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韓松庭往事
高勝寒的興致不錯。
他的獨棟別墅在蘇河灣最好的位置,有一個很大的庭院,裏面亭石假山,草環境确實清幽,今晚月色很好,蘇州河的河水就在庭院邊上,像一條波光粼粼的絲帶。
他邀請洛依來這裏賞月品酒,但洛依拒絕了他,今天來的是是韓松庭。
如果洛伊肯來,他很高興,但是韓松庭來,他更高興。
韓松庭的心情卻不太好,對着月色美景,卻皺起眉頭,語氣中帶着強烈的不滿:“據我所知,洛依只花了很少時間在鉑金館,而你卻至今沒有任何動作。”
按照計劃,高勝寒應該借鉑金館的工程延期找洛依的麻煩,然後趁其不能抽身的時候,由穆棱去接洽鳳凰谷一號。穆棱沒有賣他帳就算了,畢竟不是心腹,但高勝寒竟然也沒有完成答應過他的事情。
洛依在GH風頭灸熱,如果再順利接下玲珑商會的項目,他在公司的處境就會更被動。
“我沒有動作,是為了你好。”
高勝寒慢條斯理,往他的酒杯倒上酒:“嘗嘗看,你覺得這酒怎樣?”
韓松庭握起纖細修長的水晶杯,輕輕一碰,薄薄的杯壁發出鐘鼎相擊般的清鳴,果然不是普通杯子。
高勝寒不僅對酒的要求高,連帶對酒具的要求也高。
他喜歡好酒,就算在他們喝不起紅酒的少年時代,如果能喝五塊一罐的貝克,也絕對不喝一塊錢一瓶的上海啤酒。
而那個時候的韓松庭,如果會喝幾口,就一定是被高勝寒灌的。
當然,二十多年過去,他們都早就學會了喝紅酒。
韓松庭微啜一口:“好酒,濃度比一般紅酒要高一些,保存的年頭應該不少。”
這酒不但看起來古老,而且味道特別,聞起來像某種堅果的味道,讓人想到風幹的葡萄,烤過的榛子,輕輕搖晃,又像是空氣中飄起一陣煙霧,入喉則像舌尖蘸上絲滑的焦糖,有種帶着焦味的濃烈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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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光不錯,1780年的馬德拉酒,幾乎算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葡萄酒了,存世不多,其中一瓶曾出現在去年蘇富比的秋季拍賣會上,成交價一萬二千歐,金主據說是一名來歐洲的隐形富豪。”
高勝寒晃了一下酒杯,目光有些深沉,“而這一瓶,是你們的設計總監讓他的助手送到鉑金館給我,作為他遲到、沒空見我的道歉禮物。”
韓松庭終于聽出了重點,面露不悅:“你到底想說什麽?”
“如果我想動一個人,就一定會先了解他的底細,他的家庭背景、親戚朋友、社會資源、甚至他的床伴……上海這地方水實在太深,處處卧虎藏龍,萬一你動了不合适的人,輕則得不償失,重則滅頂之災。”他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松庭,我想說,你對他的了解有多少?”
“你覺得你知道的還不夠多?”
“父親是大學在職教授,母親是鋼琴私教,此外沒有任何可見的特殊社會關系和財富來源。就算他歐陸名校畢業,回到國內當業界明星,但你覺得以GH給的薪水,可以讓他随随便便送出兩瓶這樣的酒?”
這不是錢的問題,是有錢買不買得到的問題,比如他高勝寒,就根本沒有資格參加那種某個圈子內邀請進入制的小型名酒競拍會。
“你的顧慮太多,”韓松庭卻不以為然,“就因為兩瓶酒?”
名酒就跟所謂的藝術品一樣,有炒作才有更高價值,有些甚至是用來洗錢,價格往往華而不實。
“當然不只是因為兩瓶酒。”
高勝寒嘆了一口氣,這兩瓶酒只是一種姿态,可惜韓松庭不懂。
他将一疊照片放到桌上,“你只知道他有GH提供的高級公寓,開着GH提供的奧迪A8,但你肯定不知道,其實他真正住在浦東最貴的別墅,私人座駕是一輛訂制邁巴赫,跑車是蘭博基尼!”
韓松庭撿起照片。
照片只有三張,別墅的辨識度和私密性都很高,車中洛依的臉若隐若現,但重要的信息都在裏面。
高勝寒說:“你覺得一個大學老師和一個音樂私教,能養得起這樣的兒子?”
如果不是調查報告上明明白白地寫着親生父母,他都會以為是哪個高官大賈的私生子。
調查報告還說,其實洛依從初中開始,就已經在瑞士最頂尖的貴族學校就讀,而那所學校的學生,多的是來自全世界的公主與王子。
不過這些花了價錢得來的資料,高勝寒并沒有告訴韓松庭,他怕會傷害他敏感的自尊。
然而下一秒,韓松庭的反應就讓他猝不及防。
“或許……他是被人包養?”
一個靠臉靠身體吃飯的男人能養出那種冷傲的貴族氣?
你看人的眼光實在太差!
見慣風浪的大佬也險些嗆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淡定下來:“嗯,你的猜測也不無道理……不過,他的別墅沒有女人出入,倒是和一個年輕男人同住,你說同居也可以。”
高勝寒拿出另外一張照片,兩個身材高挑的年輕男子提着一堆物品并肩走入白牆黛瓦的庭院,雖然只是背影,但并不影響判斷,那是洛依和他的助手Raymond。
韓松庭終于露出驚訝的神色。
“你好像很意外?”高勝寒微微傾身,目光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你們的圈子,不是一向對這種關系很寬容嗎?”
韓松庭沉默了許久,他知道這是一種試探。
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當年的他是一個勤奮好學、成績優異的學霸,高勝寒卻是一個惹是生非,只有馬仔小弟,除了他之外沒有別的朋友的校霸。
他到美國讀書的時候,高勝海铛锒入獄;高勝寒出獄大婚的時候,他寄了一份最特別禮物——一封隐晦的言表心聲的信,帶着他一貫的驕傲與矜持。
結果高勝寒沒有結成婚,然而他也沒有回去,紅塵似鬥,兩個世界的人,終是越走越遠。
“蘇州河,彎又彎,彎到閘北最鬧猛……”蘇州河的河水就像他們秘而不宣的感情,與那首老舊的童謠一起随歲月流過,永不複回。
剩下可以販賣的,不過是情懷。
“我只關心他在GH會不會擋我的道,對他的私生活沒有興趣。”他看着他曾經的發小,認真地說,“其實,你也可以什麽都不做,真的沒有關系。”
這喜歡以退為進,既安全又無害,誰執着,誰付出,不是嗎?
“你是我唯一的發小,”高勝寒拍拍他的肩膀,“我可以為你做的,比你想象的多,而且并不勉強。”
雖然只是情懷,但情懷在你我心中,價值卻不一樣。
我可以為你做更多,但你卻不需要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