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過了晌午,溫虞便開始歇午覺,自打染上風寒起,她整日裏總是昏昏沉沉的,大半時間都在睡覺。

見她睡着,陳嬷嬷便撤了藥碗,退出了內室,點了陶桃,拿出了個荷包交給她,“你去周管事那兒走一趟,就說是聽得外面吵鬧,咱們姑娘生着病呢,給吓了一跳,府中可是出了事。”

“你機靈些,打聽下那同六郎一道落水的小童,是誰家的孩子。”

溫虞既吩咐了讓人查一查沈六郎為何會落水,陳嬷嬷雖然不願意,但也還是答應了,她想的比溫虞多,查清楚了才好知道後頭該如何應對。

國公府是沈大夫人當家,她家姑娘是三房的新婦,大夫人管不着她,她又一向樂得清閑,一應家事從不插手,可既嫁了人,在幾房共住的後宅裏生活,總歸是要有消息門路的。

進了沈府的這幾個月,陳嬷嬷悄無聲息的上下打點一番,也積累了些人脈。周管事管着庭院灑掃,這活計并不起眼,消息卻靈通的很。

陶桃将荷包收在懷中,一點頭,“我曉得。”她自是去了。

留下陳嬷嬷在廊上站着,沉默想事。

雖說如今這幾房人家一起住着,姑娘不用當家樂得清閑,可在府中往來行走很是束手束腳。可姑娘一向看的明白,這沈國公府日後是大老爺承爵,管家的權力同三房并不相幹。

但好像大房卻不這麽想,國公爺最看重的孫輩,是他們姑爺,總覺得姑爺要同他們争這份家業。

現下若與大房生了龃龉,總難免會被大房刁難,還有姑爺那兒?姑爺又會如何想呢。

陳嬷嬷獨自發着愁。

陶桃尋到周管事處,笑眯眯行禮,“周管事。”她模樣讨喜,慣常會哄年歲大些的婦人。

周管事這會兒正在值房裏烤火呢,就起身迎了她,笑問,“陶姑娘怎得閑來我這兒?”

陶桃拿出帶來的一碟子幹果擺在桌上,又将那荷包取出來悄摸塞到周管事手裏,“我這會兒下了值,陳嬷嬷讓我來給您送碟果子,順便打聽個事兒。”只字不提荷包的事兒。

周管事掂量着手中荷包,沉甸甸的怕是有五兩,臉上笑意真切極了,“大雪天呢,還勞陳姐姐惦記我,姑娘盡管問就是。”

Advertisement

陶桃壓低了聲音,憂心忡忡道:“您曉得六少爺落水一事吧?”

“我家少夫人這幾日染了風寒,因着聽見六少爺哭聲,心裏為他擔憂,自個兒也休息不好。”

“陳嬷嬷便差我來問問您,可知曉那害的六少爺落水的是誰,着實是可惡了些。”

周管事看過兩旁,白胖的臉上帶出了些許不忍來,“姑娘這話就錯了,可不是旁人害的六少爺落水,而是六少爺讓看後院子的孫三娘家的小子跪在池子冰面上駝他走,那冰不知怎的就碎了,六少爺這才落了水,孫家小子也同樣落了水,還給自家招了災禍……”

“聽說這會子大夫人派人将孫三娘一家都給捉了,那孫家小子倒是不知躲在了何處,正到處找他呢。”

“可惜了,孫三娘一家子老實憨厚從無差錯,那孫家小子也不止一次被六少爺欺負。”

“沒想到,這一回又遭無妄之災,怕是性命都難保了。”

“這話你可別說是我說的。”

陶桃聽得怒氣直上心頭,她捏緊了拳頭,臉上帶着幾分凝重,“您放心。”

她頂着大雪,匆匆趕回夕照院。

溫虞睡得不踏實,只一刻鐘就醒了,才曉得是外頭又下了雪,難怪屋中燒着碳火,怪悶人的。她躺了好些天了,這會兒也躺不住,趁着陳嬷嬷去小廚房管不着她的片刻空閑,她披着天青碧蓮花色的襖子,在門口站站,打眼瞧見陶桃臉色沉重的回來。

溫虞笑她,“這是怎麽了,誰給你臉子瞧了?”

陶桃抿抿嘴,壓着怒氣,“陳嬷嬷叫奴婢去打聽六少爺落水一事,奴婢問着了。”

她将打聽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溫虞。

“這會子,孫三娘一家都被大夫人的人給帶去了大房,瞧他們的樣子,已經是挨了頓板子。”

溫虞的臉上浮起了凝重和怒氣,她轉身回了房,叫思柳取衣裳來,她要換衣裳出門。

思柳緊張道:“姑娘要去哪兒?”

溫虞擰了熱帕子擦臉,讓自個兒清醒些,“去朱軒院探望六郎。”

思柳原就膽子小,這會子不知道該如何攔她。

“嬷嬷說了,您還病着呢,可不能出門吹冷風,等您好了再去探望也不遲。”

“要不等嬷嬷回來再說。”

就是要趁着陳嬷嬷不在,她才好出去呢。

“我都要好了,若今日不去探望六郎,大伯母恐以為我還為前些日子的事兒計較呢。”

“沒事兒,我不過是去看一眼就回來。”

溫虞洗了一把臉,讓自己清醒些,也懶得妝扮,未施粉黛,只用一根白玉簪挽了發,她系好了胸前的盤扣,而後整理了回領子,穿戴上披風,動作倒是很快,“走吧。”

這般動作,哪裏像是要去探望六郎,更像是姑娘年幼時要去找鄰家住的小少爺出氣一般。

思柳心跳不已,還想勸說,溫虞已經扶着陶桃的手,大步朝前走,思柳一咬牙,只囑咐了兩個小丫頭,叫她們去同陳嬷嬷傳話,自己便舉着傘趕緊小跑追上。

主仆三人腳步深深淺淺落在雪地上,走的極快,能瞧見朱軒院三個燙金大字門匾時,溫虞放緩了腳步,喘上幾口冷氣,喉嚨癢得不行,嗑了幾下生疼得很。

此間站着,已經能聽見裏頭的哭喊求饒聲,又見院門打開,從裏頭出來一行人。

“姑娘,咱們來的不是時候。”思柳憂心忡忡。

溫虞按了按眉心,換上副淡然神色,迎了上去。

大夫人恨紅了眼,雙手緊緊捏住扶手,“還不老實交待,你們到底将那小子藏在了何處?”

地上趴着三個人,一個年紀已過五旬的婦人,一個年輕媳婦,另一個也不過三四歲大的女娃娃,女娃娃吓得嚎啕大哭,大夫人不耐聽見,“還不快捂了她的嘴。”

那小娃娃被捂住了口鼻,喘不上來氣,臉憋得通紅。

孫三娘不住地叩頭,額頭已經是撞得青腫一片。

“是奴婢教子無方,讓不孝子孫沖撞了六少爺,奴婢甘願受罰,只是奴婢的小孫女年幼無知,還請您饒了她。”

“請你饒了她。”

她咚咚的撞着地板,字字都像是從頭骨裏撞出來的聲音,泣血一般。

她不知叩頭了多久,早就對疼痛麻木不已。

大夫人冷哼道:“都給我捂了嘴,拖去柴房,不交待出人在哪兒之前,不許給水米。”

“饒命啊,大夫人。”

雪地裏落下了三行深淺不一的痕跡。

孫三娘陷入了絕望裏,眼前模糊冰冷,不知是雪還是淚。

忽然,有一道淺淡的女聲響起,“慢着。”

孫三娘猛地朝說話之人看去,映入她眼簾的是道碧青色的身影,在這漫天雪白裏,是一抹亮色。

押送孫家三人的是大夫人跟前的粗使吳婆子,此刻行禮道:“奴婢見過三少夫人。”

溫虞掩下了口中的咳嗽之意,佯裝不解問,“不知這幾位是犯了何錯?還有個小娃娃呢。”

吳婆子連忙道:“這家的小子害六少爺落了水起了高熱,這孫家人還将人給藏着不肯交出來,不忠不義之仆,自是要罰的。三少夫人還請您擡擡腳,莫誤了奴婢等的差事。”

溫虞蹙着眉頭,很是憂心般。

“我曉得大伯母正在氣頭上,可孫家小子還未找着,你們就對他親眷動重刑怕是不妥當。”

她攔着去路,吳婆子不客氣,招呼人就繞過她而行,“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請三少夫人不要為難我等。”

溫虞卻蹙了眉,拿着手絹捂嘴輕咳,她原就病容蒼白,此刻更甚,“我并不想為難你們,只是你們也知曉,我家三郎是在殿前司任職,身負斷案行刑之責,若是咱們府上出了冤案被外人知曉,我家三郎日後該如何服衆?”

“旁人不為我家三郎想,我卻是要一心為三郎着想的。”

她輕聲細語的說着,卻在打量着這行人的神色,她們臉色不知何時起了懼意,皆戰戰兢兢地垂下頭,沒了氣性,不僅疑惑,沈閻王的名號拿來壓人竟然這般好使?他果真是個活閻王诶。

溫虞正高興呢,下一刻,耳旁忽而響起低沉而又悅耳的笑聲。

“夫人此番話,說的很對。”

作者有話說:

溫虞:背上一涼,今天好冷啊!

沈遇:夫人果真是好演技。

我其實不太想要壓字數,因為劇情寫到這裏來了,但是明天開始的字數會少一點,壓壓字數随榜單,希望大家喜歡的話,可以點點收藏評論喲QAQ

感謝小天使顆粒灌溉的5瓶營養液;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