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九間堂別墅
陸安迪安靜了許久，回到市區時已是華燈初上，街上燈影霓虹，車流如織，她卻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到浦東。
“看見路邊那間InShop便利店了嗎？你可以進去挑一些食物，順便幫我要一箱那個牌子的礦泉水，我們恐怕沒時間專門去吃飯了。”
Raymond看着後視鏡中一輛黑色的桑塔納，這輛車已經跟了他半個小時，是時候解決一下了。
“店裏有座位，你先休息一下，十分鐘後我回來接你，記住了，我回來之前不要出來。”
“好的，那我進去等你了。”
陸安迪剛睡醒，雖然Raymond的語氣似乎有些不一樣，但也沒有多問。
陸安迪下車後，Raymond輕踩一下油門，迅速拐入道旁一條小巷。
小巷的盡頭，是一個已經廢棄的汽車修理廠，路燈的光線十分昏暗，這種地方晚上一般沒人敢來。
他下了車，果然就看見那輛桑塔納緩緩駛進來，跟着跳下四個大漢，在夜幕的映照下，徐徐向他走來。
Raymond扣上風衣，走到車廂後随手撿了一條金屬管。
十五分鐘後，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塵，駕車離開了那條小巷。
之所以多花了五分鐘時間，是因為他要問出一些确定對方身份的信息。
停在InShop門前，Raymond撥通了洛依的電話：“高勝寒派了幾個喽啰過來，大概是想吓吓我，我已經将他們打發了，你那邊怎麽樣？”
“我很好。”洛依似乎并不意外，“陸安迪呢？”
“她什麽都不知道，我讓她到InShop買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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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停了一下：“我十一點鐘回來，你不用輕舉妄動。”
“你在永福路？高勝寒洗白之後一直很謹慎，我想他應該沒有那麽大膽子敢動你，不過保險起見，我還是讓人去接你回來吧。”
Raymond熄了發動機，陸安迪已經看到他的車，正提着籃子走向收銀臺，“呃，我已經聞到芝士焗海鮮的香味了，你回來要不要吃夜宵？
洛伊冷冷說：“不用。”
當看到大氣磅礴，宛如江山潑墨的“九間堂”這三個字，陸安迪才知道，她來的地方，竟然是上海數一數二的超級豪宅！
香港名設計師梁志天的作品，真正體現“庭院深深”的現代中式園林大宅，因為采用了中式傳統建築“三開三進”的經典格局，所以名為「九間堂」。
住在這裏的，據說許多如雷貫耳的超級名流富豪都住在這裏。
這裏的容積率低得令人發指，每套別墅占地幾畝，還戶戶臨水，在夜色的半遮半掩中，随處可見白牆、密栅欄、竹影荷池等傳統元素。
陸安迪提着工具箱，默默走過竹影綽約的庭院，馬頭牆、垂花門、游廊、瓦當，半通透型的院牆，據說這裏是以現代手法演繹中式傳統住宅精髓的典範，設計與裝飾都極富格調。
陸安迪想起Raymond剛剛說過的話，有機會的話，你應該了解一下有錢人的生活。
但有錢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她甚至不想問這房子是誰的。
直到她看到一個巨大的沙盤。
“鳳凰谷一號！”
三乘三米的巨大沙盤，制作得極其精細，不僅高度還原了鳳凰谷一號的建築群，周圍的綠樹青山，甚至連山上的植被，斷牆殘垣處裸露的石材，叢生的雜草，都一絲不茍，栩栩如生。
簡直就是真實世界的微縮版本！
如果不是今天在裏面親自走過一次，她也無法想象它到底有多麽真實。
GH也有專門制作建築模型的團隊，但絕對做不到這個水準。
一般的建築模型，也沒誰會要求要逼真到這麽變态吧？
能做成這樣，造價一定極其不菲。
放在這樣的豪宅裏，該說是相得益彰，還是浪費資源呢？
“全球頂尖的建模公司制作，衛星測量，所有景物資料來自空中航拍，建築物全部使用可塑樹脂手工制作。更重要的是，它們大部分可以靈活拆卸，你可以任意打開一幅外牆觀察室內空間布局，對有經驗的建築師來說，也算省卻不少實地勘察的功夫吧。”
Raymond完全理解她的驚訝，事實上，陸安迪走進這棟房子時的定力已經讓他有些意外，有幾個女人能抗拒豪宅的魔力？
“洛總監在這個項目上花了不少心力，包括私人出資請專業公司制作這個模型。他需要你熟悉所有建築物的空間、尺寸、構造，甚至它們所處的氛圍；他希望每一個地方，你都能以圖畫的形式展現它們的樣貌，并且能與他的想法保持同步，因為一旦進入實際接洽階段，你将會是第一個将他的設計意念圖像化，并且向客戶展示他的想法的人。”
陸安迪呆住了，想不到洛依對她的期望有這麽高。
就像建築模型可以外包一樣，洛依完全可以讓更專業的團隊來達成他的意圖，但他卻将機會留給了她，一個毫無實戰經驗的實習生。
這個機會很珍貴。
雖然并不是每個人都能交出像雲天美地那樣完美的處女作，但她願意努力試一試。
“我一定會盡力而為。”
“不用太緊張，我覺得你們完全可以建立默契，配合無間。”Raymond笑了笑，他陽光清秀的模樣本來就讨人喜歡，笑的時候更是友善度極高，“如果覺得沙盤不夠用，我還可以提供一些無人機拍攝的視頻作為參考。”
“可以讓我的手機先充個電嗎？還有，我需要一瓶飲用水。”
陸安迪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工作量，大概又需要那種高強度的作戰方式了。
“當然可以，不過這邊的插座有些特別，我幫你拿到那邊充吧。”
Raymond體貼地将她的手機拿走了。
陸安迪打開礦泉水，迅速吞下一顆白色的藥片。
沒有這顆白色藥片，她絕對堅持不了接下來的幾個小時。
這已經是她存在書包底層的最後一顆藥片，如非必要，絕對不用。
不過今天已經是月末了，周末就可以去重新開藥，應該沒有關系吧。
洛依回到九間堂的時候，是淩晨一點十五分。
陸安迪顯然已經走了，Raymond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你要的號碼，高勝寒二十四小時全天候機，兩年內只通話過三次，你現在打去，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我會打，但不是現在。”洛依皺着眉頭脫下西裝，随手丢在沙發上，那淡淡的酒精氣味已經讓他不适了許久，“我先去洗個澡。”
他并不是在鳳凰谷一號待到那麽晚，而是在永福路的雍福會跟人喝酒。他其實并不是那麽喜歡喝酒，無論是價值不菲的頂級紅酒還是號稱歲月悠久的杜康陳釀。
尤其會有女人把酒喝到他的衣服上，就更不是他喜歡的氛圍。
Raymond嘆了口氣，好端端的一件高定又這麽被抛棄了，有潔癖的人實在太浪費：“我拷貝了陸安迪的手機，你要不要看一看？”
他只拿了陸安迪的手機一下，不過那一下，已經足夠他做許多事情了。
洛依挑了挑眉：“她的手機有什麽值得看的地方嗎？”
“她微信上有兩個GH的聯系人，一個是韓棟，一個是方梓君。她跟韓棟幾乎沒有聯絡，跟方梓君卻有幾條信息，就在今天下午。”
洛依走到身後，Raymond調出一張微信截圖，方梓君那妖媚的煙熏妝和陸安迪純潔可愛的HelloKitty頭像跳入眼簾：
【安迪，最近工作忙嗎？】
【方姐姐，洛總監讓我等一下去鳳凰谷一號，具體情況我回來再告訴您哦~】
【OK（手勢）~回頭姐姐請你吃飯】
“方梓君想利用陸安迪來刺探你，這麽單純一個小白兔，她也下得去手。”Raymond雙手抱在後腦，伸伸腰，“你說，我要不要替你提醒她一下？”
畢竟以陸安迪目前的工作，接近洛依，接近鳳凰谷一號的機會都很多。
“不需要。”在這個問題上，洛依倒是毫不猶豫，“如果她真的那麽傻，就沒有必要留在GH，也沒有必要留在我身邊。”
無論在哪一行，情商太低的人都只能當炮灰，他從來不會在炮灰身上浪費時間。
“好吧，不過……哦，對了，還有一段車上的錄音，是陸安迪對你的表白，你順便聽聽？”感到頭頂射來殺死人的眼神，Raymond趕緊起身攤手，“不喜歡可以删了……請随意，請随意！我去沖咖啡！”
他這做法其實有點替陸安迪冒險，曾經有女助理上午公開表白，下午就被洛依以雷霆之勢踢出GH，而且從此再也不用女助手了，不過陸安迪嘛……
音頻開始自動播放：“……不，不是因為杯子，是因為雲天美地的設計者，一直是我投身建築設計的動力！”……夜色深重，陸安迪那微微撥高的聲音帶着少女夢幻般的情緒顫動，在寂靜中聽來，有種白瓷般的純淨易碎，使洛依放慢了腳步。
就在洛依聽着這意外的錄音上樓的時候，陸安迪已經睡在她出租公寓的床上。
她實在太疲累，枕着方睿姿的大腿入夢，還帶着呢喃的呓語。
“睿姿，我終于知道他是誰了……”
“他？哪個他？”
她唇齒不清地掙紮：“他……”
方睿姿明白過來：“噢，你是說你的夢中情人，那個從沒見過面的建築師？”
“你說我只要能留在上海，總有一天會遇到他，現在……我終于知道他是誰了……就在今天……”
方睿姿激動起來：“靠，陸安迪，你美夢成真了？！”
“不，我的美夢破碎了……我們......不可能……”宛如嘆息，有莫名的欣慰，也有莫名的傷感。
他忽然離她那麽近，近得只有一個臂彎的距離，卻又那麽遠，那種距離遙遠得沒有希望。
醒來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