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陳繼風和張申吃完面條就走了。

臨分別的時候葉北成才知道原來陳繼風的家就和自己租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條街。他看着陳繼風拐進了那條胡同裏,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四八胡同其實結構不複雜,一條主街,幾條岔口,主街主要是用于門市房,用于商業做點小成本生意,雜貨超市和生鮮超市……啊不,是生鮮小攤,只不過是在屋裏,算不上超市那種規模,十平方米,人多一點的時候轉個身都能撞到鼻梁。

葉北成收拾好新住所,天已經徹底黑了。

他坐在床邊上,點了根煙。

他以前沒有吸煙的習慣,後來大四的時候開始着手準備和季春,謝昆創業的時候每天都在熬夜。謝昆抽煙,他記得那天熬夜道半夜三四點,葉北成累的喘氣,謝昆遞給他一根煙說可以提神,他第一反應是拒絕,後來還是接受了。

自打那以後,熬夜是家長便飯,吸煙也成為了習慣。

他還記得父親發現自己吸煙的時候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不過他畢竟都二十多歲了,罵一通也就過了,又不是吸/毒,根本沒那麽嚴重。

一根煙還沒抽完,電話響了。

葉北成按了免提,季春的聲音随着電流傳了出來。

“你在那邊怎麽樣了?”季春關心道。

“還能怎麽樣,就這樣呗。”葉北成不想抽了,半根煙碾滅在垃圾桶裏。

這還是剛剛從超市買回來的垃圾桶,是那位嚣張少年給拿上來的。

想到這,葉北成還是覺得好笑,他總是能聯想到,今天見到的陳繼風和昨晚可憐蹲坐在路邊的陳繼風進行一個鮮明對比。

他回憶了一下,确認是一個人,但又很不一樣。

“第一天上課的感覺怎麽樣?”季春問,“做人民教師的榮譽感是不是立刻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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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北成笑笑:“榮譽感我是沒感受到,不過……”他驀然想到陳繼風試圖威脅自己的嘴臉,突然笑了,“不過這的學生還挺有意思。”

季春一聽立刻知道有情況,連忙問道:“怎麽回事啊?”

葉北成脫了外套放在沙發上:“就是碰見兩個挺有意思的小朋友,我今天搬家還幫我忙了呢。”“呦,”季春說,“你這教師當的還挺不錯啊,學生對你這麽友好呢。”

葉北成無奈笑了下:“是挺友好。”友好的都要上天了。

他學生時代除了埋頭學習就沒什麽其他能回憶的,高中的時候朋友不多,每天學校和家兩點一線的生活,太過于枯燥了。

所以陳繼風和張申之間相處感覺,讓他很新鮮。

有種年少的勁,鮮活,生動,張揚,還有點欠揍。

“我警告你,不要因為有學生對你好,你就變得樂不思蜀了。”季春說,“兩年後我要是見不到你回來,我就去逮你。”

葉北成躺在剛鋪好的床上,望着天花板,思緒有那麽一瞬間的走神,他愣怔了幾秒後,幾不可聞地說了一聲:“我一定會回去的。”

漆黑的樓道沒有一絲光亮,陳繼風腳步故意放的很輕,沒有驚亮樓道的聲控燈,他摸着黑,手背探着牆面一步一步地踏上樓梯。

他喜歡這種安靜漆黑的氛圍。

轉鎖,開門的聲音依舊很輕,家裏沒人,他脫了鞋,雙腳直接踩上地板直接走到自己的房間裏。

他沒有開燈,窗戶有微弱的光透進來,不似月光那般清涼,也沒有霓虹的閃爍,只是很微弱的一點光,不知從何而來。

陳繼風在黑暗中微弱的嘆了口氣。

他的生活不是像今晚這樣安靜,就如昨晚那樣的吵鬧。

兩個極端狀态撕扯着他的神經。

他摘下帽子,接着那一點光亮打量着,他才發現竟然是一定深綠色的帽子,帽檐上海印着兩杯飲料。

卡通的效果很萌,只是顏色實在一言難盡。

那位老師都沒有點常識的嗎?誰願意帶綠帽子啊,就是沒有常識,總該有審美啊,這個深綠色真的是醜死了。

陳繼風心裏吐槽,然後把帽子扔在了一邊的座椅上。

房間裏太安靜了,安靜得他臉自己的呼吸都能聽得見,他閉上眼睛,意識慢慢的混沌,什麽時候睡着的已經記不清了。

只記得早上一陣響亮的關門聲,把他從熟睡的狀态中驟然驚醒,陳繼風昨晚直接躺下睡了,也沒換衣服,他半睜着眼看了一眼時間,才七點,剛過了早自習時間,距離第一節課還有半個小時。

他起身準備去衛生間洗漱,準備去學校上課。

他平常上課了沒有固定的時間,一般是什麽時候睡醒什麽時候去,或者看心情決定去不去,但是只要陳九在家,他就一定會去學校。

剛剛那一聲巨響,說明陳九剛在外面耍完回來。

陳繼風出了卧室,不想去看坐在沙發上抽煙的人,徑直去了廁所洗漱。他洗漱完出來,被陳九叫住了。

“你媽呢?”陳九問。

陳繼風冷淡道:“不知道。”

“什麽叫不知道?”陳九提高了音調,“她是不是又一晚上沒回來?”

陳繼風擡眼淡淡地瞅着他:“我說了我不知道。”

“她到底去哪了?”陳九來了脾氣,他喝酒喝到淩晨,酒精未散,很容易助長火氣。

陳繼風依舊平淡的語氣:“她是你老婆,你自己的老婆你自己都不知道在哪,你不覺得你很失敗嗎?”

陳九喘着大氣,罵道:“這個賤人,又跑去找男人去了吧,看樣子我打的還不夠啊,竟然一點記性也不長。”

陳繼風最讨厭他說這種話,不想理他,準備出門。

“去,你給我把她找回來,我要好好教訓她。”陳九說。

陳繼風目光一沉,語氣冷硬:“我要去上學,有本事你自己找吧。”

陳九立刻怒氣沖天地指着她:“我說讓你把她給我找回來。”

陳繼風咬着牙,轉身,語氣平淡的可怕:“找回來?然後呢?再給你打一頓嗎?你一個大老爺們就知道用暴力解決問題嗎?她為什麽不願意回來你還不知道嗎,如果不是因為你手裏還攥着錢,有哪個女人願意在你這待着。”

“你……”陳九氣的說不出來話,“你個小兔崽子,和你媽一起氣我是吧,把我氣死了,你們就能把我所有的錢拿走了是吧?”

陳繼風看着他快要上不來氣的樣子,淡淡地說:“抽屜裏有藥,實在不行就打電話叫救護車。”

他拿着書包,戴上帽子,頭也不回地拉門離開了。

陳繼風今天沒騎車,走到學校的時候,第一節課已經上完一半,走廊裏隐約傳來各班老師講課的聲音。

二班沒關門,陳繼風站在門口,帽檐壓得低低的,敲了敲門。

“老師,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他說完,便不客氣地往自己位子上走。

葉北成看着這位,表面很客氣,實則非常不客氣的陳同學,很是無語。

“陳同學。”葉北成沒有像往常一樣當做無視發生繼續講課,而是突然叫住了他。

陳繼風沒太注意,還在往後排走。

“陳繼風同學。”葉北成喊道。

陳繼風停下腳步,轉身回頭看向站在講臺上的人。

葉北成今天穿了一件棉質白T恤,袖子挽到胳膊肘處,胸前的一顆扣子敞開,肩寬腰窄。鼻梁上架着銀邊細框眼鏡,有種禁欲的氣質。

陳繼風說:“葉老師有什麽事嗎?”

他遲到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剛剛也是敲了門才進來的,實在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如果說昨天之前,他還在因為葉北成無意見過自己的衰樣而感到一絲擔憂,那麽現在已經完全無所謂了。

畢竟,做老師的不能言而無信,這是葉北成自己說的。

葉北成輕輕笑了下:“下課你跟我去趟辦公室。”

“哦。”陳繼風坐下,漫不經心地答應,“知道了,葉老師。”他語調為音上揚,竟然意外的好聽。

剩下的半節課很快就過去了,鈴聲一響,葉北成便拿起自己的書本慢慢挪着步子走到最後一排。陳繼風正在低頭玩手機,肩被人輕輕怼了一下,他手機裏的平衡球瞬間歪掉了掉在洞裏。

“申兒,別鬧,不許碰我。”陳繼風以為張申叫自己,頭也不擡地說。

過了三十秒,陳繼風順利通關。

“你剛拍我幹什麽?”陳繼風扭着頭看身邊的張申。

張申向他眨眼,示意他擡頭。

陳繼風不明所以地皺眉,剛想擡頭,腦袋就被一只有溫熱的手蓋住了。

葉北成彎下腰,和陳繼風帽檐下的眼睛對上。

“陳同學是不是忘記了要跟我去辦公室一趟的事了?”葉北成說。

眼鏡片下的那雙眼睛太過明亮,近距離看得時候仿佛置身如燦若星辰裏,陳繼風愣了一下。

葉北成很快便起身:“跟我走吧,陳同學。”

陳繼風看着葉北成的背影,嘆了口氣。

張申好奇道:“這位老師好奇怪啊,他昨天明明說什麽也不管的。今天怎麽還故意找你茬呢?”

陳繼風沒說話,把電話揣進兜裏。

“我/操,”張申驚詫道,“哥,他該不是盯上你了吧。”

陳繼風說:“誰知道啊。”

他能知道個鬼。

他上課遲到玩手機又不是第一次被老師看見了。搞不好新來的這位葉老師就是個事/逼,或者對于昨天他帶有威脅的态度不滿,這是要給自己來點下馬威?

陳繼風懶得思考。

他最不喜歡猜了,他一般說不能解決的話,就會都動手。

他高一的時候經常來辦公室被老師訓話,理由一大堆,作業不交,上課遲到睡覺,偶爾還打架惹事。對于陳繼風這個無藥可救的學生,所有的老師紛紛表示放棄治療。

所以從高一下學期,這些老師基本已經不想管他了,高二基本就是徹底放棄。

他有時候會想,這樣挺好的,反正像他這樣的人,的确也就适合最放養的狀态。

陳繼風剛想敲門,門便從裏面被人推開了。

程潇看見陳繼風明顯愣了一下。

陳繼風看了她一眼,例行公事地叫了一聲“程老師。”

程潇教英語的,陳繼風還是知道的。

“我找葉老師。”陳繼風說。

程潇走出來,給陳繼風讓出一條道。

“葉老師在裏面呢。”程潇說。

陳繼風點點頭,走了辦公室。

葉北成坐在位子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本子上寫些什麽。陳繼風個子高,俯視的角度把葉北成肩部線條正好收斂在眼底。

他沒說話,反而葉北成聽見動靜,緩緩擡頭。

葉北成擡頭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頂好笑又滑稽的綠帽子。那天他去便利店着急,随便拿的,今天才恍然發現原來這頂帽子不僅是綠的,還這麽醜。

他擡起目光,仔細地瞅着,最後沒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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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爪爪

-完-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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