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大男神
當丘莉莉看到陸安迪的時候,真不知是該幸災樂禍還是替洛伊着急,畢竟,這太丢GH的臉了!
陸安迪真的很狼狽,她的手傷了,血跡又滲了出來,頭發是散亂的,身上一片狼藉,還滴着泥漿,被吹着口哨的工人拉起來後,正手忙腳亂地用紙巾拭擦。
一擡頭,就看到了表情冷峻的洛伊。
真的是太糗了,
她第一次來到施工現場,對每樣東西充滿好奇心,正在安裝的電氣線路、花樣複雜的吊頂、金黃閃閃亮瞎眼的立體牆紙,但卻沒留意自己的腳下,不小心踩到一塊活動木板,結果在一聲慘叫後,一屁股掉進了正在攪拌的水泥漿中。
洛伊确實有扶額的沖動,無語良久,終于嘆了一口氣,冷冷開口:“你住哪裏?”
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叫,他不會在高勝寒的試探中一時被動,自斟三杯讓對方親口保證她的安全。
算了……誰叫他帶着個麻煩體質的女人呢。
陸安迪自知理虧,低頭說:“在徐彙區建設路,G大建設學院旁邊。”
“Lily,你開我的車,送她回去。”
丘莉莉吓了一跳,簡直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暴擊:“洛,洛總監,她身上那麽髒……”
說到底,一個實習生而已,到底憑什麽!
洛伊眉鋒一擡,目光中帶着些許淩厲,他要發飙的時候,氣場絕對不比高勝寒那樣的□□大佬弱。
丘莉莉吓了一跳,趕忙解釋:“洛、洛總監,我車技不好,我……我打車陪她回去好嗎,你放心,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就算心裏一萬個不願意,她也沒有那個膽子真的忤逆洛伊。
陸安迪沒吭聲,這個時候,自己最好別說話。
“洛總監,不如讓我送這位同學回去吧,我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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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着米色風衣的男人走過來。
是韓棟,GH工程部的工程師,負責鉑金館項目的跟進,今天也來了施工現場。
簡直是救星!丘莉莉偷偷瞟向洛伊:“洛總監,韓棟也住在徐彙區,離那裏不遠的。”鬼才知道G大建院在哪裏。
“好。”洛伊沉默了一下,并沒有太糾結,“送到之後,給我一個電話。”
陸安迪與丘莉莉都松了一口氣。
洛伊看了一眼陸安迪衣服上的滴滴答答,皺了皺眉,解下自己的西裝上衣遞給她:“披上再出去。”
這一下陸安迪不知所措,丘莉莉眼睛瞪得比銅鈴大,連韓棟都掩不住驚訝。
“不要丢穆棱的臉。” 洛伊冷冷說,“不用洗,也不用還回來。”
陸安迪臉上霎時又一陣燥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韓棟帶陸安迪上了車,問:“你就是那個陸安迪?”
陸安迪裹着洛伊的西裝,還沒有從羞愧中回過神來:“是的,真抱歉,還弄髒了你的車。”
“沒關系,我這破車常年進出工地,早就該裏外洗洗了!”韓棟倒是很熱情大方,“你知道嗎,早上看到同事群八卦,我真的很高興,GH終于來了一個我們大建院的師妹!”
陸安迪不禁吃驚:“你也是建院的?”
方梓君說過,GH以前從不招建院的畢業生。
“是啊,我在建院讀完建築學,又去北京讀了土木工程研究生,畢業後回到上海先在別的公司工作了兩年 ,否則也進不了GH。”
原來如此。
“對了,你是穆棱的助手,怎麽會跟洛總監在一起?”韓棟實在很好奇。
聽陸安迪大約講明了經過,他就更驚奇。
“哈哈,你的出現很神奇,說不定可以就此打破GH兩大男神間的堅冰!”
陸安迪卻有些搞不清狀況:“穆先生托洛總監照顧我,難道不是因為他們……關系好嗎?”
“正相反,他們在公司從不來往,連見面的機會都很少!因為洛總監不管穆棱的工作,穆棱是直接向總經理負責,從不參加公司會議。”
“不過,據說他們是同一所歐洲名校畢業,本來是關系很近的師兄弟,至于為什麽會這樣……據公司那些腦洞發達的八卦人士推測,他們讀書的時候很可能追求過同一個女孩子,搞不好是情敵哦!”
陸安迪暈了暈,這……
韓棟看了她一眼:“哈哈,別當真,開個玩笑!”
“不過你不用太緊張,實習生嘛,先做好自己的工作,我和穆棱打過交道,他對工作要求很嚴格,但人其實很容易相處。”韓棟收起玩笑,“再說,你現在有我這個師兄了,以後公司裏遇到什麽不懂的事情,随時都可以來找我啊。”
陸安迪看着他誠摯的目光,感到入職以來的又一絲溫暖,想起今天的遭遇,不禁鼻子微酸:“韓師兄,謝謝你啊。”
韓棟笑了笑,繼續開車。
像GH這種大公司,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如果你才華過人又有貴人提攜,上位速度可堪比火箭,如果資質平庸又沒背景,願意做個兢兢業業的畫圖工也是可以的,前提是你得過了第一道實習生輪刷的關卡。
五選一,三十選五,也是蠻殘酷的競争呢,希望這師妹足夠給力。
韓棟不嫌麻煩地将陸安迪送到學校附近的出租公寓下面,接到電話的睿姿一早等在那裏,見到她下車馬上沖上來抱着,失聲大叫:“天哪!安迪,發生了什麽事情?”
雖然披着件西裝,卻擋不住滿身泥濘,手掌纏了白紗布,還隐隐滲出血跡,GH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啊,才第一天上班,就搞成這樣!
陸安迪看看自己身上,也覺得這件西裝真是沒救了。
第二天早上,穆棱回到公司,第一件事是到洛伊的辦公室。
特約設計師第一次主動與設計總監碰面,走過辦公區時已令不少好事者側目,助理Raymond一開門看到穆棱的臉,嘴巴像塞了一個雞蛋。
就像倫敦的雨霧突然消散一空,露出驕日豔陽,晴空萬裏,真是令人不可置信啊。
穆棱淡淡說:“我可以進來嗎?”
Raymond回頭看了看洛伊,迅速作了個“請”的手勢:“洛總監,穆先生來了!”
洛伊正站在這七十八樓的全景觀落地大窗前,炫目的朝陽照着底下縱橫如織的街道,車流緩緩如注。
“真是難得的清晨。”他發出難得的喟嘆,“替我再沖一杯咖啡,順便九點半的設計師晨會,也替我推遲二十分鐘。”
“不用,我已經不喝咖啡很久了,改喝茶。”穆棱徑直走他身邊,他當然知道這杯咖啡和二十分鐘是留給誰的,“你昨天找我,是什麽事情?”
陽光灑在他們筆挺的西裝,在肩脊處反射出漂亮的微光。他們之間的氣氛,也很微妙,既像很熟悉,又像很疏離。
“昨天HR将你助手的檔案送來讓我簽字,我以為搞錯了,不過,那只是個小事。”洛伊的聲音,還是一貫那種冷灰色金屬的質感,“這是你今天過來的原因?”
光線透過明亮的玻璃,在他眉梢處反射出冷雪般的高光,穆棱對着這張如高山遠雪般的側臉,只覺瞬間湧起的感覺複雜莫名。
他們之間并沒有什麽深刻的誤會,也沒有什麽解不開的仇怨,他對他的失望,只是因為他從前對他了解太少。
君子之交淡如水,或者連水都不如,如果不是因為一個第一天來上班的實習生,穆棱或許一直不會走進這道門。
“我來道歉。我的助手告訴我,這兩天她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她打翻你的咖啡,你送她到醫院,載她到工地,容忍她出糗,讓人送她回家。”
他的語氣帶着微微的諷刺,“這麽耐心地對待一個跟你完全沒有關系的女孩子,真是難為你了。”
陸安迪昨晚給他打了電話,說得很忐忑,但也很詳細,她甚至告訴他,在韓棟将她送回家後,洛伊還專門來電詢問過她是否安全回到家。
雖然穆棱口中說着陸安迪,但洛伊知道穆棱真正說的,并不是陸安迪。
“你一直為程思嘉的事對我耿耿于懷。”他微微嘆了一口氣,“她現在還好嗎?”
那個因為他,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地裏割開自己手腕的女孩。
穆棱說:“她很好,至少比以前好。”
那女孩在接受了數十次電擊治療後,似乎終于忘記了那個叫“洛伊”的人。
但他的眼前總會不可抑制地浮現出一片殷紅的血,滲在雪地,轉眼又被雪白的雪花覆蓋,讓他再次感覺到那一瞬間心尖的冷:“既然你并不關心她,又何必問起?”
“你這麽說對我并不公平,我們三個在一起,也曾有過很快樂的時光,不是嗎?”
洛伊轉過臉去看他,他有一雙雪中曜石般的眼睛,很冷,但當他凝視你的時候,那漆黑冷漠中浮起的一星熾熱,卻像雪夜裏最熱烈的火焰一樣,攝人心魄,使人瘋狂:
“我想你心裏也明白,那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但在這件事上,我也沒法做更多!”
穆棱沉默片刻,心裏嘆了一口氣:“我不想再讨論這件事。”
因為沒有意義。
沒有愛過的人,怎麽指望他懂得愛而不得的傷與痛?
他不是怪他讓她自殺,而是無法忍受他為什麽可以那麽冷漠無情,一個女孩子為他自殺,他卻無動于衷,甚至連再見她一面都不肯!
“那我們聊一點別的。”洛伊退開一步,靠在桌邊,這樣他們可以更坦誠地看着對方的臉,“告訴我,你來GH,是為了什麽?”
放棄香港頂級事務所的首席設計師位置,在GH做一名身份尴尬的特約設計師,怎麽看都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穆棱淡淡反問:“這跟你有關系?”
撇開私人感情,談到工作,他的內心可就從容得多。
“有人說,你是韓松庭的一枚棋子,放在GH韬光養晦,等待合适的機會将我一軍。”
穆棱彎起薄唇,露出另一種譏諷:“你相信?”
“我沒那麽高估韓松庭,也沒那麽低看你。”洛伊很坦率,“但你在這裏,只是在浪費自己。”
穆棱幾乎不拒絕任何設計任務,就算那并非是他偏好的風格,但在洛伊看來,那些平庸刻板的商業項目只是消耗精力與體力,并不能體現他的真正才華。
“只要我還在做着設計,就不會是浪費自己,倒是你,自從鉑金館後,你就沒有親自動過手了吧?你現在每一天都在做着什麽?”
穆棱的目光掠過巨大的複層鋼化玻璃與冷色金屬框架,這間辦公室确實氣場十足,居高臨下,将陸家嘴的繁華盡收眼底,卻唯獨缺少一絲屬于建築師的的氣息。
他微微嘆息,“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洛伊,又或者,我從來就沒有了解過你。”
他認識的洛伊,可以為了體會北歐清晨的第一束光線,整夜坐在海拔三千米的雪山上;可以為了感受雪杉原木的天然氣息,冒險進入野狼出沒的菲爾德山密林;可以為了測量阿爾卑斯山上一座山峰的高度,帶着高精度水準儀攀上狹路險峰。
但現在,這裏再沒有一絲帶着那種情感的東西,只有用于浏覽電子圖紙的大屏幕,顏色簡潔的文件夾,低沉冷冽的色調,這是一間霸道總裁的辦公室,卻不屬于一個感性而充滿激情的設計師。
“現在的我,确實見各種各樣的客戶,看各種各樣的方案更多,不過,這并不等于我不再是個建築師,相反,我會在這個位置上見得更多,看得更遠。”
洛伊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深入,在職業追求上,他們有各自的理想與信念,也許大道同歸,也許終會殊途不歸。但建築師畢竟是個講求經驗積累的職業,讨論這麽深遠的問題,對現在的他們來說終究有點太年輕,所以他換了個話題。
“我聽Raymond說,你平時很忙,上班時間三分之二都不在公司。”他頓了頓,“如果需要,我可以為你推薦合适的助手,這樣你至少能在工作上節約些時間。”
他沒有過問他的私事,因為穆棱一定不會告訴他。
穆棱淡淡說:“我已經有助手了,你昨天才照顧過她。”
洛伊眼前浮現出陸安迪各種狼狽不堪、窘迫無比的樣子,眉毛一挑:“我不懷疑你的眼光,不過你的助手實在太新,而且只有七天試用期。”
“我的事情,你真的不必費心。”穆棱直身而起,那是告辭的姿勢,“而且,我想你應該去開會了。”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設計總監,也不應該讓全公司的設計師等他一個人。
洛伊背對陽光,眼眸深處閃出一星危險的火花,淡淡說:“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
穆棱也淡淡說:“抱歉,我沒有時間。”
這是真話,雖然聽起來有些生硬。
洛伊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動,只是抱着雙手看他,眼神更加幽深。
他就是想看看,穆棱在一口拒絕了他之後,會不會像從前一樣毫不猶豫地轉身拂袖而去?
看到這表情,穆棱又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這幾年過去,自己怎麽說也成熟了一些,喜怒不會直接形于色,但眼前這個人,卻還是一樣可以那麽任性。
而且這種任性,就赤/裸裸地擺在臉上。
這才讓他尴尬。
幸好這時,Raymond敲門回來,端來了兩杯水。
“穆先生,來自阿爾卑斯山地下一千五百英尺的礦泉水,加溫到三十八度,您看是否合适?”
穆棱有一刻的愕然,擡頭看向洛伊。
“我應該沒有記錯,這是你最喜歡的溫度。”洛伊聳聳肩,輕松地開口,“你已經不喝咖啡,但不會連水都不喝了吧?”
穆棱端起其中一杯,喝了一口,然後放下,說了一聲“謝謝”,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這個人是天使,也是魔鬼,離得太近,男人女人都容易遭殃!
洛伊目送他背影筆直地走出去,唇角有一絲微不可見的笑容,這個溫度确實不錯,握在手中,就像在雪山上握着另一只溫暖的手。
但他很快就收起這絲笑容:“我要的酒呢,準備得怎麽樣?”
“已經跟香港代理确認過,今天空運到上海,明天就可以送給那位高董了。”
Raymond看着他手裏握着的水杯,心底有種莫名的感嘆,能見上一面真是不容易啊……“不過,剛剛韓松庭突然說要參加今天的晨會,大概要向你施加壓力了。”
洛伊将水杯舉到唇邊,感受了那剛好三十八度的溫度,然後輕輕放下:“走吧。”
估計那位總經理,已經等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