還以為是百萬大軍出征。
冥王飛出一段路,見到有許多豪華大帳,一群衣裝華麗的人圍在一起似乎正在開會,有一個看起來特別富貴的人坐在龍椅上,正擡頭看天。
有一個宦官打扮的人正跪在那人身邊,恭恭敬敬地遞上竹簡。
秦始皇沒理會那竹簡,依舊看着天:“趙高,你看,有只鷹。”
宦官擡頭,順着秦始皇的視線望向冥王。
冥王心裏咯噔一下,認出這個趙高正是召喚出自己的人……
秦始皇:“趕走它。”
趙高朝冥王揮手:“滾!滾!”
冥王不理會他,徘徊着不走。他知道這是夢境,肯定有人在指引,這一切似乎醞釀了一場陰謀,冥王碰到了邊,卻看不清全貌。
一支箭破空而來,冥王吓了一跳,堪堪避開拉升高度。
秦始皇不悅:“怎麽還不走?”
趙高朝弓箭手叫道:“列隊!”
弓箭手馬上排成一列,齊刷刷地拉弓上箭,對準天空上的鷹,趙高一聲令下,箭雨潮水般地一湧而上。
冥王左閃右避,完全接近不了,只好狼狽地飛走,在空中兜了一圈,驚訝地發現這個工地似乎是一個大型的法陣。那些人開鑿的凹槽正是法陣的符文,百萬的兵馬俑大軍則被圈在了法陣內。冥王再飛遠些,發現幾裏外卻是一個血腥地獄,士兵正在屠殺苦力,成千上萬的苦力半死不活,被開膛破肚,以蠟封五官……
冥王認出這些以蠟封五官的程序叫封魂,看來那些苦力是祭品。
但具體是哪一方面的祭祀,冥王卻又搞不懂了。
遠處的岩山上似乎站着個人,冥王好奇地飛過去。
那人竟然也是趙高,他一身鐵灰色的西裝,擡頭看向冥王,推推眼鏡,唇邊勾起一抹笑……
“啊——!!!”冥王大叫着驚醒,把Aaron吓了一跳。
元鶴子騰地站起,翻手幻化出三尖槍,一臉戒備地盯着冥王。
“怎麽了?”Aaron扶着大汗淋淋的冥王,巧妙地擋在冥王與元鶴子之間。
冥王抓着Aaron:“那人是趙高!”
元鶴子和子浩臉色一變。
“什麽?”Aaron茫然。
冥王的臉色越發鐵青。
有人入了夢,告訴冥王一些事情。
冥王幾乎可以肯定這一切都不是巧合,有人正在指引着他,而趙高卻入侵到夢裏,一個夢境同時出現兩個趙高,一個是古代宦官打扮,另一個則身穿鐵灰色西裝。
有一場陰謀從幾千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冥王隐約覺得神意中卻有着另一層的深意。
趙高,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