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

犯錯是人性,将錯誤怪罪對方乃是政|治。

趁着葬天關大亂狼狽逃出的逸冬清,與兄長一同帶着奄奄一息的魄如霜在樹林間狂奔,正好撞上從賦影然婚宴匆匆回返的玄闕和玄離。

“嗯?蛻變黑後?”玄闕催動血巫闇術,将三人攔阻:“你們怎會脫困?”

“閃開!”急于救治魄如霜,逸冬清心急如焚,擡手便是極招,欲沖破封鎖,玄離雙劍齊發,劍氣将戰場兩分,避免雙方極端沖突,同時示意玄闕停手:“且慢。觀魄如霜傷勢,乃是閻王絕學造成,莫非葬天關發生變故?”

“哼,”逸冬清按捺着性子冷怒道:“閻王脫困,葬天關怕是已經易主。”

“什麽!”兄弟二人勃然變色,玄闕不敢置信道:“他分明已被封鎖功體,怎有可能脫困?!”

“他……”想起天羅子,逸冬清心中已有猜想,止不住雙手輕顫:“他……應是吞食了……備體。”

“他真的,吞食了天羅子?!”玄離咬牙,面露恨色,旋即急切追問:“大哥呢?大哥怎樣了?”

“吾不知!”逸冬清已是十分不耐:“快讓開!”

玄離再問:“你們打算前往哪裏?”

逸冬清終于忍不住怒喝:“還用說嗎?!”

玄闕與玄離對視之間各自領會默契,玄離強迫自己冷靜,上前一步:“你是森獄重犯,即便森獄生變,吾亦不能放任。接下來,吾會護送你們前往目的地。”

名為護送,實則監視,逸冬清明白玄離的意思,但眼下已無法計較,冷笑中透露一絲怆然:“……哈,随便你!”

玄闕則對玄離道:“吾回葬天關一探。”

玄離囑咐:“務必小心!”

逸冬清原本目标是翠環山,然而素還真與玄同外出打探彩綠險堪尚未歸來,而魄如霜的傷勢已經不可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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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師敵猶豫片刻,勸道:“大妹,吾們……吾們去求長老吧!”

逸冬清渾身一凜。

她又何嘗沒有考慮這個選項,甚至在小妹出事那一刻,腦海中下意識想到的就是去尋賦影然。

玄離旁觀他們兄妹糾結,心中亦在沉吟。

閻王重掌森獄,大哥狀态不明,他們這幫兄弟處境十分兇險,若此時能争取與賦影然達成合作,至少可解燃眉之急。

思量已定,他便放緩态度開口勸導:“黑後,以如今局面,狄月長老确實是你唯一退路,你若要尋她,吾不會阻攔,望你慎重決斷。”

“哈……”逸冬清雙眼含着淚,心緒與視線盡皆模糊,只覺撐到此刻,過去那股燃不盡的恨火開始煙消雲散:“走吧,去尋她,唯有她……”

玄離暗嘆一聲,再次護送他們啓程,前往道真。

新婚燕爾的賦影然并未沉溺溫柔鄉(不是),而是早早前往元宗六象等待。

雙揆傳報逸冬清三人前來,她淡然道:“請入。”

央千澈詢問:“黑後前來,你早有預料?”

“畢竟是吾一手指教的徒弟,對她之脾性,不難捉摸。”

“哎,她也是一名苦命女子。”央千澈感慨:“只能說……造化弄人。”

他感慨完畢,逸冬清等人已經入殿,神色之間已無曾經叛逆憤恨,默默前行,徑直走到賦影然面前跪下。

“請長老救小妹。”

“嗯。”賦影然起身為魄如霜把脈,将雄渾內力灌入魄如霜體內,斷言道:“吾已為她克制閻王內勁,但要治愈,還需外力幫助。”

“什麽外力?”

“論劍海名人堂上有一位劍者,名為玉手九針.翠蘿寒,她之劍,可醫治此傷。”毂鳳鳴呈上紙筆,賦影然提筆寫下一封推薦函:“持吾信函前往求助,看在同列論劍海名人的面子情,她應該會伸出援手。”

“長……”楚狂師敵一聲“長老”便要出口,意識到不對又臨時改口:“多謝道溟。”

賦影然只是微微颔首,面色不辨喜怒,囑咐道:“毂鳳鳴,護送你堂兄。”

毂鳳鳴領命,帶着楚狂師敵和魄如霜離開,賦影然這才走到逸冬清身邊:“現在,算是冷靜下來了嗎?”

幾經劇變,逸冬清此刻已是心力交瘁,神色黯然:“走到如此地步,吾……認敗。”

“認敗就免了,因為你不在吾與閻王這場勝負之中。”賦影然回到主位落座,舉手投足依然顯得十分閑适:“但吾希望你重拾你之韌勁,這是你最主要的優點。魄如霜,天羅子,天羌族,還需要你之韌勁來延續。”

再聞天羅子之名,逸冬清忽然心如刀絞,輕聲道:“延續……天羌族已滅,天羅子……也被閻王吞噬。吾能延續什麽?”

“危機之所以被稱為危機,便是危中有機。”賦影然不打算說破後續計劃,從主位上微微俯身,一手按在逸冬清肩頭:“你累了,先休息一陣吧。”

“長老……”感應肩頭溫度,逸冬清忽然哽咽,淚水滴落地面,暈開一片水漬。

賦影然示意葑玉絡引逸冬清入內休息,随後才讓雙揆把玄離請進來。

“玄離皇子,吾們又見面了。”賦影然一手支着頭:“婚宴過後,你匆匆而去,又匆匆而來,想必有要事相談。”

“道溟應是早已推知吾之來意,何必再試探。”對現狀十分清楚的玄離再次放低姿态:“閻王卷土重來,道溟想必也有應對計劃。如今吾已奉還蛻變黑後,雙方何不暫止紛争?”

“嗯,玄離皇子無愧‘賢王’美譽,反應很快。只是你所寄予厚望的玄膑太子,是否能放下野心,與苦境合作呢?”

“大哥本性溫和,堅守葬天關也不過是為森獄生存。但閻王所作所為,對三界皆是威脅,相信道溟不會看不出二者區別。”

眼見玄離信誓旦旦,賦影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合作一事吾可應下,其他問題……你開心就好。吾要提醒你,當務之急是尋回大太子與四太子,否則僅憑你們幾位皇子,根本無法招架閻王反撲。”

圍繞閻王的問題,雙方又交換一番情報,玄離急于趕去葬天關附近接應玄闕,開口辭行,賦影然提醒他事後可往翠環山暫住。

“道溟後續是怎樣打算?”當了半天木頭人的式洞機小心翼翼開口問。

“後續該是原無鄉來做打算,問吾做什麽?”賦影然喝了一口茶:“他才是道真共主,你們不能總是依賴吾,要學會獨立行走。”

式洞機:“……”

他敢獨立行走嗎?他才走了兩步就差點被毒打致殘!

央千澈輕咳一聲幫式洞機解圍:“原無鄉玄解重鑄尚需時間,這期間要慎防閻王及其背後勢力來襲。”

“靜待素還真查探彩綠險堪一行結果吧。”賦影然正準備再喝一口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扭頭看式洞機:“對了,醫天子是否已從天疆離開?”

“……門人回報,他已與山龍隐秀回到孤舟一字橫。”

“嗯,也該與他清算設計道真共主入魔之事,這件事就請道磐全權處置。”

式洞機木着臉道:“是。”

——對付不了賦影然,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弱雞嘛?!

道磐心裏迅速盤算了四十八種酷刑,連煙都的宮禮都考慮到了,随後想起煙都已經散夥,這才作罷。

召回石封已久的天路五将,再将葬天關玄膑勢力掃蕩一番過後,閻王坐在寶座之上,渾身籠罩着低氣壓。

賦影然……又是賦影然!!!

他反複盤算着該如何除掉這顆屢屢在關鍵時刻出手給自己制造麻煩的絆腳石,怎麽算都只能是動用六王之力贏面較大,畢竟現在道門、天疆均是兵強馬壯,森獄衆皇子經此一役極大可能會倒向苦境,加上還有個長袖善舞的素還真與賦影然聯手……

閻王很煩躁。

他有把握能夠得到燹王鼎力相助,但是其他四王……

戰力最強的紅冕之主同自己一樣野心勃勃,一旦合作破局便是正面交鋒;亨王、钜王态度搖擺,君海棠無足輕重……

心累。

五将之黯建言道:“閻王,何不先殺上天疆,除掉牧神?”

閻王屈指在王座邊敲打,不作回應。

他自然也考慮到這個方案,目前來看也是唯一能夠着力的方向,但也不是那麽容易。

就在此時,傳令兵告知葬天關外有三名自稱“天疆孽族”之人求見。

“哦?請他們入內。”

三孽雖是脫離了天疆,但在苦境也沒能讨好,玉雉衣早已傳訊道真關于三孽脫逃之事,為防範他們禍亂中原,賦影然打發道門三輝和莫尋蹤等小輩領着門生一路包抄圍攻,卻又不準他們正面開戰,權當練兵,搞得三孽灰頭土臉。

思來想去,索性上門與閻王合作。

與三孽一會之後,閻王心中又添計較。

“嗯……”他沉吟許久,終于下定決心,吩咐道:“黯,你前往彩綠險堪,請代王君權神授出兵襄助一局。”

“是。”

“黜,讓千玉屑前往天疆送上古曜之消息,相信牧神不會放過奪回古曜的機會。”

“閻王為何還要起用千玉屑?他之前多次背主……”

五将不解。

“哈,吾非他之主,談不上背主,眼下,還有合作空間。”

閻王深知千玉屑潛入森獄是為了查出深腦長議真相和紅冕之主下落,甚至他也察覺君權神授對深腦長議抱有幾分懷疑,但破局之前,尚可物盡其用。

“至于你們三位,相信除掉牧神方可一解多年心頭之恨。”閻王看着三孽,笑裏藏刀:“衆将整裝,今夜誅滅牧神!”

五将各自領命而去,閻王則獨自沉思,到底要如何踩牢腳下這條鋼絲。

“根據探子回報,素還真恐怕已受彩綠險堪‘噬智綠絲’侵襲,加以時日便會淪為廢人,屆時賦影然你孤掌難鳴!”閻王沉吟道:“不過是一段時日,吾閻王等得起!”

……

另一方面,得到閻王傳訊的千玉屑面色冷肅。

天疆尚不知森獄政|變之事,而閻王現下對他堪稱溫和的态度,也說明他已然推測出自己的目的,試圖物盡其用、維持聯盟。

“哈,閻王啊閻王,你的心機和臉皮,還是如此深厚。”千玉屑起身,施施然道:“看來千玉屑之身份,還可左右逢源一段時日。”

遂起身,往天疆報信。

他如今債多不壓身,做慣了多面間諜,對付傻白甜天疆綽綽有餘,牧神果然以為他還是玄膑的謀士,欣然接受了關于古曜下落的“通風報信”。

在他離開後,天疆就此事展開讨論。

玉雉衣陳述己見:“先前恩公以天狗吞噬黑月,三陽同天已經破局,玄膑太子急于與天疆修好,送來古曜的消息也算情理之中。不過玄膑太子是森獄衆皇子之中心機最深沉的一位,需防備他另有圖謀。”

“無論如何,古曜不能再失,吾必須前往奪回。”牧神說出自己的部署:“老鬼、山龍與吾一同前往,雉君率領孔雀大軍在外圍謹慎戒備,其餘衆人留守天疆。”

“是。”

臨行前,牧神召來麟臺、猊主,特意吩咐他們看住死皮賴臉偏居天疆一隅的天地蝱和蟲族,語調裏盡是咬牙切齒:“二位,務必防範天地蝱作亂。”

“牧神放心。”

夜色掩跡,天疆大軍開拔,牧神率兵前往閻王隐藏古曜的丹渭山。

閻王為使陷阱更加逼真,特意讓天路五将之中的兩名提前來此假作看守姿态,憋氣憋了很久的牧神放開手腳大打出手,逼退雙将,正欲取古曜之時,閻王聯合君權神授率大軍壓境而來!

“閻王……彩綠險堪!”牧神冷冷一睨,牧天九歌起勢:“狼狽為奸!”

“哈哈哈……牧神,三界之争,今夜将劃下句點了!”

“今夜,将是你閻王的句點!”

牧神九歌出鞘,力戰雙界之首,劍鬼和山龍應對強将,守在外圍的玉雉衣與孔雀大軍則遭遇三孽。

大戰起,戰聲嚣,雙方各逞威能,戰得天地愁慘!

內圍之争,雙方堪堪持平,但外圍對上孽族三兇的孔雀大軍卻是陷入險境。

“哼哼,羽族……”

鑿七竅笑聲陰冷,出掌無情收割生命。

嗜火貪狼殺得興起,揮舞着長刀沖向玉雉衣:“娃兒你毛色很鮮亮,來做吾之收藏品吧,哈哈哈哈!”

“休想!”

玉雉衣閃過兇惡一擊,但接踵而來的又是一波不容喘息的攻擊;同行的孔雀大軍雖是善戰,但在屬性克制的孽族面前,卻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就在孔雀大軍岌岌可危之時,驀然林中詭氛起,密密麻麻的黑色怪蟲卷土襲境而來,三兇雖悍勇,卻防不住體小帶毒的蟲潮襲身,嗜火貪狼首當其沖,鑿七竅以火攻助他燒去一波蟲潮,奈何蟲子繁|殖能力驚人,竟然還當場交|配迅速孵化成型,續上下一波攻擊。

嗜火貪狼被蟲潮淹沒,毒蟲自五竅入體,寄生、孵化、啃噬,片刻之間,肆虐天疆的三兇之一,竟變成一具白骨。

“這是……”

玉雉衣面露驚疑,乍聞天地蝱得意洋洋的笑聲。

“哈哈,這種攸關天疆存亡的重要時刻,怎能少了蟲族助陣?”王蠸背着手像老大爺逛菜市場似的溜達過來:“特意避開吾們蟲族行動,你們這是瞧不起蟲族嗎?蟲族也是天疆子民呢,種族歧視不利于團結!”

後夔靠着王蠸,也是一臉笑嘻嘻:“他們只是不習慣多了一門族親,王蠸,吾們是大度的人,別跟他們計較!”

孔雀大軍:“……”

逼命危機已解,玉雉衣凜目反問:“天地蝱,你們是如何離開天疆?!”

他一開口,剛才還得意洋洋的天地蝱忽然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戰栗,雙雙腿軟。

“……就,就順路溜出來嘛。”王蠸克制着莫名恐懼走到玉雉衣面前,強撐道:“畢竟牧神總被閻王算計,吾們也是為他好啊。”

“希望你們最好別打歪主意!”

玉雉衣出言警告。

“怎麽可能呢?吾們同是天疆人。”天地蝱已經抖得靠成一堆,勉強扯出笑容,對随行的蟲族大軍下令繼續進攻。

王蠸攙扶着後夔,往旁邊躲了躲,和玉雉衣保持安全距離。

……尼瑪,這就是食物鏈的威力嗎?

雞果然是蟲的天敵啊!!!

外圍戰場,天疆奪回優勢,而內圍戰況則是陷入膠着。

牧天九歌在手的牧神神勇無匹,山龍隐秀惡龍臂雄威貫地,劍鬼強勢抵擋彩綠險堪三大法則,但森獄天路五将祭出奇詭陣法,将山龍與劍鬼困鎖其中,令牧神不得不獨自應對閻王與君權神授雙強聯招。

就在雙方僵持之時,一條長|鞭攜威怒臨,起落之間轟破森獄詭陣,猝不及防的天路五将之黮被鞭影襲身,竟是當場骨肉分離!

“啊……!”

一聲慘呼,陣法被破,山龍劍鬼脫出困鎖。

“嗯?”閻王疑惑低吟,看向不速來者,驚見竟是昔日被他委以重任的忠心臣下,手持閻王鞭重臨人間!

“是你太歲?怎會如此?”

得到天疆靈脈重鑄□□的說太歲并不适應閻王鞭,握鞭的手心冒出一縷輕煙,卻仍欲以此物結束這段充滿利用與欺騙的君臣之情。

“天羅子之死,以及……一切的一切,足夠了!”

感應主人沉痛心緒的羽駁挺身長嘯,太歲再揚閻王鞭,鞭影過處骨肉橫飛,神鬼驚懼,山龍劍鬼默契之間,趁機合力發出浩然內勁,托舉牧神升空奪回古曜!

“哈,哈哈哈哈……”在最初的怔愣過後,閻王放聲大笑,內元暴漲,身影瞬動,輕易抓住四處撻伐的閻王鞭:“太歲,你忘了這是吾賜予你之殊榮?既然你放棄這份殊榮,那吾便将之收回了!”

閻王鞭回到閻王手中,說太歲化出龍刃天鋒,縱身與閻王纏鬥,交手之間欲探閻王虛實,但重回巅峰的王者滴水不漏,幾次交鋒過後,說太歲虛晃一招,與天疆人馬一同退走。

“天地蝱,說太歲……嗯,不用追了!”

內外戰圈兩處變數,誅殺牧神之行動宣告失敗,閻王面色不虞,君權神授心中另有盤算,與他虛與委蛇一番,表示燹王不歸,彩綠險堪不便妄動,便告辭離去。

天地蝱為何與天疆之人為伍?

而說太歲因何複活,又身帶天疆氣息?

往前複盤經過,之前天地蝱被賦影然擒入天疆,更早之前天羅子曾在萬鬼黑淵停留不短時間……而萬鬼黑淵之主恰與賦影然關系密切。

種種疑窦有了指向,令閻王心中焦躁在一瞬間上升至頂點。

賦、影、然!

又是你暗中做手嗎?

——看來,必須要将燹王意識從深腦長議中完全解放。

如此一來,其餘四王脫離深腦長議,只是時間早晚,他需要好好思考,該如何在後續行動中牟取最大利益。

素還真和玄同查探彩綠險堪歸來,衆人得知他不慎中了彩綠險堪暗招,俱是擔憂不已。

“哎,劣者心中自有計較,衆人不必為吾擔心。”素還真轉而問起另一事:“比起此事,葬天關方面可有消息?”

聽他轉移話題,屈世途無奈道:“道真門人來報,閻王吞食天羅子恢複力量,目前已重掌森獄,玄離、玄闕因參加道溟婚宴逃過一劫,其他皇子情況不明。”

“什麽?!”

玄同大驚。

“稍安勿躁,”素還真趕緊安撫玄同:“森獄之內尚有國相代為轉圜,應不至讓衆皇子陷于絕境。至于後續行動,吾會尋道溟商讨。”

“師尊!”小鬼頭和小狐蹦蹦跳跳沖進來:“玄震皇子醒了,還有,玄離、玄闕兩位皇子也到達翠環山下。”

聽聞這兩個消息,玄同繃緊的面色稍有幾分緩和,屈世途順勢勸道:“玄同太子,你先與諸位皇子一會吧,如今正是需要你們兄弟齊心的時候。”

“嗯。”

急于确認諸位兄弟現狀,玄同轉往琉璃仙境。

素還真則對屈世途交代一番後,與倦收天一同前往元宗六象。

賦影然和央千澈婚禮之後根本不得空閑,此刻已迎來兩位不速之客,分別是天疆牧神和森獄大太子。

依靠木精靈力量死裏逃生的玄膑略作推理便懷疑起了賦影然,但以他之智慧也很清楚自己眼下沒有能力與她抗衡。

而牧神被迫面對天地蝱和說太歲從敵方變成天疆子民這個事實,已經憋到快要爆炸,非要來讨一個說法不可。

“兩位稀客,請坐。”賦影然面不改色,示意門人奉茶:“觀二位皆是行色匆匆,有何貴幹呢?”

“賦影然,吾一再對你退讓,不代表你可為所欲為,天地蝱與說太歲之事,你作何解釋?!”

“嗯?天地蝱?他們不是在你天疆大牢之中?”

關于天地蝱變成天疆蟲族之首這件事,賦影然屬實不知,故而疑惑。

牧神攥緊了拳頭:“你用了何種方法,将他們變成天疆之人?”

“嗯?”賦影然意外的挑了挑眉頭:“怎講?”

“你……!”

眼看牧神又要發作,劍鬼趕緊上前把牧神擠開:“我來講啦,事情是這樣……”

事情經過饒是賦影然也聽得十分新奇,心中估摸大約是天疆靈脈所致,但玄膑在場,此事不便提起,遂故作不解道:“吾确實與弁襲君跟天羅子有所協議,但只是為他們指出複活說太歲與禍風行的方向,同時提供相關便利,其後一切是弁襲君自行設法……至于天地蝱因何變異,恐怕只有去問弁襲君。”

“啥?!還有一個禍風行?”劍鬼吓一跳:“人呢?沒見過啊!”

“吾不知,還是那句話,答案在弁襲君身上。”賦影然老神在在:“坦白說,這件事是天疆得利不是嗎?天地蝱如今無法再與你為敵,說太歲與閻王決裂,天疆奪回古曜……牧神,你算算看,你到底損失了什麽?”

牧神一愣。

仔細一想,他好像确實沒損失什麽。

賦影然自問自答的接了下去:“哦,要說損失,你多年前折損了眉角,但你究竟追求什麽?天疆的利益,或是你早八百年前被折損的眉角?”

“賦影然!”

聽到這句,牧神突然炸毛,劍鬼趕緊将他拽住:“啊好啦好啦,老牧,吾們今天不是來拼輸贏,冷靜!”

賦影然裝作沒看見牧神的反應,輕輕擡眼,沖玄膑問道:“玄膑太子,你之來意,又是什麽?”

玄膑露出沉重神色:“閻王殘忍吞噬天羅子,吾弟玄黓慘亡……如今森獄重回閻王掌中,為保護衆兄弟,吾懇切希望道溟能指出一條明路。”

“玄膑太子确有一界之主的資質,竟肯為兄弟求助道門。”見玄膑演得誠懇,賦影然也就跟着演一演:“鏟除閻王,已是各方共識,但他背後其他五王勢力,必須審慎考量。”

氣得差點內傷的牧神聽她說鏟除閻王,總算平靜下來:“你之意思,是要多方聯手?”

“他有六王勢力,苦境、天疆跟森獄也不得不聯合,否則容易被各個擊破。”賦影然解釋道:“不過牧神若不願與吾們這些卑鄙的外鄉人合作,吾也不強求。”

……這話說得就太紮心了,心裏真這麽想的牧神再度哽住,險些下不來臺。

央千澈趕緊救場:“誅滅閻王乃各方訴求,牧神想必需要時間考慮。”

“啊……對,”劍鬼一腦門的冷汗,拖着牧神往外走:“對,這是大事,需要考慮,吾們先來去了!”

——心中哀嚎,什麽時候反過來要我老鬼去勸老牧冷靜了?鬼頭疼啊!!!

牧神走後,賦影然方才收起略顯刻薄的棱角,換了一副溫和神色與玄膑談論治國之策。

“玄膑太子認為,苦境是怎樣一個所在?”

玄膑十分謹慎,每答一句皆仔細斟酌,談話看似和諧,卻暗藏洶湧。

賦影然若有深意道:“苦境此地,戰禍無休,可謂枭雄末路,豪傑墳冢,因天下人不可一之,一時攻城略地,最後都是留命沙場。玄膑太子,若是心疼你的兄弟與森獄子民,解決閻王之後,是否願意退回森獄?”

“玄膑确實希望森獄能夠安然。”

玄膑已被賦影然的試探逼得略感焦躁。

這時素還真與倦收天前來,與賦影然談起彩綠險堪一行結果,又告知玄膑他的幾位弟弟皆在翠環山的消息,賦影然這才放過玄膑。

“聽起來,你在彩綠險堪所中之暗招,會讓你逐漸喪智?”賦影然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清香白蓮素還真變白癡,真是天下奇觀。”

“影然。”央千澈阻止她開嘲諷,面露擔憂:“素賢人,難道沒辦法醫治嗎?”

“劣者以為,順其自然就好。”

素還真和賦影然隐秘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随後賦影然清了清嗓子:“吾昨日接到慈郎傳信,銀镖玄解已重鑄成功,針對閻王,可以收網了。”

“太好了……呃……”素還真七分真三分假的按住腦袋:“哎,可惜劣者力不從心,此事就有勞前輩。”

“嗯,你就躺平吧,不過吾耐性有限,三日之後,你給吾爬起來繼續做你的中原支柱。”

素還真莞爾道:“感謝。”

葬天關葬天關,森獄入侵苦境的橋頭堡,幾度易主後,已不複昔日喧嚣。

随着古曜回歸天疆,三陽同天結束,只有一輪苦境明月,曠照四野。

寂靜的月下,忽聞人聲,分杳而至。

“願與年華凋敝罄,塵愆不染佛前燈。”

“心心心,難可尋,寬時遍法界,窄時不容針。”

佛鑄裳璎珞、荷葉禪師,聯袂而至。

一道紅色身影也踏着月色走近:“名形俱壞劍長存,生來死去伴劍行。”

再來,是暌違已久,再度攜手的道真雙秀——

“嘯傲八表域中,獨騁威雄,慣玄影無蹤,任太虛,蕭瑟鳴風。”

“江天一色無纖塵,魚龍潛躍觀道身。天人焉有兩般義?道不虛行只在人。”

森獄将士聞聲,鳴金示警:“敵襲,速速出關迎敵!”

天路四将開閘出關,道真雙秀不欲拖延,直接祭出巧奪無極變,頓時金鋒啓烈陽,銀镖憾千山!

在戰場的空隙之間,玄同太子如同一道紅色風旋,趁勢進入葬天關。

等在王座之上的閻王緩緩起身。

“這麽快就來了。但……就憑你們,殺得了吾嗎?!”

“當然要加上吾。”

賦影然卻是從森獄內部現身,以天狗為坐騎,轟然沖下。

“賦影然。”

閻王一字一頓,殺意濃烈。

“動手之前,吾有一個疑問。”閻王看向賦影然:“你因何選擇針對吾?只是因為一個逸冬清嗎?”

賦影然一挑眉:“打你就打你,需要理由?”

“很好,戰端開啓了!”

激戰,終戰,謀劃多時的一戰,不敢輕敵,閻王第一時間化出惡相,全力應敵,賦影然劍啓玄極風雷,玄同揮舞摩羅天章,最頂尖的劍術,最犀利的攻擊,一制魔威!

不及錯眼分神,交手始終一觸即分,戰地不斷挪移,閻王心有盤算,刻意引導二人往天堂森林方向而行。

迥異的地氣令玄同魔血沸騰,元神獸失控沖體,被迫放緩攻勢;賦影然不以為意,繼續與閻王鏖鬥,埋伏在天堂森林中的彩綠險堪兵馬伺機圍攻,但賦影然依仗劍陣克魔之能,揮灑自如,劍如長虹,斬裂魔氛,劍光燦如天華,強勁如閻王也受創。

“道溟賦影然,果然名不虛傳!”

閻王擦了擦唇邊血跡,話語方落,君權神授現身,二對一的局面,同時彩綠險堪奇異術法開啓瑰奇畫卷,将賦影然籠罩其中,驟然異常重力加身,意圖拖慢她之反應。

“哈。”賦影然突然輕哂:“閻王,雖然吾懶得看你一眼,但選擇對付你,總是要多留後手。”

天堂森林忽然綻出一抹白光,道門追光穿雲之陣啓動,将天疆牧神、黑淵鬼主傳送至此,同時已經解決外圍戰鬥的道真雙秀與佛鑄、荷葉禪師趕到,護持玄同克制元神獸暴動。

二對二,黑淵鬼主并未下場,反倒興致勃勃翹腿坐在一旁觀戰,賦影然與天疆牧神各展神通,君權神授感覺事情似乎變得麻煩,發招之間,稍見猶豫。

久戰不利,閻王怒喝一聲,召喚元神獸,三首雲蛟騰空飛起,深邃古河屏障撤去,靜待時機的千玉屑信步而入,小心接近深腦長議之所在。

就在閻王合元神獸、惡相之威,欲先制住賦影然之時,黑淵鬼主忽然有了動作!

以黑淵石髓所制的定魄針,一化三,三化九,按九龍之數分插四野,形成無法突破的封魂凝魄之陣,裳璎珞化出代表佛鄉傳承的桂木禪杖,放置身前,與荷葉禪師一同誦念大般若波羅蜜多經,引動閻王體內天羅子靈識!

“什麽……啊!”

閻王失聲驚叫,君權神授當機立斷退出戰場,下令部屬全面撤退!

玉峣境随即抛出一粒凝魂珠,侵擾蕩搖閻王魂體。

“可惡……可惡……”閻王慌亂過後只剩暴怒,惡相沖天而起,卻在此時,已克制元神獸暴動的玄同捉準時機,驚風而起,摩羅天章劃出,竟将惡相與本體之間連接斬斷!

暗處靜待時機的神思立刻沖出,調動全身力量,将惡相全數化納!

失去惡相,閻王力量不斷流失,潛伏體內的天羅子靈識愈發強大清晰,竟帶着一股力量漸漸脫離閻王之身,沖入凝魂珠。

“轟——!”

劇烈的爆炸之後,衆人皆受沖擊,塵沙落下之時,驚見現場天羅子、神思與閻王并立,閻王力量,同被三分了!

賦影然拍了拍落在肩頭的灰:“之前你說起冬清,吾倒想起一件事。”

她從懷中掏出一冊絹帛,沖着閻王本體方向抛去,意識一時昏沉的閻王被絹帛砸中臉,倏然清醒。

滾落到地上的絹帛展開,卷首明明白白寫着“休書”兩字。

賦影然難得認真道:“閻王,作為師尊,吾代替逸冬清,今日,休了你。”

“啊……啊!!!”

極致的羞辱,引動閻王暴怒,回納三首雲蛟,元神獸即将歸體之刻,原無鄉倏然運化銀镖玄解,重鑄的玄解再顯奇能,竟化作一副……手持炮筒。

不甚熟悉的工具,但玄解與主人連心,銀镖當家很快扛起這件兵器,對準三首雲蛟狂轟。

轟隆聲過後,三首雲蛟哀鳴一聲,軟趴趴墜落下來。

元神獸遭到重創,閻王身陷死關,就在危機之刻,一股綠色洪流席卷,将他帶走。

“那是蝦米?”毂鳳鳴默默把視線從墜機的三首雲蛟身上收回,轉臉對着賦影然,臉上寫滿一言難盡:“師尊,那玩意兒難道是‘銀镖玄炮’嗎?”

賦影然:“……”

她對重鑄的銀镖玄解确實有足夠信任不假。

……但也沒想到重鑄過後的玄解可以如斯恐怖,竟把她溫文爾雅守柔不争的大徒弟生生變成了二營長。

作者有話要說:

閻王:最後的贏家只有吾,只能是吾!

正道:原無鄉,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給我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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