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結婚了。”

穆靜結婚了,比她的弟弟結得還要早一些。不過她不調過來,并不是因為結婚,而是因為她馬上就要評講師了。如果調過來也能轉成講師,她并不介意異地,但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結婚當天,穆靜才知道她的丈夫跟她結婚,是因為她像他逝去的前女友,得知這個消息,穆靜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她需要找一個出身好的丈夫,至于這個丈夫是不是愛她,并不是很重要,她也不是很在乎。自從初戀跟她分手後,她覺得感情無非就是那麽一回事,跟誰結婚都沒什麽不同。可當弟弟來信,說他和照顧他的女孩兒結婚了,穆靜還是為弟弟感到高興,仍有人因為單純的感情而結婚。

穆靜公公曾經在她姥爺開的廠子裏當學徒工,對穆靜的家庭并無好感,他是個武夫,最讨厭酸腐文人。但他很欣賞穆靜救人的弟弟,主動提出要接還在醫院住院的方穆揚一起住,因為結了婚,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家裏人有難,自然要幫一幫。公公家是獨棟的二層小樓,有足夠的房間給方穆揚住。

接到方穆揚的來信,穆靜便知道自己弟弟已經康複了,沒有和她同住的必要。她公公得知方穆揚康複的消息後,還讓穆靜轉告方穆揚,他們全家都歡迎他來,長住也可以。穆靜當時并沒有轉達她公公的意思給方穆揚,也沒把自己結婚的事告訴父母。在結婚這件事上,她遠沒有弟弟那樣的傾訴欲,也不覺得這是一個值得分享的好消息。婚後生活無波無瀾,談不上幸福,但也沒有什麽事值得離婚。

她的公公得知她要來和家人團聚,雖然對她的家庭不滿,但還是讓婆婆準備了些東西給她,既有當地特産,也有布料煙酒,并請穆靜捎話給他的父母和弟弟,歡迎他們過來和他見見面,尤其是歡迎她的弟弟過來,至于他老人家,當然不會屈尊過去的。

費霓雖然驚訝,但面上并沒怎麽表現。在那樣一個時期結婚,還不告訴自己的家人,費霓猜穆靜肯定有她的苦衷,她沒追問,只說家裏人都想着她,随時盼着她回來。穆靜接收到了費霓的意思,無論怎樣,她都有家可以回。她小時候一直想有個妹妹,但她沒等到妹妹,等來了個弟弟,如果小時候的方穆揚接受被穆靜打扮成一個女孩兒,那麽他們的姐弟感情會更好一些,但他從不接受。現在的方穆揚也好看,但他小時候是漂亮,雌雄莫辨的漂亮,他并不是一生出來就招人讨厭的,他後來這麽招人煩完全是他太過鬧騰。

穆靜同費霓說:“穆揚能遇見你真幸運,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你拉了他一把。”不是每個人都這麽幸運。關鍵時候就差這麽一把,沒人拉可能就永遠倒在地上了。家人沒做到的事,費霓做到了。

費霓聽了,只覺得慚愧。她想起方穆揚住院時,她跟穆靜說的那些真真假假的話,那時她說“照顧方穆揚是我的榮幸。”

面對這稱贊,費霓選擇沉默,她總不能告訴穆靜,她當時去照顧方穆揚很大程度是為了上大學。

穆靜和父母見面,三人相對無言,太親近的人見面是說不出客套話的,可隔着這麽多年的歲月,雖然能通信,但什麽都沒對方站在自己面前有沖擊力。離開兒子時,兒子正上小學,以後一天一個樣,可這種變化是正向的變化,大體來說是越變越好的,雖然有種種不如人意,但總的來說還是讓他感到欣慰,女兒相對來說變化要小得多,主要是氣質上的變化,她收斂了驕傲,少了少年人的意氣風發。老方每看見自己的孩子就覺得內疚。

費霓打破了這沉默,她讓穆靜看看專門為她準備的房間,房間的書桌上的瓷瓶裏盛放着胖大的白菊,白菊是方穆揚買的,他買了很多,還有一部分擺在自己的新家裏。費霓和方穆揚給姐姐準備的禮物也擺在桌上,費霓特意找了顏色鮮豔的紙把禮物包了,讓方穆揚打了一個漂亮的結,費霓還寫了張卡片,用老方給她的筆和墨水。

穆靜看到這禮物,別轉過頭去,控制着眼淚不掉下來。這一年多來,無論遇到什麽事,她都沒落過淚,看到父母和弟弟為自己準備的房間,她卻有一種要哭的沖動。

穆靜參觀父母的新房子,房間都看完了,她不禁問費霓:“你們住哪間?”父親的信裏,說他和方穆揚同住。

“我們租了一個小院兒。”

穆靜隐約覺得弟弟弟媳搬出父母家和自己有關系,如果她早把自己結婚的事兒說了,弟弟可能就不會從家裏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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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方得知女兒結婚已經結婚一年多,表情一時沒控制住,震驚錯愕全都寫在了臉上,但很快他在老伴的幫助下恢複了理智。

“小瞿為什麽沒和你一起來?”

“他最近的手術都排滿了。”穆靜的愛人瞿大夫年輕有為,确實很忙。

老方對自己女婿的職業基本滿意。

穆靜并沒有提自己姥爺和公公的淵源,但老方聽了親家的基本情況,就知道雙方說不到一起去,也就沒多問。

穆靜拿出自己公公準備的禮物,不僅又給方家二老的,還有給方穆揚和費霓的。

老方沒想到親家這樣周到,連逆子都想到了。

老方不知道,東西主要是給方穆揚的,給他的都是捎帶着。穆靜也是最近才知道,她的公婆在對她父母不滿意的情形下,卻同意她進門,是因為她有一個救人躺在醫院的弟弟,因着這弟弟,他們認定穆靜和她的父母是不同的。

老方問穆靜:“什麽時候親家過來和我們見面?”他個人總覺得男方家長要主動一些。

穆靜沒告訴她的父親,如果見面,那邊也希望是這邊主動過去。

“大家都忙,暫時就不要見面了。”雙方父母見了面除了互相鄙視大概不會有別的內容。

穆靜特地送了費霓和方穆揚一臺照相機,作為遲到的結婚禮物。

老方從女兒嘴裏挖出了女婿的詳細資料,估摸着女婿是個可靠的人,但到底不能完全放心,想着還是應該去一趟徹底考察考察。老伴逆子兒媳全有工作,只有自己一人待業在家,可要是自己一人去,也太随便了些,算來算去,只有讓逆子請假陪自己去一趟了。

他心裏還在想着方穆揚,方穆揚就帶着他的大嫂和侄子到了。

多年不見,方穆揚的大嫂還是在人群裏很快認出了他,不只是因為臉,還因為氣質,別人都太急了,急着把人接走,但方穆揚卻在觀察人群,好像他并不是來等人的,而是來火車站寫生。當年她看見小學畢業沒多久的方穆揚,還納悶,父母出了事兒,怎麽這孩子跟沒事兒人一樣。

大嫂到現在仍不知道方穆揚救人住院的事,他沉睡不醒的消息送到了大哥留的假地址,家裏其他人也沒告訴過她。她不知道方穆揚和費霓是在怎樣的契機下結合的,也不知道費霓長什麽樣,但見到費霓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這是她的弟媳。即使不在家,在別的地方,她也能分辨出來。費霓急着來開門,開門時她和方穆揚對視的那一眼,眼波流轉,一切都盡在不言中了。眼裏還帶着笑,只播撒給方穆揚一個人的,但注意到還有別人,那笑馬上分散了出去,均勻地分給別人。

費霓笑着同大嫂和小侄子打了招呼。

小侄子管費霓叫姐姐,他媽媽馬上糾正他,他應該管費霓叫嬸嬸。

可小侄子并不改口,他繼續管方穆揚叫小叔叔,管費霓叫姐姐。

費霓拿出準備的紅包給小侄子。

方穆揚在小侄子紅包到手之前,把紅包搶到了自己手裏,“平輩間沒有送紅包的習俗。”姐弟當然是平輩。

費霓伸手去拿方穆揚手裏的紅包,當着家人的免,方穆揚很容易就讓費霓給拿到了。

費霓對着方穆揚笑道:“你別搗亂。”

她低頭跟小侄子解釋,她和方穆揚是夫妻,如果管方穆揚叫叔叔,就應該叫她嬸嬸。

一家人全都準備了禮物,交換很花了一些功夫。

晚飯是在家裏吃的,楊阿姨的手藝。飯畢,穆老師拿出三個用報紙裹着的紙包,分送給自己的兩個兒媳和女兒。每個紙包裏都是錢。穆老師和老方的補發工資都是各拿各的。穆老師的工資比幾個子女都要多,她自覺工資很夠用,如果她不拿出來和老方共用的話。因為她和老方的問題,子女都受到了牽連,如今補發了工資,自然要補償一下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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