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陶桃憋着氣,等回了夕照院,才不滿的将在正院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陳嬷嬷,“六少爺也太過分了,他怎好動手直接拿姑娘腰間系着的香囊?”

“大夫人一味用他年紀小不懂事來推脫,可咱們家三少爺,像他那般年紀時,也從沒有強拿堂嫂随身之物的荒唐舉止。”

溫虞已經換好了家常衣,伸了手放在熏籠上暖,凍了一早晨的手腳此刻開始回暖。

沈六郎要了她的香囊去,為的根本不是喜歡,而是将香囊給拆解破壞掉。

她身上熏得暖和了,心中的不舒服也就消下去了,嘆道:“罷了,一枚香囊而已,他拿去就拿去了罷。”

“對了,尋一批今年夏天做的新香囊,往六郎那兒送上兩枚,六娘、七娘、八娘處也記得各自送一枚過去。”

沈家長房只有長女與六郎是大夫人嫡出,又有七個庶女,除開出嫁的四個,六娘十四,七娘十歲、八娘年紀更小,同六郎同日所生,也才七歲。

陳嬷嬷心疼那枚香囊,皺了半天眉頭,先是回了句,“是這個道理。”叫人去開箱取香囊,又見溫虞已經歪在軟榻上,眯了眼昏昏欲睡,便坐在一旁做着針線活一邊閑話:“到底是在國公爺面前鬧的這一場,是長房與三房之事,得将此事告訴姑爺才對。”

陳嬷嬷心中有數,大老爺是一直心中有恨的,姑爺同大老爺品階相當,大老爺的四品官是虛職,姑爺卻是實權在握。

溫虞微蹙娥眉,“告訴他做什麽?他才不會管這般小事。”

“罷了,此事已了,不必告訴他。”

沈閻王連老國公夫婦二人都不怎麽放在心上,更不會把她放在心上了,難不成他會為了一個香囊就給她出頭嗎?

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且這麽件小事,她已經妥當處理,何必再多生事端。

也不知是不是走了這麽一遭,讓她覺得有些頭暈。

她轉了個身,抱了軟枕在懷,頭埋在其間瞧不見表情,聲音也悶悶的,“晚上吃酸湯魚,記得一定要買文家的凍豆腐來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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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沸沸揚揚下至黃昏時候才停,沈國公府廚房采買管事匆匆忙忙領着手下人,趕着裝菜的馬車回府。

各個都臉色蒼白,額頭浮汗。

思柳正巧來廚房提夕照院下人的飯菜,在旁就聽得廚房的人在議論一事。

“聽說那些個從昭獄運出來的屍首,是當年涉廢太子一案……”

“……白布蒙着屍首,血從板車上一路往下流,過路的地方到處都是血,場面駭人的很,你們瞧我這手,現在還在抖。”

“聽說是三少爺親自動手處置……”

沈遇當夜不曾回府,宿在殿前司。

豎日,沈遇回府時,已經是戌時三刻,天色早已暗去,府中各處屋檐廊下都已經挂上了燈籠。鳴争手中提了一盞小燈,照着眼前的路。

快要行至外書房時,卻見有人候在前方。

是沈老國公的親信,外院管事沈福,他在此已經等候多時,此刻見着沈遇便拱手行禮,“三少爺。”

沈福等候在此,想必是要請他去見過沈老國公,沈遇停下了腳步,颔首回道:“待我換過衣袍,便去見過祖父。”

哪曾想,沈福笑道:“國公爺派奴才來,并非是請三少爺過去。”

“國公爺讓奴才傳話,夜深了,三少爺何不往夕照院去同三少夫人說說話。”

他了解他祖父,一心想要他同溫虞親近,只是,他祖父怕是要失望了……

沈遇蹙眉,冷淡答道:“夜深了,她怕是已經歇下,我此刻過去,擾了她清淨。”

沈福嘆氣,“原是因為三少夫人這兩日受了通委屈,今早還請了府醫前去,是惹了風寒之兆,此刻還燒着呢。國公爺同老夫人怕三少夫人心情郁結,只二老不好相勸。”

“三少爺若能開解一回,想來三少夫人的病也能好的快一些。”

委屈?她在家中能受什麽委屈?

沈遇已有兩日未曾合眼,此刻并不想耳旁有個溫虞一直聒噪不停。

“明早,我再去探望她。”

沈福知他性子冷淡,勸說無用,便道了退,轉身回正院去複命。

沈遇走回了外書房,正要進屋時腳步一頓,寒風吹過,他微微阖眼,讓他想起一事來。

鳴争正要将手中提燈吹熄,忽而有一只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從他手中接過了燈,鳴争不解,“大人?”

“我去趟夕照院,你們不必跟來。”說話間,沈遇已經提了燈,行在茫茫夜色中。

鳴争不解,大人方才還說明早再去探望夫人呢,怎麽此刻又改了主意?這可不像大人的性子。

沈福走到正院,身後就有人匆匆而來禀報,“三少爺方才朝夕照院去了。”

沈福一喜,這可算是交了差,忙去向沈老國公複命。

沈老國公還未歇,聽聞此事,臉上也浮起笑意。

溫虞熱的不行,千方百計想要将身上蓋着的厚厚的被衾推開,那被子宛若一座山,沉沉的壓在她胸口上,壓得她快要喘不過來氣。

只是她每次剛伸手使了力氣将被衾推開一條縫,下一刻就被陳嬷嬷給壓實。

“姑娘,得了風寒要捂汗。”

溫虞臉燒的通紅,又熱又燥,可絲毫沒有流汗的跡象。

她開口想要說話,喉嚨像是被火燒了一般,又啞又疼,“嬷嬷,我好熱,又悶。”

“喉嚨好幹。”

“我想喝涼水,就一口,好不好。”

她伸了手輕扯陳嬷嬷的衣袖,皺着眉頭,紅着雙眼可憐巴巴的撒嬌道。

這場風寒,好似将她五髒六腑都給燒了起來,可熱氣又排不出去,一直在體內游走。

陳嬷嬷伸手摸她的額頭,燙手的很,哪裏肯讓她喝涼水,擰了濕帕給她擦臉,“姑娘且忍忍,藥馬上就熬好端來,喝了藥,喉嚨就不會幹了。”

陳嬷嬷心裏也着急,轉過頭去喚道:“思柳,去瞧瞧,藥何時端來?”

思柳應了聲,“我這就去。”她打了簾子,外頭冷風直叫她睜不開眼,她提了一口氣擡腳跨過門欄,只是一眼看清外頭,她又立時吓的頓住。

過了片刻,思柳才想起來慌裏慌張的垂眼請安,“奴婢,奴婢見過大人。”她聲音打着顫,無一不透露着內心的恐懼。

沈遇手中提着一盞燈,身上那件刻絲繡鶴的玄色大氅,在這深夜昏黃燈光下,映襯着他的神色愈發冷淡,他沒有理會思柳的恐懼,“夫人可曾歇下?”

思柳壓下腦子裏那些個亂糟糟的恐懼場面,結結巴巴回道:“夫人還,還未睡,奴婢,奴婢正要去端藥來。”

“嗯。”

思柳垂着頭,只見那抹玄色從眼前經過,半晌以後才驚覺此刻房中除了陳嬷嬷,沒得旁人伺候,就無人能進去通傳一聲大人到了。

她着急起來,想要轉身進屋通傳,卻又見門簾被人掀起又放下,沈遇已經進屋了。

屋中又傳來陳嬷嬷焦急的聲音,“思柳,藥呢?”

思柳腦子一片混亂,咬牙跺腳,朗聲回道:“我馬上去端來。”此時此刻,還是去小廚房将藥給端來才是正理。

屋內

溫虞沒有力氣,連眼睛都睜不太開,陳嬷嬷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太熱了,好像額頭來貼一塊冰降溫。

陳嬷嬷給她擦着手心,聽見後頭有響動,轉身去看,“藥呢?快端……”

她的聲音倏然停下,錯愕的看着眼前人,到底是年長者,又極快的恢複了理智,她起身行禮道:“不知大人過來,奴婢等失了禮數,還請大人見諒。”

陳嬷嬷又有些高興,大人這一回府就來探望姑娘,可見是心裏惦記着姑娘的。

沈遇目光輕掃過夕照院的這間正房,他已經有數日未曾踏過此處,竟生了陌生之感,那些他不喜歡的插花、研香臺、還有未曾收拾散亂擺放的書卷和針線,屋中久散不去的香氣,藥味,此刻随處可見可聞,皆是此間女主人生活起居留下的痕跡。

沈遇走到床旁,只說了一句,“你去瞧瞧,藥何時能端來。”

陳嬷嬷喜憂參半,端了那盆涼掉的水,躬身退出內室,給這二人留下片刻獨處時間。

躺在床上的溫虞全然不知沈遇在跟前,已經睡得迷糊,但身上熱意更甚之前,她又忍不住将被衾推開。

耳邊是有氣無力的嗚咽聲,沈遇明白,溫虞大抵是燒糊塗了。

見她将被子推開了大半開始大口喘氣,通紅的一張臉,連半閉半睜的雙眼都是通紅腫脹的,沈遇不禁蹙眉。

時人皆以為風寒需要捂汗,卻不知汗在體內發不出,捂着只會讓人燒的更厲害。

沈遇伸手輕輕搭在溫虞額上,額心滾燙……

不過呼吸之間,他欲打算離去之時,那床榻上病的不省人事的人,忽然就雙手抱住了他的手臂,用滾燙的額頭緊緊貼着他的掌心。

下一刻……

“大冰塊……好舒服……要貼着……”

他聽見耳旁響起溫虞心滿意足的感嘆。

作者有話說:

我終于要寫到三萬字了,不容易。

下一章男主要搞事情

謝謝xi小可愛投喂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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