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溫虞話音落了, 屋中安靜了快有半刻鐘,沈遇這才淡然開口,“夫人不生氣就好。”
又問她道:“既然夫人不生氣, 可要同我出去走一走?”
沈遇當真信了她說不生氣這句話?
溫虞眼神一錯不錯的看着沈遇,見他神色淡然好似放心下來,心情一時複雜到難以敘述。
她不生氣?她不生氣才怪呢?
堂堂沈大人不是最會明察秋毫,窺伺人心嗎?便連她說的反話都聽不出來?
沈大人的眼神是不是有毛病?
還要出去走一走?
她腿疼這件事, 沈遇明明就知道的,昨夜一定要給她塗藥的人, 現在又裝作若無其事的讓她出去走走?
一定是故意要來戲弄她。
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戲弄她, 有意思嗎?
就是想要聽見她,親口說出自己腿疼不想出門的話嗎?
溫虞緊緊地抿着唇, 片刻後卻是看着那雙落在她身上雙眼, 輕輕一笑, “好呀, 出去走走也好。”
她才不會如了沈遇的意呢。
沈遇他想都不要想。
她施施然站起了身, 只是她的手還被人握着,往前走上一步, 便再也不能動,她垂眼看向依舊坐着的沈遇, 嘴角的笑意愈發真切, “夫君, 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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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 她被握住的那只手被人用力一拉, 她猝不及防就身子前傾, 終是跌進了沈遇的懷裏, 她還來不及反應便被沈遇攔腰抱起, 騰空的一瞬間雙手下意識的抓住了沈遇的衣襟。
沈遇又要做什麽,為什麽要抱着她?
她暈暈乎乎間,又生氣又緊張,卻見沈遇抱着她繞過了那扇隔開內外室的屏風,朝着床榻走去。
沈遇将人輕輕地放在了床榻上,卻又因為被抓住了衣襟而不得不彎腰低頭,他可以清晰明了的看着眼前人一雙明亮的眼中滿是怒氣和緊張。
一時四目相望,卻又無言以對。
看着沈遇湊近了的面容,溫虞很是手癢特別想要捏上去,她壓着沖動,只笑着問,“不是夫君說的要出門嗎?夫君這是又想做什麽?”
沈遇擡手輕撫過眼前人的臉龐,撫過她白璧無瑕的臉頰上格外顯眼的梨渦,這梨渦原本是極美的,頗有幾分醉人之色,他此刻卻尤為不滿意,一心想要将那梨渦撫平,“不開心,就別笑了。”
“夫君說的什麽話,我怎麽聽不明白,我何時不開心了?”溫虞忍住了避開的沖動,仰着頭笑着靜靜地看着沈遇。
她笑起來自然是美的,面若芙蕖,杏眸明媚,顧盼生輝。
平生讓沈遇想起了她哭起來時的模樣。
她哭起來時,緊緊抿着唇不肯讓哭聲洩漏半分,可是那雙眼通紅,眼淚像是珠子一般,一顆一顆的從眼中沁出,從鴉羽般的眼睫上滾動,然後跌落碎開……
她因他哭了兩次。
他不想再讓她哭第三次……
他心中一時起了些許悔意,他明知她性子原就愛口是心非,又何必步步緊逼?
罷了……
溫虞忍了又忍,她才不要和沈遇離得這麽近呢,近的都可以從沈遇的眼中看見她自己此刻的狼狽模樣。
她縱使強撐着讓自己看上去體面不失态,卻也知道她早是狼狽不堪。
從昨夜在街上看到沈遇和娉婷郡主在一起開始,她在沈遇面前還不夠狼狽嗎?
不……
其實是從更早以前開始,從他們婚事定下的那一刻起,她在沈遇面前就已經成了笑話,不是嗎?
在她變得更狼狽之前,她應該離開這裏,離沈遇遠遠的,才會恢複成從前的樣子。
對,她應該馬上回上京,她在這裏實在格格不入。
她松開了緊抓着沈遇衣襟的手。
耳旁卻響起沈遇的聲音。
他的聲音一向都透着冷淡,此刻卻有一絲不知所措,只是二人皆是滿腹心事,誰也沒能聽出來。
“昨夜我會同娉婷郡主一起。”
“是陛下讓我護送六公主在禦街上游玩。”
“并非是我與娉婷郡主有私情。”
溫虞抿着唇,半句話也不想接,誰要聽他和娉婷郡主什麽關系,與她有什麽相幹?
“可是夫人并不打算問我,一心只想當作無事發生。”
“就同之前一樣。”
一語言中。
溫虞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将人給推開,趕緊離開此處,“你不要胡說。”
哪曾想像是在推一堵牆一般,沈遇紋絲不動。
她又氣惱起來,就沈遇長得人高馬大,不動如山是吧?
“夫君在清水鎮有公務,那是夫君的事,而我也不是無事可做,府中還有一堆庶務等着我料理,夫君讓人送我回上京才是正事。”
“其它的事情,夫君也不必放在心上,都忘了吧。”
忘了……
又是這番說辭。
沈遇目色沉沉看向眼前人,“發生過的事,夫人只肖說上一句忘了,當真就能忘的徹底?”
“當然……”溫虞想也沒想就開口,只是沈遇不曾給她說話的機會,她的唇上一熱,帶着梅香的氣息不容她反抗,撬開了她的唇齒,掠奪着她的氣息,她忍不住掙紮,努力的将人給推開,而後拼命的喘着氣,這回是再也壓制不住怒氣,溫婉的面具終是撕破,“你!”
她捂住劇烈跳動的胸口,一時尋不到罵人的說辭。
沈遇當然知道她在生氣,仍舊火上澆油,“夫人不是想忘就能忘記嗎?”
“我雖親了夫人,可夫人也能和之前一樣忘掉,可對?”
邏輯毫無破綻。
溫虞竟無法反駁。
“既然想忘就能忘,也可以多親幾下,夫人以為呢?”沈遇抓住了眼前人的後頸,不等人答應,又親了上去。
真的能忘記嗎?
當鈍痛感從唇上襲來,鮮血的味道夾雜在并不相容的兩道氣息裏,像是千絲萬縷的網将兩道氣息包裹其中,不容它們逃離。
等氣息交融,好似燒起了一團火,熾熱的要将周身的空氣全部引燃,而他們沉溺其中,不懼燒灼,不能自拔。
他好似要在她血肉與魂魄上,留下永不可磨滅的印記。
在魂魄之上打上烙印,是不是永生永世都難以磨滅?
所以,真的能忘記嗎?
溫虞又狠狠咬了下去,是想要将人給咬死,然後同歸于盡才好。
當熾熱褪去,新鮮的空氣重新流動于周身,溫虞聽得耳邊傳來低沉卻又帶着愉悅的聲音,“夫人,當真能忘記嗎?”
能忘記嗎?
溫虞緩緩睜開雙眼,看着一滴血珠懸在沈遇的唇上。
他的唇生的淺薄,溫虞從前聽旁人相面時,都說唇薄之人,格外薄情。
可此刻,那抹血色比胭脂更豔,豔的像是妖精化了人形後,前來誘惑人心甘情願往墜入深淵時,用的那滴心頭血。
印在了眼裏,哪裏能忘得了?
是忘不了……
溫虞輕舔了下自個兒的唇,只覺得她的唇上也到處都是血色。
反正流的也不是她的血。
解氣!
聽得呼吸聲漸緩,溫虞終是平複了心情,方才咬人時耗盡了全身力氣,她輕輕環住了自己的雙膝,背倚在床柱,伸出手去,輕輕擦去了沈遇唇上的那滴血。
那滴血還是溫熱的。
她露出了一個笑容,可是溫婉恬靜的笑容被撕碎以後,她的笑容便顯得格外冷。
“是,我就是說了謊,那些同你說過我會忘了的事,我都還記得,忘不了。”
“可那又如何?”
“我不過是芸芸衆生中,最是平凡普通的一人。”
“我只想少些煩惱,過安生日子罷了。”
“這有什麽錯呢?”
是啊,她到底有什麽錯呢?
這些年來,她無一日不是這樣過來的,又有什麽錯呢?
沈遇輕輕撫上她被汗珠打濕的額發,“自是沒錯。”
對,她當然是沒錯的。
這一切錯誤的源頭,都來自于眼前人。
“我們二人裏,總有一人是錯的。”
“我若一點兒錯都沒有。”
“那就都是夫君的錯。”
“夫君敢認嗎?”
沈遇手一頓,“是我錯了。”
認錯倒是極快。
溫虞吸了吸鼻子,并不打算沈遇認了錯,她就要原諒,“沈大人不是最講證據确鑿、賞罰分明的嗎?”
“錯在何處都不知,怎麽就能認下?”
難道只有沈大人會耍賴,她就不會了嗎?
不是讓她有話便說,有氣便撒嗎?
反正在清水鎮,誰都不認識她,誰知道她本性如何,誰會在乎她的名聲好壞,背後對她指指點點,流言遍布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沈大人被問的,一時竟然回答不上來,“還請夫人指教一二。”
指教一二?
沈大人倒是真能拉下臉來請教?
一切的源頭,不都是因為沈大人中毒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後,性情大變,他自己變化無常也就罷了,結果還要一日日的想方設法的折騰她嗎?
他要問,她得好好和他算上一算。
“你為何就不能同從前一樣?”
“從前你不喜歡我,不在乎我,不想搭理我。”
“我待在我的院中,你待在你的書房,我們十天半月才見上一面。”
“我說上十句話,你只應上一句便好。”
“那樣的日子,你省了心,我也樂的清閑。”
“多好。”
憋了好幾個月的話,可算是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溫虞很是痛快,才不想管她說的話,會不會惹怒沈遇。
“你幹嘛要變成現在這樣?”
“你還非得讓我也變得同你一樣奇怪。”
“總而言之,都是你的錯。”
不喜歡她,不在乎她,不想搭理她……
雖然知道他家夫人要說些什麽,沈大人聽得直皺眉,可眼前人好容易開始消氣,他萬事都順着她,十分錯全認下也無妨,“嗯,夫人說的是,都是我的錯。”
十分氣消了一半了。
溫虞卻不想承認她氣消了。
真是的,沈大人為什麽要這麽快認錯。
她不想再去看沈遇的眼睛,低下頭,看見了自個兒桃紅色的襖裙,“還有這身衣裳,哪有嫁了人的姑娘還做小丫頭打扮的?”
雖不知她為何會突然說起了衣裳,沈大人卻也看向了衣裳,看着不是挺适合她的嗎?
“可是夫人穿什麽都好看,不是嗎?”
作者有話說:
我真的只是寫得慢,我很喜歡我女兒女婿的,真的。
明天再改改吧這章,我好困先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