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換個人,馮問藍肯定誇他有品味。

可對方是孟斯禮诶。

這麽珍貴的大腦怎麽可以被這種黃色廢料污染!

作為一名合格的公民,馮問藍有義務替國家揪出害人精。

她立馬小聲正色道:“誰這麽缺德,居然推薦你看這種兩性文學,太浪費你時間了吧!”

孟斯禮收回遞書的手,搭在膝頭。

見她說得義憤填膺,他低頭笑了笑,思忖了一會兒才緩聲回道:“不算浪費時間。”

“……”

那到底有沒有人推薦?

雖然馮問藍沒有刻意隐瞞過寫小說的事,可只有蔣真知道她的筆名。

她相信孟斯禮應該也不知道,哪怕他可以輕而易舉查到。

就像傳聞裏所說,孟家二公子只是娶了一個替代品,沒必要對工具人上心。

這麽一想,馮問藍沒了掉馬之憂,便不再挂羊頭賣狗肉地試探,轉而扮演招搖撞騙的狐貍。

她改口道:“其實……偶爾看看也沒什麽。可這種書的作者通常零經驗,過程全靠編,還特別喜歡誇大其詞。”

孟斯禮聽得認真,表情似頓悟,仿佛經她提點才明白其中奧秘。

馮問藍很滿意,接着說:“而且啊,聽說還有人去實踐書裏那些不切實際的姿勢,結果被另一半嘲笑了很久,所以你看看就行,千萬別學。”

燈光下,銀質領帶夾泛着溫潤光澤。

停泊在孟斯禮的眼底。

他一臉端穩,“嗯”了一聲,像是聽懂了她的意思,打消她的顧慮:“我不會嘲笑你。”

“?”

“所以你可以實踐。”

“??”

孟斯禮很貼心。

為了替她省去全文閱讀的麻煩,他直接挑出适合她的部分:“52頁,第七段。87頁,第三段。102頁,倒數第五段。夠了麽?”

“???”

馮問藍目光逐漸呆滞。

如果不是氣氛不對,她都快以為對面坐的是全校第一,這會兒正給她勾畫期末重點呢。

他應該只是随便說說吓唬她吧?

馮問藍半信半疑地扒拉過小說,快速找到他剛才提及的片段。

才看一眼,就已經開始流血淚。

是她魯莽了。

誤以為他長期泡在實驗室裏,不知道社會險惡,卻忘了科研環境單純,但他的生長環境并不單純,怎麽可能看不出她的小伎倆。

當事人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還沒有走出悲痛,那道清冷的嗓音又響起。

聽上去似乎因為她的沉默而稍顯為難:“不夠?”

“……”

以她的智商水平,和這位大科學家完全就是跨服聊天。

馮問藍不想說話了。

好在她的身後及時響起一道陌生聲音,填補空缺,又驚又喜道:“二少爺,您怎麽來了?”

馮問藍回頭一看。

是幾個領導模樣的中年男人,大概是接到消息就一路跑了過來,一邊喘氣,一邊好奇打量她。

馮問藍現在沒心情被人圍觀。

她丢下一句“你們慢慢聊”便精神怏怏地離開,順手帶走那本兩性文學。

孟斯禮沒阻止,只一瞬不瞬地注視她走遠。

在場的都是人精。

一看這情形,他們迅速嗅出其中端倪,曲意逢迎:“二少爺,您要是覺得這小姑娘有意思,我們回頭給您安排安排?”

聞言,孟斯禮目光微斂,輕撫手串,掀睫掠了那人一眼,淡聲道:“坐。”

幾個人暗喜拍對了馬屁,連忙不疊地應:“哎哎好。”

馮問藍在圖書館外随便找了張長椅。

剛坐下,耳邊就響起熟悉的罵聲:“靠,這些領導也太勢利了吧,丢下采訪來抱大腿!”

馮問藍沒回頭,往旁邊遞了盒剛買的牛奶,靈魂拷問:“換你你不抱?”

“……抱!”

雖然孟家現在由大少爺孟寧景接任,可所有人心知肚明。

最受老太爺疼愛的孫子是二少爺。

即使他的手裏沒有任何實權,性子也淡得像不問世事的神明,仍能一句話左右人間。

凡人當然要抓住機會巴結。

将心比心,蔣真消了氣,又奇怪道:“不過你對象怎麽提前回來了?”

馮問藍咬着吸管,幽幽扭頭:“請注意你的措辭。”

“?”

“是性生活對象。”

“……”

來的路上,蔣真聽她說了挖坑埋自己的偉大事跡。

見她還在後悔,蔣真好笑道:“結婚真好啊,還能返老還童,我們藍藍終于像個23歲的孩子了。”

“……”

這是在拐着彎罵她幼稚。

馮問藍沒理會,又聽蔣真“啧”了聲:“你看這群領導像不像在廟裏拜財神爺?”

“?”

比喻還挺別致。

馮問藍順着她的視線擡頭望去。

早春綠植生命力旺盛,攀上圖書館外牆。

不完整的視野裏,配角們正一臉恭敬地滔滔不絕,主角卻有些心不在焉,眼睫低垂,神色冷淡,大概又在玩手串。

畫面看上去确實有點蔣真說的那意思。

不過,哪座廟的財神爺會看小黃書啊。

馮問藍不爽嘟囔:“拜的明明是歡喜佛。”

蔣真假裝沒聽懂,繼續感慨:“不過啊,你家這尊佛得慎拜,稍不留神,就game over了。”

這話馮問藍倒是很認同。

她二十歲嫁給孟斯禮。

結婚三年,和他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身體交流遠遠超過語言交流,導致她現在還沒摸清楚他的脾性。

但有件事可以肯定。

孟斯禮沒興趣普度衆生。

那串佛珠只是他的晴雨表。

但凡他取下,或是輕輕撥弄珠串,都預示着一場暴風雨即将來臨。

看樣子今晚倒黴的不止她一個人。

馮問藍同情地一把攬過蔣真,提議道:“那你要不要和我賭一賭,這些領導接下來幾天也沒空接受你的采訪。”

“……賭個球!少咒我,快給我呸呸呸!”

“呸。”

“……”

蔣真作勢掐她。

馮問藍笑着躲開,心情有所好轉。

下一秒,又被餘光裏的人影打回原形。

她似乎取代佛珠,成了孟斯禮新的消遣。

他正安靜地盯着她。

目光寧靜深遠,不帶任何情感色彩,馮問藍卻莫名心虛,仿佛她此刻的快樂很不合時宜。

她疑惑這種錯覺的産生,向蔣真确認:“我做了什麽違反婚姻法的事嗎?”

“沒啊。”

“那我在心虛什麽?”

“心虛?”蔣真這才注意到二樓窗邊的變化,趕緊松開掐她的手,在她的身上找到答案,“寶,你好像忘了戴戒指。”

馮問藍低頭一看。

還真是。

左手的無名指比她此刻的大腦還空。

馮問藍悟了:“寶,我好像真的完了。”

“……”

蔣真完全理解她的擔心。

畢竟她第一次忘戴戒指那天,守活寡的神仙日子也正式結束了。

蔣真幫她想轍。

然而嘴還沒張開,就見身邊的狗腿子笑容燦爛,雙手舉過頭頂,沖樓上的人比了個大心。

蔣真:“……”

二樓終于散場的時候,長椅上只剩馮問藍一人。

花裏胡哨的示好已經進行到第二階段。

她橫舉手機,充當燈牌,滾動播放“夢中有禮,甜甜蜜蜜”。

孟斯禮腳步未動。

他站在圖書館門口,就這樣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她,像天邊月亮照拂世人,溫雅之中摻了絲冷淡。

只一眼,他便轉身離去,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

馮問藍連忙追上去,準備把示好推向第三階段。

——先主動認錯,再積極關心孟斯禮這幾個月的出差生活,用實際行動彌補戒指的缺席。

計劃很完美。

事實上,除了和副駕駛座的助理莊楚打招呼,她壓根兒沒機會開口。

大概是聽夠了廢話,一上車,孟斯禮就倚在座內,微阖着雙眼休息。

直到回到京山公館,馮問藍都沒能和他說上一句話。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變相拒絕接受她的示好。

如果算的話,那她就先在浴室耗它幾個小時再說!

有了對策,馮問藍放開步子,朝裏走去,卻在客廳撞見比她先進來的男人。

他沒回卧室,而是站在島臺旁,手邊還放着一杯水。

以及一盒類似藥的東西。

……

藥?

馮問藍猛地放慢腳步。

這不是她第一次撞見孟斯禮吃藥,但從來沒問過他吃的什麽藥,因為多多少少能猜到。

畢竟一個男人每次事前吃的總不可能是避孕藥吧。哪怕他每次都正大光明,像感冒了吃感冒藥一樣理所當然。

以往馮問藍都當沒看見。

但今天直覺告訴她,沉默是今晚待宰的羔羊。

于是她半秒不帶猶豫,立馬沖過去,一把摁住孟斯禮的手,準備從人類可持續發展的角度勸他量力而行,結果被盒子上“潤喉糖”三個大字打斷思路。

馮問藍:“……”

手還來不及縮回來,滾到她嘴邊的長篇大論就已經變成了一句滿含關切的:“你……喉嚨不舒服?”

也許是屋內燈光明亮,孟斯禮看上去不像車上那般溫和的冷漠。

他低眸望向抓住自己胳膊的纖白五指,看了會兒,放下水杯,将糖盒推出幾分,修長食指敲了敲盒蓋:“給你的。”

“?給我?”

馮問藍茫然了,随後又“哦”了聲,反應過來。

嫌她話太多是吧。

她撇撇嘴,暗道真是好心沒好報,敷衍地吃了一顆,示威似的評價道:“哇好糖,我現在嗓子好得能唱三天三夜《三天三夜》。”

“是麽。”

孟斯禮勾起一絲淺笑,十分欣賞她這番豪言壯語:“那今晚就辛苦你了。”

“?”

辛苦什麽?

唱一晚上《三天三夜》?

原來他不吃藥的時候這麽文明啊。

馮問藍撿了大便宜,果斷緩和态度:“不辛苦不辛苦,你想聽別的也行。”

孟斯禮又不說話了,像是在考慮她的提議。

馮問藍也沒催,轉身玩起了冰箱上的智能屏。

誰知剛打開聽歌軟件,眼前忽得一黑。

有什麽蒙住了她的眼睛,觸感柔軟而冰涼,一點點誘出身體裏莫名的熱氣。

馮問藍手指一僵,不安道:“聽、聽歌不需要這樣吧?”

孟斯禮沒回答,眼眸半垂,慢條斯理地整理好遮住她雙眼的黑色領帶。

而後,他摘下佛珠,如同摘下禁锢欲望的最後一道枷鎖,冷淡的情/欲從眼尾蔓延而出,低聲說:“聽你實踐兩性文學裏的臺詞需要。”

“?”

身殘志堅是好事。

可是,她剛才同意了要實踐嗎?

嗎?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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