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誣陷

臨近晚稻成熟鄉間的田野一片金黃燦爛,田間只有寥寥幾道忙碌的身影。百姓趕在農忙前偷了半日清閑,坐在田野旁邊的樹蔭下聊天。

陳阿虎路過一個農夫叫住了他:“阿虎幹嘛去?來,過來聊會兒。”

陳阿虎湊了過去:“你們怎麽都不用幹活嗎?”

“累死累活忙大半年了歇一天半天不礙事。”

陳阿虎聞言也坐了下來,不過他只打算歇一會兒不打算把這一天的時間都浪費在這上面。

他剛坐下,那喊住他的農夫又問:“我最近路過蘇家的那幾處稻田發現那稻顆粒飽滿,沉甸甸的,種得比早稻還好,你是怎麽種的?”

陳阿虎有些納悶:“就是這麽種的啊,還能是怎麽種的?”

“你這就沒意思了都是幫人幹活的,告訴我們怎麽了?”另一個農夫笑道。

陳阿虎将他平日種田的方法說了,可是大家不相信他靈光一閃,道:“難不成是農肥的緣故?”

大家來了興致問:“什麽農肥?”

“我們的田所用的農肥都是蘇道長堆出來的肥興許是因為農肥這些稻谷才會長這麽好當初的棉花也是如此……”

有些人隐約聽說過蘇北顧建了個茅廁用來堆肥的事不過很多人家都堆肥了也沒聽說過哪戶人家的作物能有這麽好的。

“最近村裏賣的那些菌菇據說也是蘇道長種的。”

“說到這個菌菇我吃過。我家那婆娘花了比一般菌菇貴幾文的價格買了回來,說是有那功效,我當時不信,不過這菌菇的味道确實鮮美,吃完後感覺小腹有股熱氣。後來讓我家婆娘再去買,但都被買光了,這價格也漲了不少。”

“哎,阿虎,你在蘇家幹活的時候吃過嗎?”

陳阿虎不明白他們的話題為什麽轉的那麽快,他搖了搖頭:“蘇家很少喊我們去幹活,只讓我們顧好田裏的事,所以我已經很久沒進過蘇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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佃戶明明只是租了主家的田來耕作,屬于租賃關系,奈何很多主家會以各種手段為要挾,迫使佃戶去做耕作以外的事情,跟主家的仆役一樣,常常要幹雜事。

七八月份的時候,軋棉機還沒搗騰出來,陳阿虎的妻女就被盧雪歡喊去了淨棉,這都是沒有工錢的,佃戶雖然心裏苦,但卻沒人敢質疑和反對,因為世道就是這樣,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不過後來有了軋棉機,淨棉的事一兩個人就能完成,蘇北顧又做主給了工錢,還對陳阿虎的妻女說:“本來田多,農事也繁忙,這時候把你們喊來幹雜活實在是耽誤農活,你們以後只顧田裏的事就行了,這蘇家內宅的其餘雜事就不必你們來做了。”

陳妻覺得蘇北顧這個小主人比蘇家其餘人真的善良太多了,她由衷地感到喜悅。也因為蘇家的佃戶不用再來幫主家幹雜活,大家照顧農田的時間和人手就變多了,這作物長得自然就更好了。

大家一聽,頓時感到十分羨慕嫉妒,明明都是佃農,為什麽陳阿虎一家能遇到這麽良心的主戶,他們的主家卻想方設法地克扣、減少他們的分成?

“蘇家還有沒有田可租啊?”有人想退了現在的田租找蘇家租田。

陳阿虎道:“似乎沒有,不過覃娘子名下有二十畝田,聽聞原來的佃客攢夠了錢置辦了田地,等今年一結束,這二十畝田就得重新找人承租了。”

在佃戶們看來,覃如意已經嫁入了蘇家,那她這二十畝田就等于是蘇家的,想必佃戶的待遇也如陳阿虎一般。

他們并不清楚其實陳阿虎一家也攢了一些錢足夠買幾畝田了,可是幾畝田養不活一大家子,且相較之下,依附蘇家能讓陳家的生活更好一些,他跟家人商議過後,決定繼續租佃蘇家的田,然後悄悄累積財富。

看在大家都是佃戶的份上,陳阿虎同情他們遭主家壓榨,便道:“其實你們可以去找你們的主家,讓他們向蘇道長買些農肥,這樣收成好的話,你們的能分到的糧食就更多了。”

衆佃戶确實有些心動,然而有個佃戶忍不住潑冷水,道:“收成好跟我們的關系又不大,因為一畝田出兩石米的話,我們只能得一石,假設收成更好了,一畝田能出三石米,那我們最終也還是只能得一石,為何?因為主家肯定會說,這是因為牛、農具和農肥都是主家出的,故而主家理應占大頭。”

他這話說得讓陳阿虎也沉默了。

誠然,理想狀态下,收成的提高能讓佃農的分成也變多了,可講理、有良心的主戶往往是少數。

“這對我們的影響不大啊!”有人也興奮起來,“我們是定額的,每年只需交固定的租子就行了,也無需向主家借牛、農具,到時候我們自己去找蘇道長買農肥……”

這話太拉仇恨了。不過鄉裏的佃戶有超過一半都是定額租的,雖然同樣容易被壓榨,但他們對主戶的依附性沒有分成租制的佃戶強,幹個一兩年,不滿意這個主家就換下一個主家……

……

蘇北顧并不清楚陳阿虎間接幫她推銷了農肥,她布置了能培養出更多菌種的陣法後,便讓盧雪歡雇一個會種蘑菇的人回來專門打理那三畝蘑菇田,——雖然盧雪歡說覃如意和穆秀秀能幫忙,可蘇北顧見覃如意平日要忙的事情很多,還得研究如何簡化修煉方法,所以決定花錢雇人幹活。

她勸盧雪歡說:“娘,‘開源節流’的‘節流’并非讓人吝啬摳門,這該花的錢還是得花的,否則守着這些錢卻受許多罪,又有什麽意義呢?”

盧雪歡聽她說到“吝啬”,便想起蘇三賢這人來,她才不要成為蘇三賢這樣的守財奴呢!

“行,娘聽你的。”

蘇北顧笑道:“不是聽我的,而是娘想明白了。”

母女倆正說着話,卻見穆秀秀匆匆趕來,道:“大娘子,覃家的人來找覃娘子說是有急事,可聽說覃娘子到田裏去後,覃家人就跑了,我擔心出了什麽事,先來告訴你們。”

“啊?!”盧雪歡有些迷茫,還有些慌張,覃家能出什麽事呢?而且只找覃如意,卻不找蘇家,那必然是覃家內部發生了什麽事。

蘇北顧道:“娘,阿覃姐姐不在,我先去覃家看一看發生了什麽事。”

盧雪歡叮囑道:“哎,你、你可得注意安全,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得先顧着自己,別逞能!”

蘇北顧微微一笑,從容地前往覃家。

此事覃家門前聚集了不少人,裏三層外三層,将偌大的門口圍得水洩不通。

蘇北顧皺眉,擡手撥開兩人,那兩人剛要開口罵人,見是道士裝束的蘇北顧,頓時将所有話都咽了回去:“蘇道長,你來啦!”

聽說蘇北顧來了,自覺給她讓路的人多了起來,她得以順利擠過人群,站到覃家門口去。

蘇北顧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問圍觀的村民:“覃家發生什麽事了?”

“蘇道長有所不知,據說是覃家偷了蘇裏正的錢,眼下正領着一大幫人來覃家追讨贓物呢!”

“覃家偷蘇裏正的錢?”蘇北顧一聽就知道這事不靠譜,她也不再多停留,推門走了進去。

覃家偌大的院子此刻也站了許多人,有不少人還是熟面孔,幾乎都是蘇氏一族的族人,不過跟蘇家的關系并不親近,反倒是與蘇三賢的關系更親近一些。

覃家的作坊門口,鐘氏正抓着柴刀坐在門檻上,一副誰敢靠近她就砍誰的架勢,而她面前的幾人正是被她唬住了,不敢妄動。

主屋前,覃倌與蘇三賢正在對峙:“蘇三賢,你居心叵測,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我偷了你的錢,卻糾集這麽多人來搗亂,還想毀了我的工坊,你、你簡直豈有此理!”

蘇三賢十分生氣,指着覃倌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模樣:“就是你偷了我的錢,只有你知道我把錢放進了棺材裏,現在棺材被撬開了,不是你偷的還能是誰?!”

鄉民們議論:“我說這蘇裏正怎麽平日如此摳門吝啬,明明積攢了不少財富,家裏也什麽家當,原來都将錢藏進了棺材了。”

這下大家都知道他的錢是藏進棺材裏了,不過已經失竊,就算現在還有人要去偷錢,也沒錢可偷了。

不過蘇三賢的反應并不像是作僞,畢竟他氣得青筋暴起、面色漲紅,若是演戲,哪能這麽逼真?

覃倌道:“誰說我知道你把錢放進棺材了?我只替你打棺材,你要用棺材裝死人還是裝錢,用得着我來管嗎?”

這時,覃如意也擠開了人群,跑回了家,她氣喘籲籲,連額上的汗都沒來得及擦幹,便攔在覃倌與蘇三賢當中,問道:“爹,發生什麽事了?”

覃倌深吸了一口氣,道:“今日蘇三賢莫名其妙登門,硬賴我偷了他的錢。”

“什麽叫硬賴你?你的意思是我們誣陷你?”一個男子站了出來。

“當然是誣陷!”

男子冷笑:“可是我們有證人,證明你最近頻繁地出現在我們家墓園附近,而且昨晚你天黑以後也在那邊徘徊。別人天黑後都害怕靠近墳墓,你倒好,天天在那兒轉悠,若不是有所圖謀,還能是為了什麽?”

“你含血噴人,我那只是路過!我去鄰鄉找鐵匠打造軋棉機的零件,回來晚了,只好抄近路,所以才路過了那兒!”

至于他為什麽要跑到鄰鄉去找鐵匠,自然是為了讓鐵匠們分開打造零件,免得被人知道軋棉機的制作方法,偷學了去。

原本是不打算說的,可他已經被逼到要說出這件事來自證清白的地步了。

蘇三賢叫嚷道:“搜一搜你們家就知道有沒有藏着許多錢了!”

“你們怎的如此蠻不講理,我家裏面有錢,就一定是你的嗎?那我上你們家搜到錢,是不是也能說,這是我家丢的錢?”覃如意壓着怒火。

蘇三賢道:“哼,那就報官吧!”

蘇北顧挑了挑眉:蘇三賢并不畏懼報官,要麽是真的丢錢了,所以無所畏懼。要麽是他有十足的證據證明是覃倌偷了他的錢。

不過一聽說要報官,覃倌的眉頭擰在了一起,似乎有些猶豫。

蘇三賢抓住了他的這個把柄,道:“你莫不是怕報官?你心虛了,還說不是你偷了我的錢?!”

覃倌道:“我沒有害怕報官,只是這案子審起來快則數日,慢則一個月,這得耽誤工時……”

覃家跟種大郎的東家合作,要在這一個月內交足夠的軋棉機,若是被這事拖住了,他可得逾期了。

東家興許不會怪他逾期,可知縣剛從他這兒了解到軋棉機,并對軋棉機産生興趣,若得知他卷入了盜竊案中去,對他的印象必然要大打折扣。

“這與我何幹,我只想查清楚真相!”蘇三賢道。

忽然人群中傳出了掌聲,大家被這突兀的聲音吸引了注意,紛紛投以目光,覃如意也是這會兒才發現蘇北顧過來了,只是她為何要鼓掌?

蘇北顧走了過來,微微一笑,道:“這話說得對,還是得查清楚真相為好。”

“蘇道長。”覃倌擰眉,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幫蘇三賢,難道就只是因為他們是族親?

“侄女來啦?你也覺得我說得對吧!”有蘇家人站在自己這邊,蘇三賢底氣更加充足了。

蘇北顧道:“我作為出家人,無意介入這世俗紛争之中,不過見你們在此争辯也辯論不出個結果來,故而特來幫你們斷一斷案。”

“你能斷案?”之前的男子滿臉疑惑。

蘇北顧認得他是蘇三賢的長子,名喚蘇正锴。在場還有蘇三賢的幾個兒子,不過存在感并不如蘇正锴這麽強。

蘇北顧道:“可以試試。不過我想提醒一下大家,等案情水落石出,是否能為現在的話負責?”

“我能!”覃倌語氣堅定,“沒偷就是沒偷,若我說謊,天打雷劈!”

“我敢肯定就是你偷的!”蘇三賢也十分理直氣壯。

“好,假若是他偷的,那麽他将會以盜竊罪接受官府的處罰。若不是他偷的,那三叔你就成了誣告,誣告可是要反坐的。”

“這……”蘇三賢遲疑了。

蘇正锴為其父打氣道:“爹,肯定是他偷的,除了他還能有誰?不要被吓唬了。”

蘇三賢颔首,再逼視蘇北顧:“你說吧,你要如何斷案?”

作者有話要說:

蘇道長要開大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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