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若覺得自己不夠聰明,可能事實确實如此。

賦影然回顧自己目前為止的人生,九成九的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唯獨玩兒不過最後一分天意。

道門聯軍圍爐玄嚣太子去了,賦影然暫時無意插手,便準備好好調|教一下莫尋蹤。

何曾想到自己不過是帶徒孫出門散個步而已,光天化日大路坦蕩,也能碰上黑海森獄追殺孕婦這種戲碼。

她的同情心從來少得可憐,然而鑒于自己現在頂着道溟身份,莫尋蹤又在身旁熱血沸騰,總不好裝睜眼瞎,便出掌化去黑海攻勢。

森獄雙魔本欲及早帶回少主向玄嚣太子複命,故而一直有所保留,孰料突來截擊,頓時集中精力全神戒備。

“青天白日,欺淩婦孺不太好吧。”賦影然現身,語調平淡,莫尋蹤卻一眼認出了狼狽奔逃的孕婦是誰,不禁驚呼:“是你——鸠神練!”

“哦?”賦影然略微訝異,轉頭看了看鸠神練:“逆海崇帆天谕?”

之前接到清如許線報,天谕地擘鬧翻後,逆海崇帆形同散沙,弁襲君帶着瀕死的禍風行去向不明,鸠神練轉投黑海森獄,不過……才過幾天時間就被人搞大肚子,這麽勁爆的八卦清如許卻沒挖出來啊。

賦影然忙着思考八卦,對面翼天大魔盯着她大呼小叫:“是你!”

“嗯?”道溟這才分出一絲拉注意力給他,盡可能用貼合正道身份的口吻冷冰冰道:“魔人,不可猖狂,此人吾護下了。”

一言既出,在場衆人都感受到某種無法形容的違和感。

然後道溟大人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扔出一顆炸彈,炸得四周飛沙走石暗無天日,順利跑路。

莫尋蹤拽起鸠神練追着賦影然一路狂奔,滿腹吐槽無從發洩。

逃至一片竹林,鸠神練呼痛,即将分娩,賦影然才停止腳步,雙手負在身後,一派仙風道骨:“莫尋蹤,将她放下,守住外圍,接下來交吾處理。”

“呼……呼……”莫尋蹤累得直喘氣兒,暗自腹诽自家師祖修為如此高深,居然用這麽不入流的手段跑路,面上又不敢違命,只好拖起發酸的雙腿去外面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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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肛|門用力,”賦影然冷冷注視着鸠神練:“……自己生。”

……鸠神練差點岔氣。

好在孩子還是順利生下來。

“男嬰,十斤。”賦影然熟門熟路地抱起嬰兒掂了掂:“生長速度真是驚人。”

鸠神練虛弱地擡起頭,若有所思。

“現在,可以談談前因後果了嗎?天谕。”賦影然把嬰孩塞回鸠神練懷裏,恢複仙風道骨模樣。

鸠神練窮途末路,無意反抗,開始講述自己與玄嚣的七日之約,從相知到相見,從相見到相戀,從相戀到相叛……賦影然聽得有滋有味。

講述完畢,鸠神練吻了吻孩子的額頭:“吾為吾兒取名……随遇,希望你能随遇而安。”

賦影然聽到了想聽的情報,欲行離開,卻聞身後嬰孩一聲悲鳴,再回首,鸠神練跪行逼近,膝下是刺目的血痕。

“道長……吾以己身償罪,求你……保護吾的兒子……”

賦影然神色微變,凝目觀視,才發現鸠神練唇色青黑,雙眸充血。

“你中毒了。”

“哈……謀算一生,奈何……被人利用……”

話語未落,氣息漸無。

嬰孩啼哭聲越來越響亮。

道溟大人擡頭望天。

——合着她這輩子就是個托孤體質了!

道溟又撿了個孩子回來。

近期戰事頻繁,南修真上上下下對這件事并沒有給予過多關注,反正道溟撿孩子不稀奇,而且有原無鄉毂鳳鳴珠玉在前,估計南宗将來又能出個精英,也是好事一件嘛。

式洞機對于師姐的回歸有着莫大心理壓力,生怕一個不小心被師姐發現自己精分的秘密,盡管已經收到大宗師無數通連環奪命call,依然不敢冒險去藍峰十二濤。

他不敢惹事,賦影然卻不打算讓他好過,趁道魔休戰間隙,帶着神速長大的随遇去“關愛”師弟。

“小機……”

式洞機渾身一僵,環顧四周,确定無有人在,才微微蹙眉:“道溟,能否注意對別人的稱呼。”

“哦?多年不見,你成了別人了?師弟,真是見外。”賦影然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随遇乖巧地退到旁邊,眼睛盯着式洞機,好奇的一眨一眨。

式洞機試圖尋找合适的話題:“森獄對苦境虎視眈眈,道溟仍不打算出手嗎?”

“需要吾出手?”賦影然挑挑眉:“只要道磐一聲令下,吾當然從命。”

這話要是換一個對象,大概聽不出其中意思,然而式洞機七歲起就跟在賦影然身邊學習修煉,立刻領會精神,開口解釋:“原無鄉雖持有銀骠玄解,但他與倦收天私交過甚,屢屢挑動南北道真最敏感的傷口,難以服衆。如此,吾才勉為其難越俎代庖。道溟若對此不滿,大可接過南修真掌教大權,這也是吾原本認定之事。”

式洞機說了一大通,正在思忖對付會如何回應,冷不防賦影然盯着他看了兩眼,搖頭嘆息:“師弟,你知曉吾無意掌教。不如——吾去找你小弟回來,給你打下手?”

……式洞機差點吓尿!

強壓着心頭顫抖,道磐大人搖頭嘆息:“原來道溟亦聽聞胞弟之事……哎,他說與吾死生不複相見,要他回歸道門,難矣。”

賦影看見師弟演戲,也跟着演起來:“耶,吾當年一走了之,這些年勞你代吾掌教,也讓吾為你補償一二,”

式洞機緊張得腳趾頭都抓緊了,滿口推辭:“道溟有此心,吾已感激不盡,但小弟之事,吾想親自處理。”

“小機,你明白吾之個性,向來說到做到。告知吾他的下落,吾與他會上一會,說不定他與吾比較投緣吶。”

賦影然說着說着已經站起身來,俨然一副整裝待發姿态,式洞機心中轉念無數恨不得馬上打消她的想法,焦急不已。

正此時,元宗六象之外傳來打鬥聲。

“道磐,玄嚣太子領大軍來犯!”

守門的道子匆忙傳報,式洞機松了一口氣,轉眼看看賦影然,見她神色淡然,暗自慶幸玄嚣太子來得及時。

這番動靜,驚動了休整中的道門衆人,南北雙秀首先沖了出去。

賦影然心想自己前幾日接到情報說慕峥嵘去勾搭黑海,昨日慕峥嵘才見到随遇,玄嚣今日便來,看來慕家兄弟做壞事都挺有兩把刷子的,效率奇高。

之前葑玉絡殺了慕潇韓,回來又堅決不肯透露禦青城行蹤;她背後有北宗撐腰,慕峥嵘動她不得,果然按捺不住去勾搭了玄嚣……賦影然沉眸,默默盤算自己挖的大坑大概可以多埋幾個人。

擡眼時,卻對式洞機淡淡道:“一起去看看吧。”

來到元宗六象外,正逢道魔大混戰,雙秀聯手大秀“過度私交”的威力。

翼天大魔戰中觑得賦影然身影,怒從心頭起,徑直朝她攻來:“還不歸還少主!”

毂鳳鳴起劍攔住大魔攻勢,玄嚣抽身略退,戰局暫休。

“敢問閣下名號?”

“賦影然。”賦影然淡定地與玄嚣太子對視。

“哈……據翼天彙報,逆海崇帆赦天祭中,就是閣下越行黑海,致吾險失愛将。”玄嚣不急不惱:“閣下每次出現,皆是敏感時機。就不知——吾兒在道真一切可好?”

道真衆人聞言,既驚又疑,紛紛将目光集中在賦影然身上。

賦影然神色不變,回以一句:“你猜?”

“哼——!”翼天大魔一看到賦影然就覺得肚臍眼隐隐作痛,失了平日耐性:“主上,何必與這孽道廢言!賦影然,交出少主!”

“好啊。”賦影然出乎意料的開口喚道:“随遇,過來。”

随遇有些忐忑地現身人前,為克制緊張,伸手拉住了賦影然衣角:“師尊。”

賦影然朝着玄嚣的方向輕輕擡了擡下巴:“那就是你的爹親,你可以随他走。”

随遇擡頭與玄嚣四目相對,片刻,轉頭問:“他……真是我阿爹?”

“如假包換。”

“那……随遇跟他走了,以後還能見到師尊嗎?”

“想見,便一定能見到。”

“吾兒,”玄嚣上前一步,壓抑着心中一絲激動,努力維持王者風範:“回到吾身邊來。”

随遇又注視他許久,緩緩搖頭,退到賦影然身後:“我……我不要走,我想留在師尊身邊。”

賦影然對着玄嚣一攤手:“你聽見了。”

“可惡!”翼天大魔咬牙切齒。

玄嚣眸光暗沉,銀槍一揮,衆軍得令,再次開殺!

還處在一頭霧水中的道門衆人只好迎敵,一時間厮殺糾纏,戰聲動地。

賦影然拉着随遇退出戰圍。

眼下藺無雙與慕峥嵘不在,六弦之首和雙秀有傷在身,式洞機不出全力,毂鳳鳴隐藏實力,道門一方戰得吃緊。

驀然,倦收天金劍出鞘,運使九陽威能:“巧奪——”

原無鄉見狀,心照不宣,雙手攤開擺出一個甩飛餅的動作:“——無極變!”

巧奪無極變,開陣!

既已祭出道真最高劍陣,賦影然便索性站得更遠,觀賞自家大徒弟流暢的甩餅姿勢,然後……默默拎起随遇轉身離開。

巧奪無極變的雛形據說是昔日南北道真金劍與玄解持有者聯手殲滅惡龍時所設計,一直在門派內部流傳演變,至倦收天和原無鄉手中最終成型。

身為道真一脈空前絕後的學霸,賦影然很早就研究過此陣雛形,卻并未付諸實踐。

一者,她習慣單刷;二者,南宗功體特征注定了起陣時必須使用這種銷魂的甩餅動作……道溟表示,實在是太難看了。

寄北軒內,清如許和業務骨幹們正在如山堆的情報裏整理各方資訊。

“論劍海那邊有無動靜?”

“慕峥嵘曾去打探消息,但論劍海尚未開局,無人接待他。”

“煙都的動向?”

“大宗師已經咬住葑玉絡不放。”

“蘭陵不謝花的書銷量如何?”

“早就脫銷了,讀者還在反映拖稿太久。”

“把下一期大綱寄給她!”

“主編啊,這樣真正好嘛?步夫人一定會被森獄盯上啊!”

清如許高冷一笑:“你以為步夫人是傻子?她當然會明白其中兇險,但她還是選擇與老板娘合作,這是為什麽?”

“……呃,想不出對她有什麽天大好處。”

面對骨幹們充滿求知欲的雙眼,清如許摸着下巴笑得惡質:“文學創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嘛……老板娘曾讓我轉告步夫人,森獄皇子與臣子——俊美者衆多啊。”

“哦~~~~~~~”

四周響起一片意味深長的詠嘆。

清如許清了清嗓子:“好了,繼續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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