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提親
“少爺!不好了!”
阮原睜眼,聽見房門被打開,小丫鬟慌張的模樣竄進視野。
碧瑤扶他坐起身,給他拿了件厚襖子披上,手指有些顫抖。
阮原注意到她的異樣,自己攏好襖子,扯住她的衣袖道,
“到底出了什麽事,把你吓成這樣。”
“有人來提親…”
阮原聽到這裏輕笑一聲,
“來提親的人還少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裏能嫁。”
“這次不一樣,是,是晉王。”
阮原的眼睫毛顫了一下,而後站起身,深吸一口氣。
“碧瑤,替我梳妝。”
出房門的時候,公子已然出落成一個美人,肌膚嫩白勝雪,脖子上圍一條白布。
一個普普通通的敗國商家,如何招惹到了晉王?
然而看清來人是誰的時候,阮原的身軀卻一震。
“阮老爺這副神色,是對本王的聘禮不滿意還是對本王不滿意?”
池晉年嘴角勾起一抹笑,雖是俊美有加,看了卻莫名叫人生寒。
阮父忙往地上一跪,阮母也顫抖着跪了下來:
“小人不敢啊。王爺親臨劣府,心惜小女,小人受寵若驚,只是...”
“哦?只是什麽?”池晉年來了興趣,挑眉道。
阮父咽了咽口水,渾身更是抖得像篩子似的:
“小人此前應承過小女,婚事皆由她自己做主,小人...”
話還沒說完,那晉王竟是爽朗地大笑幾聲,
“阮老爺好心胸,本王佩服。”
“阮老爺言下之意,本王現下可以收拾收拾回府等阮姑娘消息了?”
這番話說完,氣氛便冷了下來,整個前廳一片寂靜,那些丫鬟小厮們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時好幾個人的腳步聲打破沉寂,為首的脖子上纏着一圈白布,毛皮襖子被暖陽灑上光斑,随着步伐跳躍起伏。
池晉年微微勾起嘴角,看着那人來至自己跟前往地上一跪。
旁邊的丫鬟也跪下,低頭道,
“參見王爺,小姐五歲時生了重病,不能說話了,王爺有吩咐,奴婢替小姐回話。”
“好。”池晉年微微傾身,衆目睽睽之下伸手擡起了阮原的下巴,
“阮姑娘,本王要娶你,你可情願?”
阮原對上他深邃的眼睛,種種回憶在心裏卷起滔天大浪,纏上咽喉,最後還是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那池晉年爽朗地大笑一聲,轉頭道,
“如此,本王便等着良辰吉日了。”
說罷大袖一揮帶着一衆小厮走了出去。
阮家衆人畢恭畢敬地送走他,人剛出府門,那阮老爺的腳就一軟,阮夫人也跟着失了魂。
“原兒,你怎麽就應了!”
“那可是王府!是你能随便糊弄的地方嗎!”
“搞不好,我阮家全都不用活了!”
阮原低下頭,沉重地閉上眼睛,聲音柔軟悠長,
“晉王知道。”
“知道…我是男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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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原與池晉年在一年前相識。
那天,阮原一個人站在長平橋上,等回了三年前辭別的發小方世芸,和他的新娘。
方世芸看到他,即刻勒馬翻身下來,走到面前卻只說了句,
“方某違誓,任憑處置。”
阮原揚起握劍的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身上就中了一箭,重心不穩栽下了河。
再睜開眼,腦袋昏昏沉沉,渾身也沒有力氣,中箭的位置隐隐襲來疼痛。
聽到陌生的腳步靠近,他擡眼,對上一雙眸子,深不見底。
那人在旁邊坐下,一張鋒利的臉。
“你這手細皮嫩肉的,連劍都沒怎麽拿過吧。”
“為什麽要殺方世芸?”
阮原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放在了被子外面,感受到這男人火燒一般的目光,忍痛把手塞回了被窩。
“這是我的私事。”
“私事?”
男人勾起嘴角,目光裏藏着一股捉摸不透的意味,
“我救了你的命,在我這裏,你不能有私事。”
阮原感覺到這人的狂妄,有些驚異地對上他的眼睛,
“這位公子,我的命不是我求你救的。”
“無論如何,我救了你都是事實。”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狠戾,看得阮原渾身下意識一抖,
“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把你的命還給閻王。”
“當然,如果你害我白費一番功夫,那就還要搭上你一家的命,阮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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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的公子好一陣沒說話,池晉年看着他低垂的眼睫毛長長的,前端微卷,驟然想起某個身影,喉結微微動了一下。
空氣沉寂一會兒,這小巧的公子才道,
“方世芸騙了我。”
“你恨他嗎。”
池晉年挑眉,有些蠻橫地打斷了阮原上湧的心緒。
阮原怔愣片刻,視線微微飄忽,
“恨吧。”
池晉年的食指撥弄起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你去殺了他。”
“如果是你,想見他應該很容易。”
語氣沉穩至極,阮原聽了卻周身一抖,一雙似水澄澈的眼睛下意識睜大。
“殺他?我為什麽要殺他?”
“他都能眼睜睜看你掉下河,你還有什麽舍不得的。”
“那天,你不是也擡劍刺他了嗎。”
池晉年整整衣服上的褶皺,微微歪頭看着床上的人,眼底有些調侃的意味。
阮原忍痛支起胳膊半坐起身,似乎這樣氣勢便能強一點,直勾勾看着床邊這人道,
“這位公子,你救了我的命,可我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為什麽要聽你的。”
池晉年眉毛一挑,臉上停着那個意味深長的笑,手卻猛地抓起阮原的衣領往他跟前一帶,扯得阮原的傷口狂風暴雨般疼痛起來。
“嘶…”
阮原疼得閉上眼睛,眉頭緊鎖,抓着自己衣領的那只手卻絲毫沒有松開的跡象。
這時耳邊傳來那人頗有威懾力的聲音,震得每一條神經都隐隐發疼,
“因為我想要方世芸的命,而你剛好可以助我,就這麽簡單。”
“你不答應,就在這裏待到答應為止。”
阮原疼得額間滲出微汗,呼吸也急促起來,忽然衣領一空,整個上半身跌回床塌上,又是一陣鑽心的疼。
他睜開眼睛,豆大的汗滴滑下,擋住眼睛,視線跟着模糊起來。
在這片朦胧中他看着那人悠悠站起身,兩只手背到身後,臉對着自己,下巴卻是上揚的。
“姓王名年,以後好好替我做事。”
說完便揚長而去,阮原胳膊跟着一軟,失去重心倒回塌上,腦子裏天旋地轉,視線也開始發黑,他心底卻燃起一股執念。
無論如何,一定要逃出去。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殺方世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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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這傷怎麽又出血了。”
溫柔的聲音把阮原喚醒,他睜開眼睛,看見一個姑娘坐在床邊,正要擡手解他的衣衫,趕忙擡手阻止。
“姑娘,不妥。”
“我自己來就好。”
那姑娘笑笑,那笑容裏竟是多了幾分無奈,
“你是病人,我是大夫,何必在意這個。”
“我叫李梧月。”
阮原垂下視線,
“小生姓陳,李姑娘,幸會。”
“陳公子,你介意,我便讓我徒弟來替你換,你行動不便,只怕越止血越多。”
阮原點頭,“有勞。”
李梧月走後,沒過多久門外便傳來一道溫和的男聲,
“陳公子,我是李姑娘的徒弟。”
阮原答應一聲,那人進門,步伐端莊,一身清爽的白衣,臉相也白淨俊俏。
阮原看着他,心頭不知怎的生出幾分別樣的感覺,好像看見了故人一般親切。
反正比那王年看着舒服多了。
“陳公子,小生顧琮,幸會。”
“請陳公子褪掉上衣。”
床上那公子聽了就要起身,顧琮連忙過去扶住他的胳膊,觸到他的那一瞬,心下一驚。
這公子簡直瘦得不像樣。
耳根一熱,悄悄爬上一抹紅來。
“顧公子,有勞了。”
床上的公子輕聲細語,語氣裏本是有氣無力,轉悠到顧琮耳邊怎麽就成了淼淼之音。
顧琮清清嗓子,看着那公子背對自己一層層褪下外衣,白皙光滑的肌膚隐隐若現,心髒快要躍出胸腔。
他深吸一口氣,最後還是擡手撫上阮原的紗布解開,
“公子,上完藥膏以後,可不能再亂動了。”
阮原聽了眸子一黯,感受到冰涼的藥膏一下一下敷在傷口處,疼痛之餘心裏幽幽升起幾分陰郁來。
不是他亂動,而是那個不知輕重的狂妄之徒…
“顧公子,你是王年的人嗎。”
“你和李姑娘,你們都..替他賣命嗎。”
他閉上眼睛,輕聲問道。
在背後替他敷藥的手一滞,而後又輕輕抹開,
“與其說是賣命,不如說是報恩。”
“報恩….”阮原喃喃,
“他救你們,可不就是為了這個。”
“如今他救了我,我也得像你們這樣嗎。”
顧琮替他纏上紗布,再給他輕輕攏上衣服,扶他躺好,方才定神對上他的視線。
“王公子不做沒有用處的事,但是他也是重情重義之人,往後陳公子會明白的。”
“哪怕他要我去殺人?”
顧琮手一滞,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阮原看着他收拾好東西走出去掩上門,眼前又浮現王年那張臉和他的表情。
重情重義看不出來,兇狠冷血倒是很形象。
阮原在黑暗中黯黯攥緊拳頭。
他一定會,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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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感謝看到這裏的小可愛~”【拍阮原胳膊】
阮原【笑】:“各位看官大小姐俊公子中意,點個收藏,感激不盡。”
池晉年【瞪作者君】:“說借你打個廣告,沒說你可以打他。”
作者君【捂臉尖叫】:“我沒有打他————”
作者君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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