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
餐廳內的客人、服務生和附近的路人、計程車司機也紛紛想起自己原本做的事,并繼續做。
葛利路摟著沈書枋,轉身離開。3.
他們走了兩條街,沈書枋才敢問:
「你做了什麽?他們……沒有昏倒,但……」
「我用微量電流,在他們腦袋裏制造一段『空白』。」
「那表示……羅佐先生會不記得你?」
「不,他記得,但僅止於早上和下午的記憶,人數和範圍會影響作用效果,施展起來也很花力氣,我們做過實驗,一旦記憶出現空白,正常人會以為有問題的是自己,是自己在作夢。」他把一只玻璃杯遞給沈書枋。
「就、就在這裏喝嗎?」
「我看你好像很喜歡,一直喝。」葛利路将玻璃杯倒了半滿。
「你這樣算偷竊……」
「沒有人會知道我拿走它。」
「你确定?」不守規矩,有時候也有某種快感,就像青少年愛闖禍,多半為刺激。
「我确定。」
玻璃杯輕敲,他們站在鋪著石磚的巴黎街頭、喝著高級餐廳的紅酒,仿古街燈亮起,夜晚氣溫下降,街上行人潦潦,沈書枋覺得這樣別有情調,比坐在高級餐廳裏、吃魚子醬、聊些故作風雅五四三好多了。
他們坐在附近公園的長椅上,紅酒瓶身的标簽印著年份:1946。
「為什麽改變主意了?」沈書枋問,「羅佐先生問你為什麽會來地球,讓你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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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利路一手拿著酒瓶,一手拿著酒杯,動作優雅地喝著紅酒、又随性把手臂搭在椅背上,配上立體五官和西方人的長手長腳;沈書枋心想,如果這男人生在地球上,應該也是占盡優勢的吧?
「我不會解釋那種感覺,」葛利路說得很誠懇,「但我大概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了,」他偏頭望著沈書枋,「如果太多人類知道我的身分,會引來注意,人類永遠會把我當成外來者,不論一開始友善與否,最後他們都會有相同的疑問:我這個外來者來地球做什麽?我上網查到電視節目,它說,你們把外星人當作侵略者。」
「我覺得那太超過了……」人類只是用自己的立場去推估他人……
「沒錯,我是來侵略你們的,」葛利路說得很平淡,「身為侵略者,我們早就預期被侵略的文明會積極反抗。」
「所以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嗯,而且解釋起來很複雜,沒必要浪費多馀的力氣。」
「也是。」你根本是懶吧……
沈書枋附和,心裏卻偷笑,他擡起頭,看到漆黑的天空和路燈,「兩億年後啊……等你們飛過來,咻——一大堆的天使像流星一樣飛過來,我早就入土為安了。」
他望著葛利路,微笑。
「你知道『入土為安』的意思嗎?意思是我早就死了,人類的平均壽命是八十歲!」
「……」葛利路替自己的酒杯倒滿,喝著。
「我不期待自己會結婚生子,會将家族什麽的延續下去,所以我很珍惜,珍惜現在跟你相處的每一刻。」他有心理準備,他沒辦法過父母期望的生活,他會讓他們失望、讓他媽媽哭泣。
「我們的時間計算方式和你們不一樣。」葛利路把話說得含蓄,卻觸動了沈書枋敏感的神經。
「你的意思是……?」沈書枋心裏有個模糊的概念,但他說不上來。
「我會活的比你久。」
「不,你不是這個意思……」沈書枋覺得,葛利路好像在「暗示」他什麽,但一向有話直說的異星天使,會懂得「暗示」嗎?
「一切都得仰賴議會的決定。」葛利路把杯中紅酒喝完,結束這個話題,「和以往的侵略行動不一樣的是,我們的科學家在人類血液裏發現了相似的基因,科學家的研究會影響議會,也許到時候……并不是『侵略』這麽簡單。」
沈書枋笑了笑,緩和嚴肅氣氛,「侵略本來就不簡單……」
「我猜……這是我個人的猜測……」葛利路一反常态,欲言又止。
「嗯?」
「議會的決定,應該會分為兩類:一種是消滅地球,一種是消滅人類。」
「有、有什麽不一樣嗎?」沈書枋皺眉。
「你是人類,但那個不是,」他放下酒瓶,指著公園裏的樹,「那個不是,」他指著停在噴水池前的鴿子、路過的野貓,「那些也不是。」
「葛利路,我可以問你……跟『侵略』有關的問題嗎?」沈書枋試探,因為在乎,他不想讓對方不高興。
「可以。」葛利路很乾脆。
「為什麽你的母星要侵略其他星球?」沈書枋一邊觀察葛利路的表情,葛利路貓眼石般的眼珠,眨了一下,「托裏說的沒錯,我們人類是地球上唯一會侵略自己人的動物,但那是因為資源不夠、人類要擴張生存地盤。葛利路,難道你的母星……出了什麽問題?」
「……」
「沒關系,你可以不用回答。」沈書枋輕易地放棄追問,因為他覺得沒必要,與其打破沙鍋問到底,他能和與這男人保持和諧才是最重要的。
但葛利路只是在思考。
葛利路第一個想到的,是議會。
一般公民不知道,但議會一定知道每一恦決定與行動背後的理由。
他們認為理性思考和邏輯很重要,但為什麽偏偏搞不清楚「理由」?
他們被主塔議會指派「行動」,和背後的「理由」,好像中間有個斷層。
他第二個想到的,是拉依奴。
拉依奴是犯人,犯人被軍官獵殺,他是軍官,所以他獵殺犯人;但他從不知道,犯人成為犯人的理由。議會送來的報告分析犯人在壞地的行動,他們成雙成對,只要抓到一個,另一個也會跟著落網,但報告上寫的是方法,不是理由。
他腦中,首次放任疑問萌芽。
卡珊拉!
他想起了拉依奴的姓氏,希望托裏有查到消息……
沈書枋看葛利路表情越來越沉重,拿起酒瓶,倒了最後一杯,并送到葛利路面前,「想不出答案就算了,反正再怎麽想也不會有結果。」
沈書枋喝得雙頰微紅,葛利路卻一點事也沒有。
「你的體質是喝不醉的嗎?」
葛利路接下酒杯。
「早知道,就叫你多偷一點東西出來!」沈書枋笑著說,他把頭靠在葛利路肩上,葛利路把最後一杯送還給他,「喝不下了嗎?」
「你喜歡,所以給你。」
「……嗯。」沈書枋并不是喜歡喝紅酒,方才在餐廳,他沒話聊,只能吃喝,但葛利路單純的小動作,就讓他覺得很開心。**********(第九章完,下接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