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童年·不堪回首3

徹底打散了這個家的罪魁禍首是何旭風，但是始作俑者卻是他的那對對這個家實施冷暴力的父母。

從何旭風有記憶開始，他的親人就只有媽媽一個人。爸爸，不過是那個過了午夜十二點之後才回來的陌生男人。而媽媽因為月子沒有做好，又是剖腹産，所以身子一直很弱。再加上陰陰郁郁的心情，積勞成疾，何夫人終于在梁旭風九歲那樣撒手人寰，留下還年幼的他，一個人先離開了。

媽媽走後何旭風的日子就更難過了。奶娘雖然一如往常地悉心照料他的起居生活，但是心中對父親的仇恨卻與日增加。

終于有一天，何旭風不願意再忍耐。冰冷的寒夜，他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着何世轅回來。直到淩晨兩點多，何世轅才帶着微醺的醉意打開了家門。身邊，又是一張陌生女人的臉，撲鼻而來的是濃重的香水味。

擡頭，冷冷地睇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兒子，冷漠的聲音讓身邊的女子不敢多言：“還不睡？”

何旭風沒有回答父親的問話，而是一個反手，耳光掴上了何世轅身邊女子的臉。尾随着一記清脆的響聲之後的是另一記更響亮更有力的聲音。

女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聲吓呆了，懵懵的，只覺得右臉火辣辣的痛，耳朵嗡嗡作響。淚很迅速地跟着回到體內的思維滴了下來，轉身便跑出了何家。

何世轅沒有去追，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這個叛逆兒子身上。兒子不過九歲，那雙眼睛卻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黑色感情。何旭風的嘴角并沒有因為何世轅的耳光而垂出不甘的弧度，反而是向上揚起的，那種詭計得逞後的得意笑容讓何世轅看得手癢癢。

看着兒子轉身離去，何世轅只覺得一陣無力。那張臉同他年輕的時候像極了，尤其是那雙眼睛，那麽透徹，那麽尖銳，閃爍着仿佛要看穿人心的犀利。他知道，他錯怪他的妻子了。她是帶着怨恨離去的。何世轅并沒有對自己的風流抱歉，卻因為自己誤會了他的妻子而有着絲絲的後悔。所以，他總是希望可以好好和旭風相處，以此來彌補一些他對妻子的虧欠。可惜，旭風似乎并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反而一再地挑戰他的忍耐底線。

九歲，何旭風便在與父親的冷戰中度過了。從那一夜之後，他沒有再見過何世轅帶着女人回來，只有偶爾的徹夜不歸。

何旭風十歲那年可以說是他整個人生的轉折點。對父親的不滿越來越多，何旭風幾乎已經無法控制自己對何世轅的脾氣。不見面還好，只要一見面除了吵架就是謾罵。

有一晚，那應該是他媽媽的忌日。何世轅一如往常那般晚歸，帶着一身的酒氣和別的女人的香水味推開自己卧室的門，一頭紮倒在床上，便呼呼地睡着了。他并不是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只是他不願意面對。面對了又如何呢？自己的妻子已經回不來了，而那個越發叛逆的兒子，似乎除了恨意，也再也沒有了別的感情。

算了吧，他這一生就這樣了吧。周旋在各種女人間的他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家庭于他，不過是一個需要他每晚回家的地方。誠如他的父親一樣，總是花天酒地……難道這毛病也是會傳染的麽？那麽他兒子呢？将來是不是也會像他那樣，不信任愛情與家庭，只是游戲人生呢？

何世轅不知道，他這個沉重的腦袋早已令他的眼皮重得再也撐不開，只有不斷旋轉的思維是那麽清晰，仿佛脫離了人的*一般，自主地轉動起來，獨立開來，不停思考。

他更不知道，卧室虛掩的房門外是一雙閃着寒光的黑色眸子，眸底散發着清冽的光芒，濃烈的恨意，以及某種下定決心後的決絕。

門被輕輕推開，何旭風将右手藏在了身後，蹑手蹑腳地接近熟睡中的何世轅。一抹清冷的月光通過玻璃窗*進來，反射出何旭風身後的一抹冰冽的銀光。

Advertisement

幾乎是帶着月光的反光，高高舉起那把泛着月華光芒的匕首，他卻遲遲刺不下去。何旭風從來以為他一直是恨着這個男人的，恨得可以毫不猶豫地一刀殺了他。但是現在，他卻猶豫了。顫抖的手透露出的是什麽樣的情緒，他并不是很清楚。或許是害怕，或許是不甘，又或許是不舍？或許……什麽都有點？

直到高舉過頭頂的手舉酸了，他才記起來要放下。下垂的手臂是那麽死氣沉沉，輕輕顫抖着，聽着床上的人發出微微的鼾聲，何旭風安靜地退出了房間。

第二天早上，他這樣對何世轅說：“我要去美國。”

聽到兒子的要求，何世轅卻這樣回答：“知道了。一星期以後送你去。”沒有挽留，沒有詢問，更沒有阻止，父子倆就這樣天各一方。

在美國的日子是困苦的，對于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但是，何旭風卻活了過來。雖然很辛苦，他卻從來沒有懊悔過。

因為到美國之初沒有多餘的錢去讀書，而硬着骨氣拒絕何世轅的資助的何旭風就在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裏挺過了九年。那九年的生活讓他學到了很多東西，見到各種各樣的人，碰到各種各樣的事，讓他長大了，懂事了，變強了。

他用自己打工攢下來的錢，憑着自己的聰明頭腦獲得了研究生的文憑，攻讀下了MBA，然後絲毫沒有留戀地回到了上海。對于他來說，美國不過是他逃開這不堪童年的一個避難所，如今他長大了，獨立了，自然是要回去了。

看着身份證上“梁旭風”三個字，他覺得自己重生了，像是甩掉了過去的陰暗，過去的不堪，迎接梁旭風的只有未來的光明。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的心裏早已留下了一大片陰影，對家庭的，對愛情的。心理學家說過，父母之間的互動模式是會潛移默化影響孩子的。而梁旭風自然也不例外。直到多年後，他才知道，他不可能信任女人。他無法和同樣一個女人相處上一個月。他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染上了他父親的風流病。當他認識到這種影響已經根深蒂固地紮在了他的心裏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