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奸人

剛出竹林,便見不遠處好幾個巡邏的士兵。

阮原心重重跳一下,下意識拉低自己頭上的鬥笠,看不見前面那人的表情,任由他牽着自己的馬往前走。

“那邊!誰!”

“停下來停下來!”

幾個士兵聽到馬蹄聲回過頭,警惕地圍過來,拔劍對着馬背上的兩人。

“下馬!”

劍尖閃出寒光,前面那人沒有任何動作,阮原看着他的衣擺被風輕輕揚起,而後低沉的,帶着震懾的聲音響起,

“你讓我下,我便要下嗎。”

“我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為什麽要聽你的。”

阮原睜大眼睛,猛地想起和池晉年初遇那天自己說過同樣的話,知他有意捉弄,緊張的情緒一哄而散。

那士兵很生氣,直勾勾盯着他,對上池晉年眼睛的時候卻被他的氣場鎮住,清清嗓子道,

“我們奉七皇子之命,盤查過路之人,你難道要違令嗎?”

池晉年饒有興趣地挑起眉毛,

“哦?那位大人的令,我們區區小民,自然是不敢違的。”

“不知道七皇子,要找誰?”

那士兵一臉正經,覺得他一看就不好糊弄,便道,

“晉王薨逝之前,把王妃托付給七皇子照顧。”

“哪成想,王妃竟讓奸人劫走。”

“你們下來,我們搜個身,就可以走了。”

池晉年聽到這裏,眼眸不動聲色黑了幾分,嘴角卻還是高高揚起,

“如此,可我和身後那位小兄弟都是男子,你們要找的王妃,不在這裏。”

那士兵談過頭去看了阮原一眼,皺眉道,

“不行,這公子一看就不對勁,身材那麽小,還生得這樣白淨,快點下來!”

說罷就一步向前,想到阮原馬前,卻猛地被揪住了衣領。

另外幾個人見勢,紛紛往前幾步,縮小了包圍圈,臉上皆是緊張之色。

池晉年一只手幾乎要把那個士兵提起來,語氣中的憤怒和警告也不再隐藏,

“沒有人,可以搜他的身。”

“在我剁掉你們的髒手之前,滾。”

那幾個士兵于是面露兇相,二話沒說就要靠近,想把池晉年拉下馬。

阮原的心髒就要躍出胸腔,而後眼睜睜看着那男人一腳踹開他揪着的士兵,一只手往下搶過他的劍,電光火石之間剩下的士兵都倒在了地上。

雖沒傷到要害,身上卻都見了血。

阮原聞到空氣中驟然漫開的血腥味,眼睛下意識睜大,而後前面那人轉過身,用力扯了一下手中的馬繩。

阮原看到他笑了,細碎的陽光被竹葉切得零散,落在他臉上。

然後他說,

“你騎術學得差不多了,同我賽一場。”

“看看你的白馬,能不能贏過我的黑馬。”

被什麽東西牽引着,阮原的目光牢牢鎖在他臉上,頓時那些哀嚎和血腥都看不見了,前面只有他,和他的黑馬。

腳擡起一踢馬肚,白馬便揚起蹄子朝前方沖去。

躍過池晉年的那一瞬間,阮原分明看到他熾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肩上,帶起那些零碎的陽光舞出一朵花。

阮原接下他的眼神,還給他從心底掏出的一抔快樂,而後扭過頭,娴熟地操縱缰繩,奔向竹林外的那一片極樂。

身後那人的黑馬在追,那人的輕喝聲明明很小,卻蓋過了好幾個有氣無力的腳步聲。

阮原無需回頭,因為他知道,池晉年永遠在他身後。

而這場賽馬,一開始就定好了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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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雨勢有些大,打濕了姑娘白色的裙擺。

姑娘的裙子上沾了濺起的泥,她一只手撐着傘,一只手挎着包袱,身姿卻幹淨優雅。

好像有什麽堅韌,帶着那從遠方吹來的黃沙,撫在她臉上。

“姑娘,歇會兒吧。”

“我跟着你上山,跟了一路了。”

身後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響起,李梧月轉過頭看着她,又側過頭看見那邊有個亭子,

“婆婆,我扶你到亭裏,你先歇會兒吧。”

那老婦人望着她,頓了一下,然後笑了笑,點頭道,

“那便有勞了。”

李梧月于是走過來,把包袱往肩膀提了提,攙住老婦人的胳膊,

“來。”

“姑娘,你來這三清山,有何東西要求啊。”

老婦人任由她拉着胳膊,看着雨水肆意打在她的衣袖上。

李梧月的眼睫毛微微顫了顫,

“求,一個答案。”

她拿出手帕擦幹淨石椅上的水,“婆婆,你坐這兒吧。”

“這麽大雨,姑娘你還要往上啊。”

李梧月對她笑笑,“無妨。”

“我都到這兒了,衣服也髒了,剩下這點路,一口氣走完吧。”

老婦人也笑笑,目光輕輕落在她臉上,

“姑娘,你一定能見到三清道人。”

“你求的那個答案,也會找到的。”

“我上山這麽多年,見過無數人,全部都沒能如願見到三清道人。”

“但你,一定可以。”

李梧月怔愣一瞬,眼裏悠悠閃着些許複雜的情緒,

“婆婆,借你吉言。”

“要見三清道人,需要什麽?”

那老婦人微微眯起眼,嘴角又揚起,

“他要的東西,你已經有了。”

“快去吧,上山還有好一段路要走。”

李梧月點點頭,也不多問,重新撐了傘便獨自鑽進雨簾,沒再回頭看。

那老婦人在她踏上石階的時候,便消失不見,亭子裏留了好一些紛飛的螢火蟲。

李梧月一口氣走到山頂,在一片遮眼的迷霧之間,看見一個宏偉的建築。

迷霧散去,高高的牌匾上,寫着“永青閣”。

她擦擦額角的汗珠,奔波的疲憊竟驟然消散。

周圍沒有人,心裏卻升起一股預感,她離那個答案越來越近了。

突然,面前的門被打開,走出來一個模樣稚嫩的小孩兒,穿着白色的道袍,

“香客,進來吧。”

李梧月應聲收了傘,身上的衣服雖略顯狼狽,她臉上的堅毅卻将那些不堪一掃而空。

“謝小道長。”

她行至一個大堂,前面橫列着幾個軟墊,而軟墊跟前空空如也,正對着山下的迷霧。

那小道長從不知道什麽地方端出兩個饅頭,

“要見道長,先在軟墊上跪足七天。”

“七天以後,再在閣裏修行二十天。”

“之後,道長會決定見否。”

李梧月眼底沒有分毫動搖,接過小道長手上的饅頭,低聲道,

“謝小道長提點。”

“有勞了。”

八年都挺過來了,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麽。

總歸這個答案,她一定會知道的。

她和池晉年的命緊緊連在一起,她早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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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池晉年和阮原坐在洛州城一家客棧二樓的檐廊上,看着客棧前面湍急的河水一遍遍沖刷突出的石頭。

池晉年把下巴枕在公子的頭頂,那公子早歪在他懷裏睡熟了。

這幾天帶他到處騎馬奔馳,嘗遍洛州的人間煙火,這公子累了,卻很快樂。

因為真真實實當了一回平凡人家的男兒。

雨勢沒有分毫減少的意思,池晉年聞着公子的發香,微微低頭吻了一下他的發頂。

下雨了,阮原。

下輩子,我還要遇到你,還要像這樣,把能想到的溫柔,全數留給你。

突然,遠處天邊升起一片紅,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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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池承期:“劫走王妃的是奸人。”【堅定】

池晉年:“我是奸人。”【冷漠】

阮原:“好诶,我最想被奸人拐走了。”【開心】

池晉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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