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幻夢

阮原看到阮祐風風火火從碧瑤那間房裏走出來,眼眶紅着,自己的腳步于是一頓,停在檐廊下。

剛轉過身,後面就傳來一聲帶着些許怒氣的“王妃!”

阮原沒有回頭,身上的襖子随風輕輕揚起一個角。

“她跟着你來這種地方,落得這個下場,你滿意了?”

“一輩子,要讓她在這裏待到死為止,你怎麽這麽狠心?”

阮祐的聲音刀子一樣紮進耳朵裏,阮原疼得攥緊手心,聲音裏染了些許身不由己的慚愧,輕輕的,

“是我錯了。”

“我會讓她出去的。”

說完便向前走去,消失在黑暗的拐角。

人們向來只知道從他身上索取,只知道在他肩膀壓下千萬種要求,卻不知道他也會害怕,也會無助,也會覺得孤單。

王府水深火熱,于碧瑤而言是,于他而言,也是,更是。

阮祐看着他的背影轉瞬即逝,一肚子火氣剛爆發又只能壓回肚裏,正想擡腳,腰際就生生襲來疼痛,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跪在了地上。

“蠢鈍如豬。”

一個低沉的男聲帶着怒氣在上方響起,阮祐擡頭,對上一雙冒着兇光的眼睛。

“讓你進來,不是讓你這樣對他說話的。”

“本王動動手指就能讓你腦袋落地,明白沒有。”

阮祐低下頭,隐忍地應了一聲。

池晉年面無表情看着他,緩緩轉動手上的白玉扳指,

“那個小丫鬟是你親人,也是他親人。”

說完兩只手往身後一背,目光從阮祐的腦袋上移開,移到那小巧公子方才消失的拐角。

“滾。”

“謝王爺。”

阮祐站起身,身影消失在另一側。

池晉年往那個拐角的方向邁了一步,卻有一個慌張的小厮跑來跪下,

“王爺…林側妃…自盡了。”

池晉年深邃的眼睛平靜如水,待在他旁邊的如畫卻一臉驚詫。

“知道了。”池晉年揮揮手,“找人去宮裏通報一聲。”說罷便繼續往阮原房裏走去。

如畫跟上他的腳步,輕聲道,

“王爺,林側妃畢竟是林家人…”

池晉年看了她一眼,下巴微揚,

“林家人又怎樣。”

“她把方世芸帶到王妃面前,光這一點,就夠她死上一百遍。”

如畫怔愣一瞬,垂着視線不敢對上這男人的眼睛,自知無須多言,閉上了嘴。

她跟着池晉年來至阮原房前,替他打開房門,送他走進去,掩上門之前,看到這心狠手辣的王爺彎下腰,大拇指放在那王妃眼側抹掉一滴淚。

“他不懂你,自有人懂。”

如畫合上門。

在不同人心裏,不同人的命也分了三六九等,本就如此。

所以林側妃哪怕死了,她求的那個人,都沒再去看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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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瑤是我十歲那年,被從不知道什麽地方拐到洛州的。”

“父親看她可憐,便收作丫鬟養在府裏,其實這麽多年一直當親生女兒。”

阮原坐在床塌上,伸手解下床簾,眼眸比平時黯了些許,

“是我太自私,把她帶到這裏來。”

池晉年一只胳膊撐住頭側躺着,另一只手伸出去攬住那小巧公子的腰,他就乖乖躺在了自己身邊。

池晉年聞着他的發香,“等她傷好了,想辦法送她出府。”

阮原眼睛一亮,窩在池晉年頸窩的腦袋也擡起,“真的?”

“不騙你。”池晉年的手輕輕把他的鬓發撩到耳後,“她走了,你就不怕孤單。”

阮原笑笑,腦袋又歪回了頸窩,

“不怕,我有晉郎。”

池晉年的瞳孔輕顫了一下,方世芸那三個字卡在喉嚨,最後還是吞了下去。

他低頭在那小巧公子頭頂印上一個吻,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帶了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除了那小丫鬟,還有沒有事想求我。”

阮原閉上眼睛,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心髒卻輕輕抽疼了一瞬。

也只是一瞬。

“其他事情,晉郎自有安排。”

———————

“小姨死了?!”

池承期猛地把手中的書卷一擲,整間書房的小厮丫鬟都刷地跪了下來。

他額上青筋暴起,又往木桌上一拍,兩眼瞪得溜圓,

“貶做良人,把我林家人當什麽?”

“他池晉年也配!也配!!!”

池承期的胸腔氣得一下下顫抖,手指攥成拳,閉上眼睛就着憤怒思考一陣,方才道,

“南域打下來了。”

“他的腦袋,也沒必要留了。”

“上元節燈會,他和他那啞巴王妃,都要露面。”池承期突然勾起嘴角,“到時,在馬車上做手腳,連車帶人載到河裏。”

“再派一撥人在水下等着,趁他落水,殺他個措手不及。”

“不過,”他意味深長看了旁邊跪着那小厮一眼,特地吩咐道,“他那個王妃留着。”

“帶到我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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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琮覺得自己渾渾噩噩的,像是在夢裏,又仿佛是現實。

突然聽見幾聲行人的驚叫,而後一匹深棕色駿馬發了狂似的在街上亂沖亂撞,身後拴着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四周的行人慌忙逃散。

眼瞧着那匹瘋馬正往長平河沖去,馬車裏的人怕是兇多吉少,顧琮擡腳想沖過去調轉馬頭,卻有一個公子不知道從哪裏跳了出來,搶先上了馬。

他定睛一看,卻愣住了。

那人..不就是自己嗎?

他看着馬身上的自己用一只手死死勒着缰繩,另一只手從懷裏掏出個小瓶子放在馬鼻子跟前。

那馬平靜了些,但仍是橫沖直撞的,正往那胭脂鋪門口的攤子上跑去。

攤子旁站着一個纖瘦的人影,長裙搖搖擺擺,盯着沖過來的馬一動不動,顯然是吓愣了。

阮公子!

顧琮在心裏喊着,卻發不出聲,也邁不動步子,仿佛自己是一只漂浮在天地間的魂魄,其他人看不見,摸不着。

馬上的自己用盡全力一勒,那馬倒是正好在小巧公子跟前停了下來。

顧琮看見自己翻身下馬,朝他作了個揖,“讓姑娘受驚了,小生慚愧。”

阮原脖子上一圈白布,微低眉心,臉上還留有幾分慌亂,朝自己福了福身,卻沒說話。

接着一個小丫鬟從不知道哪裏鑽了出來,仔仔細細檢查了阮原一番,小聲念叨了幾句後就拉着他要走。

阮原卻突然扯過他的手,攤開掌心,用纖細的手指在上面輕畫了幾筆,而後才跟着小丫鬟離開。

那個顧琮站在原地恍然了一陣,緩慢合起手掌,視線牢牢鎖在阮原消失的街角。

他已明白這是一個夢境,但卻如此真實,真實得就像自己內心深處潛藏的回憶被挖了出來,鑽心的疼痛感彌散。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走向馬車,朝裏面的人作了個揖,面色平靜道:“王爺,王妃,已經沒事了。”

接着池晉年撩開簾子彎腰走了出來,“這一卦,你算得準,本王果然沒看錯你。”

顧琮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夢好像另一個世界,裏面有一模一樣的自己,有一模一樣的阮原,和晉王。

而他們身上發生的故事,卻大相徑庭。

突然,簾子又被一只纖細的手撩開,

“顧公子方才可是差點撞上什麽人?”

顧琮循聲望去,那簾裏坐着的王妃,竟是李梧月。

他驚得睜開眼,一身冷汗,夢裏的一切皆是不見蹤影,眼前只剩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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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方世芸:“瑛兒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

池晉年【拔劍】

池承期:“其他女人千好萬好,也沒有嫂子好。”

池晉年【拔劍】

顧琮:“我做了個夢…”

池晉年【強忍怒氣】:“你說。”

顧琮:“我想了想,還是不說了。”

(ps:作者君去旅游了,改成三天更一章,旅游回來恢複日更,感謝小可愛們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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