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似乎見到過,想來還是在的。既然是郡主的書,沒有郡主的話,奴婢們也萬萬不敢擅自處置呀。”
話音末梢時,輕柔的尾音像是微風一般撫過心弦。
喬錦笙條件反射般悄悄瞅了瞅表姐的表情,見與先前并沒有什麽不同之處才略放心了些。
怎麽覺得,蔓姐姐身邊的丫頭與蔓姐姐之間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與自己有什麽隔閡,無論如何都無法進入。
九公主盡力讓自己還是笑着,看向身側的荷花,粉色的花瓣邊就是一株蓮蓬,而午膳時的蓮子和早晨的蓮心茶就是出自這裏麽?
不知道……戳上去的感覺怎麽樣。
喬錦笙撐起自己,盡力去夠那蓮蓬。正在與玉梨說話的喬蔓往這邊看了一眼,小表妹的動作實在是不屬于她年齡的生動有趣。
“蔓姐姐……”喬錦笙在拉住蓮蓬下的枝時轉頭,“錦笙可以把它摘下來嗎?”
“唔,自然是可以的。”喬蔓手指動了動,指尖出了水面,同樣觸及身側的蓮花。小舟在行駛到這裏時已經慢了下來,玉梨見再往前怕更是艱難,于是幹脆停住動作專心回話。
“回去以後找來給錦笙看看。”端陽郡主輕聲道,“再有就是……如果本郡主沒有記錯,花卉一類也是能釀的?都說桃花釀清醇無比,那荷花呢?”
玉梨着實被問住,好半天後才道:“這……回郡主,奴婢卻不清楚這些的。莫不如,待會兒回去後奴婢去廚房問問?”
喬蔓笑了聲:“不用,本郡主也就是一句話罷了。倒是錦笙喜歡蓮子,明日的早膳照例備上吧,具體要什麽就讓廚子決定。”又喚了聲正在摘蓮蓬的表妹,“錦笙,原本是昨日我就要去蓋陽姐姐那裏的,不過母親說你的衣服沒有制好,不太合适,可明日是無論如何都推辭不過了,而蓋陽姐姐和我素來是交好的,當年的蓋陽公主可是嫁給司馬大将軍,算是妻憑夫貴,不僅是表叔得封,表姨母也得了恩典讓封號延續下來。”
“诶?”喬錦笙晃了晃,險些掉下去。她扶着船舷穩住,才道:“這不是和蔓姐姐一樣了麽?那蔓姐姐說的蓋陽姐姐,也是……?”
“是的,”喬蔓點點頭,“蓋陽姨母的女兒本是不得封郡主,可是沒法子,現在他們一家在兵權上已經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便是皇帝舅舅也只能籠絡。我還在想,五妹妹六妹妹是與大将軍嫡孫年紀相仿,指不定是要指婚的。”
“指婚?”喬錦笙終于掐斷最後一點蓮蓬與枝幹相連的地方,于是捧着蓮蓬心滿意足的跳到喬蔓眼前,整個小舟都因為她的動作動了動。九公主不由心虛,見表姐似乎還沒緩過神的模樣,湊上前小心翼翼道:“蔓姐姐……都是錦笙的錯。”
喬蔓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捏了顆蜜餞塞入口中才道:“十五六歲,本就是該嫁人的年紀。再過兩三年,錦笙少不得也要走到這一步的。不過沒關系,姐姐一定會替錦笙找個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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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錦笙眨眨眼,又問:“那蔓姐姐呢?蔓姐姐今年,已經十五了,明年便是二八。”
喬蔓聞言一怔,片刻後便回過神,笑道:“我和錦笙怎麽能一樣?我是郡主,不會有那麽多人盯着的,而錦笙不同,尚公主再怎麽講都是光耀門楣。”
“可是……”喬錦笙還想再問時,手裏的蓮蓬被表姐拿過去,将其撥開取出小小的綠色蓮子。九公主的注意力被引過去,道:“這個怎麽和白日裏吃的不一樣?”
“是不一樣。”喬蔓應了聲,留了半寸長的指甲扣上去将上面薄薄的一層皮劃開,裏面就是白色的蓮子了。她又将蓮心除去,才将其喂給表妹。
短短數日,端陽郡主做的最多的事情大概就是給九公主喂食。不知怎地,見到對方“啊嗚”一口咬上來的模樣時,喬蔓總會很滿足。
可惜還是太瘦弱了些……嘆氣。
喬錦笙直到将蓮子咽下後才開始說話,所道者不過是蓋陽郡主會喜歡什麽雲雲。喬蔓一一說了後,笑道:“錦笙很用心呢。”
“啊。”九公主學着方才表姐的動作将蓮子喂給喬蔓,在手指劃過對方唇瓣時心裏有一種好溫柔的感覺。這麽一分神,她停留的時間就長了些,直到看到表姐神情中帶了詫異時才讪讪的拿開手道歉:“錦笙方才走神了……蓋陽姐姐會喜歡錦笙麽?”
“會的。”喬蔓點點頭,決定只當方才是小表妹是普通的發呆,就又說起在蓋陽公主府上要注意的問題來。這樣講了一通後,喬蔓才恍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告訴表妹要帶她一起去,不過看錦笙問的這些問題,應該是已經明白才對。
至于蓋陽是否真的會喜歡九公主的事情,喬蔓并沒有去想。只要蓋陽一家子會繼續榮耀下去,就不會做出讓大家都失了面子的事。
哪怕只是在府中呆了兩天,端陽郡主都完全肯定如今京都的貴女圈子裏一定都在談論這件事情。她喬蔓的女伴,竟然是九公主?
“那就好……哈秋!”喬錦笙一個瑟縮,揉揉鼻尖道:“果真是涼了呢。去蓋陽姐姐府上,是要坐馬車嗎?路上還會路過什麽地方?”
“是馬車沒錯。”喬蔓答應了聲,然後教玉梨将先前她拿的那件衣裳遞過來給小表妹披上,看着錦笙乖乖縮進裏面才道,“路過的地方……便是真的路過了,在馬車上也是不能打開簾子的。錦笙來的那一天打開簾子了對不對?以後不要這樣。”想了想,繼續說,“明日再蓋陽姐姐府上,可能還會有別的姐姐,到時候錦笙只要一直跟着我就好。”
她才不信,別人會不好奇九公主是什麽樣的孩子。不過這樣也好,一次性讓錦笙将人見全了,以後也會方便些。端陽郡主明白從前九公主分明就是不與人交往的,長此以往下去卻并不好,哪怕是之後出嫁了都可能被孤立。
而皇家公主,是天下典範般的存在,皇帝舅舅在這種事情發生後最可能做得就是訓斥公主本人。
喬錦笙在聽到喬蔓說不要拉簾子時小臉已經垮了下去,不過是因為忐忑蔓姐姐會不會因為這點事情而覺得自己不好。聽到後面的話,九公主放下心,只是點頭答應:“放心吧蔓姐姐,錦笙一定會做好的。”
喬蔓将喬錦笙的神情看的分明,心下一轉就曉得這是表妹在擔心先前的事情。她當時既然沒有阻止,就是不在意了,但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是少些好,就也沒有開口安慰。的确,有哪家貴女是敞開了給人看的?不過是念着錦笙第一次出宮,總歸不能悶着罷了。
“錦笙,張口,啊……”
兩人談笑間,蓮蓬中的蓮子就都被相互喂着吃完。喬錦笙看着喬蔓牙尖咬着一顆蓮子的模樣,心想不知道如果将蓮子換成珍珠會不會也是一般妍姿俏麗。
應該會更好才對,九公主很快得到結論。只是想象那個畫面,就覺得……是不是太過豔麗了些?
衣裳只帶了一件,可漸漸地喬蔓也開始覺得冷。她的手指冰涼冰涼的,而舟下的水也不複溫暖了。喬蔓擰眉,就察覺到有什麽東西覆在自己手上,是熱的。
端陽郡主擡頭,見小表妹正捂着她的手,還很認真的将每一根手指都好好捂住。
“蔓姐姐是冷了嗎?”喬錦笙說,“唔,錦笙的手是熱的,如果可以把熱度全部給蔓姐姐就好了呢。對了,蔓姐姐,要不然你來穿衣裳吧?”
“不用。”喬蔓彎唇,将頭靠在小表妹肩上。喬錦笙先是僵了僵,接着很快反應過來,開始笑。
在一邊默默讓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玉梨攏了攏衣領,很是猶豫自己要不要問一下是否該回去了。可想了半天,實在是不敢開口打擾眼前的兩位主子。
“錦笙啊,”端陽郡主的聲音都比尋常時候要軟了許多,秀麗的眉眼間竟是柔和,“我從前一直想着,如果有一天可以與他人一起去水鄉,可這一生怕是都不能如願了……今日這般,不知道算不算完成了一個夢?”
“水鄉?”十二歲的小公主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蔓姐姐,那是很漂亮的地方嗎?”
喬蔓遲疑了下,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麽對表妹解釋這個問題。半晌後才道:“也是在話本裏看到的,采蓮女之言倒是其次,能一直在舟上漂泊,餓了就采摘蓮子,白日唱着歌謠,夜間看着天上的星辰就是一切。如果母親知道,一定要說我沒志氣的,可是……”
可是她也覺得自己沒志氣。
喬蔓想,她明明是知道的,如果離開了皇宮離開了公主府,恐怕第一個受不了的就是自己了。沒有了金尊玉貴的郡主之名,恐怕一天都活不下去。何況,她也喜歡現在的生活,喜歡數人之下萬人之上。因為這樣,她才可以順利帶走九公主,才可以……甚至是有朝一日,手握權柄,
端陽郡主眼神裏顯現出幾分超乎尋常的堅定神色。是了,哪怕再怎麽期待再怎麽喜歡,如果重新選擇,端陽郡主一定還會是端陽郡主!
而且……喬蔓擡眼,看着喬錦笙的側臉。
生生世世都生于帝王家,才是最好的事情。
“那以後錦笙帶蔓姐姐去,好不好?”喬錦笙并不知道此時表姐心裏已經是百轉千回了,“聽蔓姐姐這麽說着,錦笙也開始向往了。”
喬蔓勾起唇角,拿起表妹的手指把玩,好久之後才輕聲道:“好。”
實在是再美麗不過的夏日夜晚。
在無窮碧色中,在滿池荷花裏,一葉小舟上載着喬蔓和喬錦笙。
星辰似乎是觸手可及,只要看上片刻就覺得實在是太過耀眼奪目,幾乎要奪去呼吸了。
是的……都快要忘記,究竟如何呼吸。
喬蔓吃吃的笑着,連眼淚什麽時候留下來都不知曉。
怎麽覺得,一切的一切都太過虛幻,到了不真實的地步呢?身邊的小表妹,只是個孩子罷了,她竟然會說出那些事情。
難道是茶葉都開始醉人,而自己醉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麽覺得……蔓姐姐你受了?
口胡w
離3W5還有多少……撓牆。
掉了三個收藏,好桑心嘤嘤QAQ
☆、蓋陽
接下來的日子,喬蔓果然是帶了喬錦笙一起去拜訪各家交好的貴女,一群年紀相差不大的小姑娘因着家世淵源到底是習慣了交際之事,你贊一句公主天家氣度我說一聲端陽郡主果真好眼光,而喬錦笙就被圍在中間想不去聽都不行。喬蔓在一邊笑吟吟的看着,間或說上幾句,接下來又是齊齊的稱贊聲。
蓋陽小郡主就坐在喬蔓身邊,細聲細氣道:“這些日子都沒有見到端陽長公主,我家母親很是擔憂的。”說着,将一個妃色百蝶穿花錦緞荷包遞到喬蔓手上,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我親手繡的,裏面裝了自朝華寺祈來的符。”
“蓋陽的針線素來是最好的。”喬蔓嘆了聲,“端陽代母親謝過蓋陽郡主的心意。只是現在……連我都不知道,母親究竟是怎麽了。”
小郡主颦了颦眉,依舊是用細細的聲音問:“怎麽會這樣?難道沒有宣太醫麽?”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喬蔓将自己的無奈擺在面上,“是宣過太醫的。喏,就在九公主到府上後的第三天吧,母親莫名就說身體不适,我要宣太醫她起初還不讓,後來被我纏的沒法子。可太醫來了後,看那樣子分明是診出什麽了,卻不告訴我。母親倒是愈發不出門了,連一日三膳都直接擺進房裏。我實在是不安,又不止如何是好……母親還讓我帶着九公主出來見你們,我也只能來了。”
“诶?端陽不想見到我們嗎?”蓋陽小郡主手指動了動,腕上的赤金長命鎖手镯發出輕靈的聲響,“希望姨母快些好起來。”
喬蔓一怔,見眼前這個還比自己大半歲的姐姐正好委屈的看着自己,好像真的是被冷待一般。她勉強安慰了句:“怎麽會呢,蓋陽姐姐對我向來是最好的,我怎麽不知道。”想了想,又說,“這樣讓蓋陽姐姐勞心,倒是我們端陽府上過意不去了。”
“這就好。”小郡主甜甜的笑,“因為九公主剛來的那幾天我一直沒見到端陽,所以還在擔心,是不是端陽有了九公主就不要我們了。”
“蓋陽姐姐這麽說,倒是讓端陽無地自容了。”喬蔓将先前的荷包放入袖中的暗袋裏,“本應該是去姐姐府上向蓋陽姨母問安的,可惜抽不出空。母親那般,端陽真的是想要以身代之。”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面上是如出一轍的神情,溫婉的仿佛雙生。喬錦笙在發現這點時,心裏突然變得空落落的,像是遺失了什麽最重要的東西。可再看看其餘貴女,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唇角的弧度和拿手帕的姿勢,說起話來亦是同樣輕聲細語。相較之下,她分明是一個外人。哪怕是被人緣最好的端陽郡主引進,都不會真的融入。
因為這個原因,這一日回到公主府後喬錦笙悶悶不樂,反倒是在讀書習字上更下了功夫,到了夜半更深時喬蔓教她歇息也不應。喬蔓見表妹這般,心下一轉也就明白緣何而來,便上前勸道:“錦笙,想要和她們一起,倒不如去學女紅呢。”
九公主放下筆,擡起頭對表姐說:“所以錦笙并不想和她們一樣。”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端陽郡主倒只是挑挑眉,一副看你要說什麽的樣子。
她們是在與衆貴女一起用了晚膳後才回來的,喬蔓先讓表妹去歇息沐浴,自己則拿着那個荷包去找長公主。喬洛在聽完女兒轉述的蓋陽小郡主的話時只是漫不經心的笑,身上披着淺金綠萼梅紗衣,更顯得清雅了些。
“母親!”喬蔓喚了聲,“連蓋陽姐姐都這麽說了,何況女兒。”
喬洛看了喬蔓半晌,才道:“本宮無事。”
喬蔓自然是不信的,于是轉頭向玉桃:“玉桃,你呢?母親一直是你伺候的,如今這般,起碼要讓本郡主知道原因吧?”可玉桃只說了聲奴婢為難,就退到一邊不再多言。喬蔓見此,疑慮更重間倒是明白,怕是……涉及陰私了?
她神情一肅,道:“若是母親是在無法讓女兒知道,女兒是不能強求的。但我始終是母親的女兒,所以……”所以如果出了什麽事,自己肯定會與端樣長公主站在一邊。
喬蔓想起母親是在入宮了一趟之後才變成這樣,那麽就是宮中出了什麽事?算起來,她已經有些日子沒有進宮了。
長公主還是看着喬蔓,隐隐是笑了笑,說:“你想到什麽了?說是無事就是無事,玉桃又能怎麽樣。如今中宮懸置,有些事情讓本宮去拿個主意也正常,怎麽會是出事?”
喬蔓見自己的心思被識破,倒是沉靜了些。的确,如果出了什麽事情的話宮裏不會一絲動靜都沒有,連病重之流都未出現。而母親現在不過是沒有踏出房門罷了,面色倒是潤澤的。
唯可慮着,是那天太醫的神情。可以說,這是喬蔓一切不安的源頭。
“對了,今日裏那些人也一樣,都在說九公主多麽好多麽好。只是蓋陽給了我荷包,我就帶回來了。”
喬洛略略點頭,很快就說自己累了讓喬蔓也早些睡。喬蔓見此,好不容易放下些的心又提起來,可見母親似乎是真的困倦一般,只能講話咽下離開。一路上,都是在細細思索最近發生的事兒,越想越覺得……實在是太正常了。
那是怎麽了?
搖搖頭,實在想不明白的話就先放下好了。
而端樣長公主見女兒離開後,才将荷包丢到玉桃手上。玉桃拿着荷包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喬洛見她這般,只道:“明日叫太醫來瞧瞧,別讓郡主知道就好。”
玉桃屈膝應下了,上前去為長公主鋪好被褥。正值夏日,被子只是薄薄的一層,連玉枕都拿了出來。她将一切擺好,伺候着喬洛躺下後才猶豫道:“長公主,這樣瞞着郡主……合适麽?”
喬洛神情不變:“有什麽合适不合适的,還沒有決定呢。好了,你退下吧。”
玉桃見此,也只能替主子拉好被子,再吹熄蠟燭自己退了出去。守夜的是明棠居裏的兩個二等丫頭,皆喚道:“玉桃姐姐。”
“好生守着,萬萬不可讓長公主受涼。”玉桃囑咐了句,方心事重重的退下。
而在喬蔓回了環清館,看到的就是喬錦笙正在燈下念書,清澈的嗓音和對方專心的模樣讓端陽郡主的心情好了些,遂問道:“錦笙已經沐浴過了?”
“嗯。”小姑娘的視線并沒有離開書本,還是一遍一遍讀啓蒙之物。這于她的年齡雖不相符,可念及已經蹉跎的年華,也只得如此。喬蔓總覺得可惜,教的就更是用心,而喬錦笙也很認真,很快就将足有千餘字的詩篇記熟,正在學習裏面的字。
“唔,那姐姐就去了。你先看吧,待會兒姐姐來考你。”
說完這話,喬蔓就獨自去了一邊的房子裏。此時玉梨已經将水準備好,正在往上撒花瓣,玉香見此,走上來解開喬蔓的發髻,又将一身首飾卸下。喬蔓在水裏泡了很長時間才站起,擦好身子後穿上白色的裏衣,走回卧房,看到小表妹還是在讀書。
一番考量,喬錦笙的應答流利不說,能寫出的字也多了不少。喬蔓有些驚喜的揉了揉表妹的發,笑道:“接下來很快就會超過姐姐了。”
“哪裏呀,錦笙的字遠遠沒有蔓姐姐好看呢。”九公主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又道,“蔓姐姐應該歇息了罷?錦笙想要再看一會兒。”
“今日是怎麽了?”喬蔓偏着頭,雖然問了卻并沒有想要聽回答的意思,不過還是道自己陪着小表妹好了。到了較往常還晚的時候,喬錦笙都沒有放下書本。喬蔓勸她,九公主卻語出驚人。
“我……我只是……”喬錦笙支支吾吾道,“蔓姐姐和這幾天的那麽多姐姐,都是從小就開始學習的,不論是蓋陽姐姐的女紅還是蔓姐姐的讀書習字。但是,”她的神情突然堅定了些,“錦笙不想成為和那些姐姐一樣的人,雖然蓋陽姐姐繡的荷包的确很漂亮。我……我想要成為蔓姐姐一樣的人!”
“是的,蓋陽姐姐的女紅一直是我們之間最好的。”喬蔓沒有接喬錦笙的話,反倒是說,“我将荷包給了母親,蓋陽姐姐說裏面是她祈來的符……希望母親會好起來。”
喬錦笙還沒有說出的話被硬生生卡住了。
喬蔓猶自道:“錦笙,連玉桃都知道了,反而是我不知道……太奇怪了對不對?雖然玉桃是母親的心腹,和我是母親的女兒啊。有什麽事情是一個奴才能知道,我卻不能知道的?”
“……”九公主張了張口,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才好。應該繼續說先前的理想麽?想要成為和蔓姐姐一樣美麗耀眼的人,讓自己在冷宮裏一見傾心的人。
可是……顯然是不合适的。
看着明顯情緒低落起來的表姐,喬錦笙想了很久才輕聲道:“長公主無論如何,都是對蔓姐姐好的。”
“我知道。”喬蔓說,“所以,才更加難受。”
喬錦笙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可真的是說不出話來了。她伸出手拉着表姐,看到自己的影子因為燭火的跳躍而有了輕微變動,像蓋陽小郡主一般細聲道:“蔓姐姐,咱們這就休息吧?”
作者有話要說:
☆、玫瑰
整個公主府都知道這些天郡主心情很不好,有機靈的就能模模糊糊猜出其中緣故了。可這一是主子而是天家,連偷偷議論都要瞅在沒人的地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向對方使眼色,一時間仿佛都練就了讀心術般。一日日下來,唯一能從容的就是玉桃。
可玉桃面上從容,心裏更是翻江倒海了。郡主先前猜的沒有錯,這事兒還真就是陰私了。雖是大不敬但玉桃還是忍不住覺得,長公主若真的只是病重都會比如今好上許多。
她端來鲫魚湯,看着主子小口小口服下,心裏又想起先前遇到玉樂的事兒。
玉樂并不是郡主身邊的人,比起玉梨來說處境已經好上許多,她第一次由衷的感謝自己被調道九公主身邊,連在喬錦笙身前時都更上心了些。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是不是看出來這點了,偶爾竟然會托腮笑得一派天真的問她郡主喜歡什麽東西,說是想要為郡主分憂什麽的。玉樂到底是在喬蔓身邊許多年,又有和玉梨交好,哪怕先前只是二等,只道自己對這些事還是很有譜的,但回想一番才發覺事情并不簡單。
說起來,郡主似乎真的沒對什麽特別上心過,除了從前那些只有幾日興致的事物外就是如今的九公主。這話沒法子直言,玉樂支支吾吾的說了幾樣吃食,九公主就嘆口氣:“我總不能自己下廚吧?唔,也不是不行……”
于是,這小主子還真的去了。玉樂望着喬錦笙的背影,一遍遍祈禱郡主知道這事兒後不會責怪自己。又一想,大概也沒什麽,便是郡主從前都是為長公主準備過點心的,即使只是最簡單的千層糕。
只是解鈴還須系鈴人,玉樂最終決定去玉桃那裏探一探,許是從長公主那裏着手好些。都知道郡主因着生父早逝的緣故自幼就極是孝順,只要長公主展顏郡主的心情就會好起來——玉樂可以肯定。
“玉桃姐姐,咱們也都是奴婢的身份,就求你給妹妹個話吧,九公主都問了妹妹好幾次的,可我是在是汗顏,連主子的喜好都說不清。”玉樂将話說的很巧,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更沒有議論主子的意思,無非是問下郡主與長公主的興趣所在罷了,說完還好真誠的看着玉桃,一副我相信你的樣子。
玉桃面無表情的看了玉樂半晌,才慢慢道:“長公主喜素雅,郡主好豔麗,這應是府上人都知道的。”
玉樂僵了僵——我沒問兩位主子的穿衣風格啊!
但也只能小心的笑道:“九公主說是要下廚給長公主及郡主做些吃食,妹妹實在是……”
玉桃若有所思,半晌後才道:“讓廚子教着,糕點一類就好。長公主就不必了,郡主倒是會歡喜的。”
玉樂還是猶豫的問,“糕點?到更是不知道如何了。我總想着,郡主先前是給長公主做過千層糕的。”說道這裏語氣一轉,“九公主這次将長公主掠過去……?”
“無妨。”這次玉桃的語氣已經肯定了許多,“長公主身子不适,藥都喝不夠,哪裏有心情用那些花哨玩意兒?九公主是在和郡主學字的,是在過意不去的話寫張長壽安康一類也就罷了。自然,這只是我的意思,究竟如何還是要看給九公主的。”
玉樂一一記下,卻在聽到主子身子不适時眉尖一動。可沒等她繼續說什麽,玉桃就借口有事離開。玉樂在原地站了會兒,轉身向玉梨所在的地方走去——是了,九公主現在想來應該是在郡主身側。
回了環清館,玉樂先去端了一盤蜜餞才走到郡主房前敲了敲門,揚聲道:“奴婢是玉樂。”
裏面果然傳來聲響,片刻後來開門的是玉梨,對方在看到她時仿佛松了口氣,讓出一個人通過的地方,又低聲道:“郡主的心情好了些,正在嘗九公主方才做的玫瑰糖。”
“……”玉樂默默的想,從前怎麽沒覺得九公主做事情這麽快?又轉念,郡主可不是常常誇贊九公主慧敏的。
實際上,玉樂是高估自己主子了。
玫瑰糖是再簡單不過的糕點,喬錦笙去問了主廚,聞說做這個連一炷香時候都用不到才決定。的确方便,而她只不過是自己将花瓣扯下洗淨,再與糖混在一處搗碎罷了,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程序被幹脆的省略掉。
“郡主還真是能笑盈盈的咽下去……”玉樂在見到那盤子東西時這麽想,一邊将蜜餞放下。
“玉樂,你回來啦?”喬錦笙擡頭,又對喬蔓說,“蔓姐姐,錦笙先前讓玉樂去玉桃那裏問問姑母會喜歡什麽,蔓姐姐不要覺得錦笙多事才好。”
喬蔓聞言還是笑,可看向玉樂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玉樂很清楚的從裏面讀到警告的意味。
原來,郡主還沒有到分辨不出味道的地步……
玉樂松了口氣,這樣一來就放心許多,便将玉桃的話重複一遍,末了道:“只是奴婢想着,長公主看到九公主的字,也是好的。”
喬錦笙遺憾的揉了揉手裏的帕子,問喬蔓:“那……蔓姐姐先前說過,玉桃是在姑母身邊多年了,不過錦笙寫什麽字好呢?”有些苦惱,“而且錦笙的字實在算不上好,不要被人笑話了才是呢。”
“不會。”喬蔓神色溫柔,“錦笙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不是才剛開始麽?至于寫什麽字,”躊躇了下,“讓姐姐想想吧。另外……再過幾日就是六公主的生辰,到時候還是要進宮的。錦笙現在還沒有私房,禮物一類姐姐就先幫你備下了。”
“謝謝姐姐。”喬錦笙彎了眼,面色比起剛來的時候已經潤澤許多,頰上甚至隐隐有了梨渦,“姐姐喜歡這玫瑰糖,錦笙就天天給姐姐做。”
“好。”喬蔓執着小表妹的手放在唇邊,道:“不要忘記,封好瓶口後放在井中鎮上十幾日。”
“诶,還要冰鎮?”
作者有話要說: 上榜了口牙,今天在後臺看到數據小激動了下w,然後緊接着看到另一篇文掉收掉的好慘烈……于是義無反顧的來更這個啦w
另外突然有一種錦笙好呆萌的感覺>_<【喂喂
有一種給文裏加美食元素的沖動……讓小表妹給表姐洗手作羹湯(哪裏不對)也是很美好的事情QAQ,不知道有沒有姑娘喜歡?
☆、申時
“……這是自然的。”
喬蔓揉了揉眉心,神色裏透出幾分憔悴來。喬錦笙見表姐這般,遲疑了下說:“是錦笙的不是了。蔓姐姐若是累,就早些歇息吧。”
喬蔓搖搖頭,說:“錦笙,你有什麽不是?這些天我一直想不通母親那邊的事情,加上六妹妹的生辰賀禮也要拟單子,都沒有顧的上你。”
所以,起初聽到小表妹說做了玫瑰糖時端陽郡主還頗為驚訝,想了想又記不起前幾日對方都在做什麽,一時間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冷待了對方。再算算,自從與蓋陽姐姐道別道現在已經又是數日光景。
“錦笙希望姑母早些好起來。”小姑娘輕輕地說,“也希望蔓姐姐能好起來,錦笙自己也可以好好讀書習字的。”
喬蔓笑了笑:“才不過是申時,歇息什麽?錦笙倒是可以與姐姐一起看看禮單,過上一兩年這些事情就要全部自己來做了。”
表妹來到府上不過二十多天,可任誰都不會再只當她是那個冷宮公主。調養已經初見成色的小姑娘總是笑眯眯的,甜美到讓人心動,偶爾颦眉的模樣都很是惹人憐愛。先前怯生生的樣子已經在改了,偶爾舉止間幾分氣度擺在那裏,卻并不顯得驕橫。連母親都在私下裏說,蔓兒這回的确是眼光好。
可不是眼光好,有哪個孩子會在剛剛接觸筆墨紙硯時就能像模像樣的寫字了?在喬蔓看來,錦笙完全就将宮中的八公主比了下去。
喬錦笙點頭:“可錦笙還是……要進宮的話,錦笙會一直跟在姐姐身邊嗎?”
“啊,只要錦笙願意。”喬蔓捏了捏表妹的臉頰,并不是十分柔軟,可比起先前已經好了許多。她堅定了要繼續養好表妹的信心,接着就将玫瑰糖放在一邊,拉了錦笙的手站起來對玉梨道:“去将我那卷須翅三尾點翠銜單滴流蘇鳳鈾給九公主拿來,光是一套金頭面未免太不好見人了,省的有人說端陽公主府苛責九公主呢。”
心裏想得是,總算可以不用繼續吃那玩意兒了。
雖然錦笙的心意讓喬蔓很是歡欣,可歡欣并不能讓所謂玫瑰糖的味道好些。拿起筷子是因為表妹的眼神實在是令人心軟,可慢慢咽下就真的是煎熬。不說冰鎮的問題,就是糖和玫瑰的比例,似乎都不太對勁。
喬蔓默默的想,自己是不是也需要宣太醫瞧瞧?
就又想起母親的事兒,心下湧出幾分煩躁。端陽郡主一擰眉,看到小表妹還在一邊站着,乖順的樣子讓她瞬間沉靜了些。定了定心神,喬蔓決定還是先履行承諾和表妹一起看禮單。這些事情,在某種程度上比讀書要重要太多。紙上談兵,無論如何都是比不上親身去嘗試的。
至于這些天事兒……母親不想讓自己知道,就必定會料到現在的局面。可即使是這樣都做出決定,那必然是真的不合适。
喬蔓心裏明白,只是無法接受。
“六妹妹只比我小一歲多些,可她是錦笙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