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溫虞捏緊了錦帕,心中是無限懊悔,她在這唱一出狐假虎威的戲碼,可那也是因為沈遇這只‘老虎’不在場,她這‘狐貍’才會發揮自如。

怎麽就能這般湊巧,她這出戲正演的激烈呢,沈閻王這只‘老虎’怎麽就突然回來了呢?還将她說的話全給聽了去,這可怎麽辦?

可現下已經起了勢,定是要往下接着唱的。

她的眼輕輕落在被拖拽的祖孫三人身上……

四下無聲,所有人仿佛都被定格在了一瞬間,連孫三娘的小孫女都忘記了哭喊,呆呆愣愣的看着垂頭發抖的祖母和娘親。

潔白無瑕的雪花還在寂寞無聲地從天而降,洋洋灑灑将整個世界填滿。

只有沈遇一人,對此情此景似是毫無所覺,他輕擡了眉眼,看着溫虞越來越紅的耳垂,紅的好似在滴血,一如耳垂的主人此間心緒。

他心中已有準備,原以為耳邊會一如之前,響起你溫虞驚慌失措的喊叫。

不想眼前人只慌亂了一瞬,竟是迅速地整理思緒。

“”

“我這出‘狐假虎威’要唱就唱到底,不然豈不是白得罪了大伯母?”

“沈閻王這‘老虎’,也不是沒有用處,剛好給我‘狐貍’撐腰。”

“還能幫我分擔大伯母的怒火。”

“夫妻一場,有難就得同當。”

“沈閻王逃不掉了……”

老虎、狐貍、夫妻一場、有難同當、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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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負手而立,眉目淡然,心中卻訝異,此刻,他的心緒十分平和,這才過了幾日,他竟對溫虞心中所念習以為常。

不過呼吸之間,眼前人輕盈轉了身,她今日未曾上妝,又在病中,膚色蒼白,比之飄落她額間的雪色更甚,鴉羽般的眼睫之下的雙眸,眼尾彎彎,便盛進了一汪靈動清澈的笑意。

她一笑,此間好似又活了。

雪花依舊飄落無聲,卻也沾染了她的笑,變得輕快起來。

她帶着欣喜羞澀之意,看向他:“夫君,你怎會此刻回府?”

就好像,她對他的突然出現,果真是充滿了無限喜悅和愛意。

沈遇看着她,久久沒說話。

溫虞繃着臉上的笑意,心裏開始犯嘀咕,沈閻王又怎麽了?看着她,卻又不回答她的問題,是什麽意思,難道是生氣她插手大房的事情了嗎?

可今日這事,她一定是要插手的。

無論沈閻王幫不幫她,大夫人會不會因此恨上她,她現在都管不了。

溫虞微微垂下頭,雙手輕拽着披風,好似害羞,實則避開了他的目光,輕聲道:“夫君,你回來的正好,此間正有一樁未解的案子想請夫君來定奪。”

二人相隔了五六步的距離,沈遇迎着她的笑顏,緩緩走上前去,站在了她身側,微垂着眼,看着她完美無瑕的笑意,唇邊竟也露出了笑意,連向來冰冷的語氣也多了一二分溫和,“夫人先前所言,正是我所想。”

哦?她那番扯沈閻王做大旗的‘胡扯話’,竟能說到沈閻王的心坎兒上嗎?溫虞蹙着的眉眼多了些輕松。

沈遇目光輕移,看向了從朱軒院走出來的常春,他的神色不知不覺間,笑意散去,似被冰雪所覆,“我回府時,撞上了一人。”

他喚人上前,“鳴争。”

鳴争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屬下在。”

他牽着身邊的小童,低聲道:“小千,別怕,同我上前。”

常春原是聽見了動靜,出來查看,此刻臉色大變,大夫人處置孫三娘一家,她原就不同意,可耐不住大夫人正在氣頭上,處置人的話,只要背着國公爺和老夫人,處置了也就處置了罷。但如今撞上了三少爺,俨然是要插手,此事就棘手難了了。

溫虞微微側過頭,原來沈遇身後還站了好幾個人,是他的親衛們,鳴争手中牽着個裹了件厚重寬大披風,卻也擋不住瑟縮顫抖,面露害怕恐懼的小童。

小童走到人前來,看見前方情形,竟掙開了鳴争的手,向前跑,那件本就不合身的大氅,也随之掉在地上,露出了小童單薄的身軀。

小童跑到孫三娘身邊,立時就跪在地上不住叩頭,滿臉淚痕。

“大人,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求您救救奴才的家人。”

“奴才的家人都沒有錯。”

“求大人救救他們。”

溫虞也不笨,轉眼就明了,這就該是那位吳婆子口中闖下了大禍的孫家小子。見他跪着求饒,心下一軟,眼中露出些許不忍來。

她不由得靠近沈遇,衣袖交疊,青紅交融。

她擡起眼,小聲請求:“夫君,你能親自斷一斷此案嗎?”

沈遇似笑非笑,“夫人是在求我?”

沈閻王可真讨厭,溫虞捏了捏錦帕。

到底是求人幫忙,态度要好,溫虞輕點了頭,真誠道:“是,我求你。”

真是有趣。

心裏讨厭他,卻又能聽話的低頭求他。

這世上,最叫人捉摸不透之物,只有人心,人心生七情六欲,喜怒哀樂,愛恨憎惡鑄成人魂。

而今,老天爺卻将溫虞的心,赤裸裸的放在他眼前,無論她是虛情是真心、是僞裝是真面,皆是一眼明了。

愛他,不愛他。

皆是她。

喜悅、讨厭。

也都是她。

她的這顆一眼能看清的心,可真是有意思。

答應還是不答應,總要說出來嘛。溫虞小小的不滿。

沈遇終于應下,“好,我答應你。”

太好啦,溫虞歡欣鼓舞,眉眼都染上了欣喜之意。

常春快速囑咐婢女,“快去同夫人傳話,三少爺怕是要插手處置孫三娘一家之事。”

婢女得了令,轉身就朝正房去。

常春則是理了衣衫,快速卻又得體的迎上前去,行至三四步遠的距離時,她停下屈膝行禮,“奴婢見過三少爺,三少夫人。”

“這孫家行事出了差池,大夫人這才下令責罰。”

“此番小事,倒叫您二位撞見了。”

沈遇冷然道:“孰是孰非,一審便知。”

“雖是家奴,也沒有罔顧是非對錯随便傷人性命的道理。”

溫虞心裏不住的點頭,沒有錯,就是這個道理,沈閻王說的對!

沈遇勾了唇,輕瞥一眼身旁人,“我家夫人萬般為我着想,夫妻一心,我自是也要替我夫人着想,她既可憐孫家祖孫,我便審了這樁案。”

溫虞琢磨着,這話是不是哪裏不對?怎麽就是為了她來審這樁案?

作者有話說:

溫虞:夫妻一心,這幾個字好熟悉,是哪裏出現過!

壓字數的苦惱,誰懂誰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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