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陳嬷嬷端了藥往內室送,一瞧她家姑娘還裹着被子,縮成一團坐在床上,一時不可置信、一時忿忿不平、一時又垂頭喪氣,神色生動,若不是瞧見她臉上的病态,哪裏像是個生病體虛的人。
這倒是也好,生病之人最忌諱的就是病氣纏身,了無生氣的模樣。
陳嬷嬷嘆氣,走到床旁坐下,“姑娘,先把藥給喝了吧。”
溫虞擡起眼,一雙燒的通紅的大杏眼,裝滿了委屈巴巴,“嬷嬷,昨夜真的是我哭着鬧着要沈閻王留下來的?”嬷嬷是知道她巴不得離沈遇遠遠的,二人就各過各的才好。
她隐約能想起些畫面來,可是現在,她仍然不敢相信,她昨夜會死死地抱住沈閻王不放手,沈閻王只要一動,她就不滿的将人抱的更緊,好像沈閻王是什麽千金不換的大寶貝似的。
可沈閻王才不是什麽大寶貝呢。
陳嬷嬷把藥端到她唇邊,哄她,“前些日子姑爺卧病在床,姑娘日日吃齋念佛,在病榻前照顧,何其費心勞力,而今姑娘染上風寒,燒的人都糊塗了,姑爺照顧姑娘一夜,也是應該的。”
陳嬷嬷最是知道溫虞性子,知道這種時候如何勸說才最有用。
果不其然,溫虞緊攥着被衾的手指松開不少,她像是找到了一個情緒的宣洩口。
“嬷嬷說的沒錯,我昨夜燒的都糊塗了,哪裏知道我自己在做些什麽。”
而且沈閻王根本就不會照顧人,她今早醒過來的時候,可是被沈閻王用被衾裹住不讓她能動彈,沈閻王還捂住她的嘴,一臉不耐煩的讓她別吵鬧。
她生着病呢,沈閻王竟然還那般欺負她。
這也能叫照顧了她一夜?還有沒有天理了。
趁她分心的空檔,陳嬷嬷一舉将藥給喂進了溫虞的嘴裏,湯藥的酸苦味道充斥着她整個口腔,一瞬間将什麽都給忘了,只皺着臉咽下湯藥,又趕緊嚼上一顆糖漬青梅壓下味道。
陳嬷嬷見縫插針的拉促小夫妻的感情,“姑爺走前可還說了,六郎的事,要給姑娘一個交待,可見姑爺心裏頭是有姑娘的。”
不提此事還好,一提起來,溫虞百思不得其解,“他怎會以為我染上風寒,是因為前日裏六郎搶了我香囊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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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你是這般告訴他的?”
陳嬷嬷略皺起眉心,也想不明白,“六郎一事,姑娘不許提,我自是不會向姑爺提起,丫頭們也在外伺候,姑爺也不曾喚過她們上前問話。”
溫虞一愣,不可思議道:“那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還說要給我一個交待……難不成他打算将沈六郎給揍一頓?”
溫虞會染上風寒這件事,實則同沈六郎毫無關系,許是今年冬天太冷了,是她搬來上京以後,最冷的一個冬天,她前日不過歇了午覺,醒了後便覺得腦袋昏昏沉沉,起不來身了。
且說她心胸也沒有那般狹隘,是心疼那枚被沈六郎給拆壞了的香囊,但怎麽也到不了會為此事郁結于心,染上風寒的地步。
溫虞不由得想象沈遇揍沈六郎的場景,堂堂殿前司都副指揮使大人,輕輕松松提溜起還沒他腿長的沈六郎……
想一想,溫虞突然就樂了,一岔氣咳嗽了好半天,陳嬷嬷忙給她拍背,“姑娘且想想,便是咱們不說,可姑爺是什麽人?自是能從旁人那兒知曉這兩日他不在,府中都出了些什麽事。”
溫虞渾身又軟又沉的,喝了藥就忍不住犯迷糊,縮進溫暖的被子裏,半眯着眼忍着困倦,不滿道:“是是是,他最是了不得。”
“嬷嬷你如今都只幫着他說話,也不疼我了。”
她張嘴打了個哈欠,一邊還在嘀咕着:“快到年關了,多事時節……”
“反正沈閻王他又不,不喜歡……”
她的聲音逐漸沒了影兒,陳嬷嬷聽不真切了,低下頭一看,原是她已經閉上眼沉沉的睡了過去。陳嬷嬷失笑,摸了摸她的額頭,見還有些燙手,便又擰了帕子細細地給她擦着臉。
一回到外書房,沈遇剛坐下,便阖眼捏着眉心,神色不耐。
他原本以為溫虞燒的糊塗了,便沒有力氣折騰,他總能得個清淨,才沒有推開貼着他掌心那張燒的通紅的臉,而留宿夕照院。
只是,溫虞一時冷的直往他懷裏鑽,一時熱的又手腳并用踢開他,周而複始,沒有片刻安生的時候。折騰了大半宿以後,他實在煩不勝煩,一床錦被将溫虞給裹住,摟緊在懷中,溫虞總算是安靜下來,老老實實的睡着。
沈遇閉上眼,将要睡着時,懷中安靜了不到一刻鐘的人睡醒了,又開始在他耳旁‘聒噪’。
“咦,我怎麽會動不了?”
“身上好重,好悶,手和腳都動不了,喉嚨好痛。”
“嗚嗚嗚,嬷嬷她們人呢?怎麽沒有人理我?”
“我知道了,一定是有鬼壓着我的被子,阿娘,好可怕呀!嗚嗚嗚,有鬼呀。”
“……”
鳴争手中握着密信走進來,打眼就瞧見沈遇透着疲意的臉色,他心裏稱奇,大人昨夜宿在夕照院,怎麽能比在殿前司通宵審人更為疲倦呢?
他心下還在揣測,沈遇已經睜開了眼睛,從他手中拿過信函,又輕瞥了他一眼,這一眼讓他打了個激靈,趕緊醒神回話,“信是昨半夜就送到了的,只是大人昨夜讓人傳話留宿夕照院,屬下等也不敢前去打擾。”
沈遇冷淡的應了一聲,拆開信一邊看一邊吩咐,“讓人去查查,沈六郎之前可有打死過府中的貓狗,又或者可有欺負過府中下人。”
他給溫虞說過,要給她一個交待,但遠不止如此。
鳴争茫然,好端端的查沈六郎那毛頭小兒做什麽?
連着兩夜都未曾阖眼,沈遇心情稱不上好,見鳴争不回話,便不耐問他,“是話沒聽清?”
鳴争哪裏敢再問,忙低頭應答:“是,屬下這就去辦。”便連忙出去交待。
沈遇讀過了密信,就将信點了燭火燒了。
年關将至,朝中大大小小的衙門,都得趕在封印前,辦完手上的差事,殿前司庶務更為繁重,沈遇只用過一碗粥,踏着風雪就出了門。
一轉眼,沈遇又是四五日未曾歸府。
溫虞整日裏窩在屋子裏頭養病,前兩日燒的最為兇險的時刻過去後,身體一日日好轉,理智也歸了位。
她猶記得沈遇說要給她一個交待,雖然她很不想誇贊沈閻王,但沈遇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向來如此。
可那般小事,便是為着沈家上下的安寧體面,既揭過了也就算了吧。
她只想過閑來無事便請劉廚娘下廚烹膳的清閑日子。
她便惦記着,等沈遇一回來,就去阻止他。
還未等到沈遇回府呢,就聽見了沈六郎震天響的哭聲。
作者有話說:
悄悄埋下了一顆以後夫妻二人争吵的種子(bushi)
想了幾個更新時間,我決定還是中午12點吧,這樣有效督促我晚上碼字,早上還能不慌不忙修修文再發。
嗯,明天開始以後都是中午12點更新咯,雖然榜單1w字,但我不想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