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美人圖3
漆黑的房間裏，孔淩霄兄弟兩正在審訊緝拿歸案的嫌疑人。
孔青做書記員，孔淩霄坐在對面，神色冷肅的提問。
“姓名。”
“鄭玄離。”
高大的男人縮在正常規格的椅子裏，長手長腳舒展不開，白亮的燈光照在取掉墨鏡的臉上，男人無端現出幾分可憐的感覺。
——當然，這可能只是孔淩霄的錯覺。
他視線閃了閃，冷硬道：“身份。”
“一只正經狐貍。”
孔青聞言差點把手裏的鋼筆擰斷。
鄭玄離舔舔嘴唇，将剛扣住幾分鐘的襯衣紐扣解開，擺弄着口袋裏的玫瑰花道：“好熱啊，能允許我把襯衣脫掉涼一下嗎？”
說着，那雙狹長的眸子眼尾上揚，露出一個狐貍味十足的輕佻笑容。
孔青啪的一聲把記錄的本子丢到桌子上，拿過空調遙控器：“我把空調調成10度，凍死你個臭狐貍！”
孔淩霄腦袋微微側了一下，清冷的目光投向暴怒的哥哥：“孔青，溫度調合适。”
“你居然護着這個臭狐貍？他一直在勾引你啊弟弟！”孔青氣怒地提醒孔淩霄道。
孔淩霄沉默片刻，幽幽道：“不是護他。二哥，我怕冷。”
“……喔。”孔青可算想起自己天賦出衆的弟弟在剛出殼的時候，被魔物暗算留下了暗傷，體寒怕冷，于是他默默将溫度調成18攝氏度。
結果一轉頭看到鄭玄離的姿勢，孔青的眼睛又要呲出火星子來。
鄭玄離一手支着腦袋含笑看着孔淩霄，好似在忖度如何拿下孔淩霄。孔淩霄被如此直白的注視，不由輕輕皺了一下眉：“那幅畫有魔氣，生出了一個和你長相一樣的魔物，你能否詳細告知那副畫的來歷？”
“能啊。”
鄭玄離腦袋歪了一下，唇角笑容擴大，“之前不是告你了嗎，獵魔人的NO.1先生~~那是仰慕我的人畫的，他日夜在畫前祈禱我能垂憐于他，模樣實在是虔誠又有趣，于是我就收下了他的畫。至于生出魔物……”
那雙眼型淩厲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透出一種奇異的愉悅感。
“過于濃烈的感情都會生出魔物，何況是一副注入心血被虔誠祈禱寄托心意的畫呢，會生出魔物并不奇怪吧？”
眼前人明顯對別人瘋狂戀慕自己很是得意，孔淩霄眼皮撩了一下，心說，果然是只狐貍精。
“送你這幅畫的人目前在哪裏？”
孔青皺眉道。
鄭玄離聳聳肩，神色現出明顯的厭惡：“不知道。他還是個挺有名的畫家，叫什麽宋千石。我在接受了他的畫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告訴他，像他那種人根本不配我施舍哪怕一個眼神，他就崩潰啦。聽是前一段時間被送到了國外的療養院，大概是瘋了吧！”
宋千石是華國畫壇地位只比徐向榮差一籌的大師，年紀又比徐向榮年輕不少，畫技相當高超，只是一年多前不知為何精神出了點問題，被秘密送到了國外療養院。
沒想到真相竟是宋千石是個基佬，被暗戀對象狠狠拒絕，受了情傷才會精神崩潰。
狐貍精當真是害人不淺！
孔青眼神灼灼：“我去，這麽勁爆的嗎？不是，我的意思是鄭玄離你還是人嗎？”
“我不是人啊，我是狐貍精，還是個正經的狐貍精，我才不會和他那種渣滓做不正經的事情呢。”
鄭玄離一臉“我是個男德典範”的模樣驕傲道。
孔青本來還在聽八卦，但看鄭玄離如此輕佻，似乎如此害了一個人是一樁有趣的炫耀資本，不由站起身氣怒道：“你這是害了一位大師，你還很驕傲？”
鄭玄離茫然地看向他：“大師，那種人居然會是大師？人類藥丸啊！”
孔青還想教訓鄭玄離，孔淩霄卻微微蹙眉，搖頭道：“二哥，看事情別太片面，鄭玄離可能真沒問題。”
孔青總覺得弟弟隐隐有些偏袒鄭玄離，心裏一驚——自家童子雞弟弟不會真被狐貍精勾引到了吧？
身為兄長，孔青生出警惕，立刻誇張地拍着桌子道：“什麽他沒問題，你看看他的模樣，啧啧啧！要不是他刻意勾引宋千石，宋千石怎麽會願意為他畫那樣一幅畫？那可是價值百萬的畫作，你不會真以為鄭玄離什麽事都沒做就能得到一幅大師之作吧？天真！”
孔淩霄一臉茫然，他就是說出實情，二哥為什麽如此生氣？難道狐貍和孔雀的克制屬性如此可怕麽？
孔青繼續道：“你再想想他的什麽養父，一定也是金主，還是兩個外國人！狐貍精的私生活太混亂了，太亂了！”
鄭玄離簡直就是他們妖精界的恥辱，所以他單純的弟弟要離這種妖精遠一點！
鄭玄離越聽越不對味，臉色微微一黑：“等等，你怎麽又在憑空污人清白？我這麽一個正經人，聽你的描述怎麽像是個失足青年？”
“難道你不是？”
孔青惡狠狠道。
“不是啊。”鄭玄離瞪大眼睛無辜道，“不是早就告訴你們了嗎，我很正經的！”
“那伍有理和雷升大收養你這麽大個人是怎麽回事？”孔青翻看一下查到的鄭玄離的資料，黑着臉道。
伍有理和雷升大兩人也才三十幾歲，卻養着一個二十出頭的“養子”，好吃好喝當祖宗一樣供着，這關系正常才有鬼。
鄭玄離一臉理所當然道：“我不想工作有什麽錯！我長得有這麽好看，一堆仰慕我的人總想對我這樣那樣，我只能找個安全的地方住着啊！雷升大和伍有理有求于我，供我吃供我穿，他們當我的監護人怎麽了？憑我的臉，我的身份，我為什麽要去工作呢，吃軟飯不香嗎？”
孔青一梗。
能将被包養說的如此光明正大毫無羞恥心的，估計只有鄭玄離一個。
想到還在三大洋游泳的名義上的監護人，鄭玄離又悲從中來：“我就說那兩個人別去梵蒂岡看熱鬧，這不，遇到麻煩了吧？害得我還要流落街頭餓肚子，只能靠算命讨口飯吃，碰上那麽兩個不着調的人，我真的太慘了！”
鄭玄離委屈地擦了擦眼角。
孔青還想說什麽，這時一個圓臉的女孩子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女孩子神色尴尬的道：“孔淩霄，孔青，鬧了個誤會，你們抓來的人可能真的和這個案子毫無關系。”
孔青：“沒關系？不會，那副畫分明大有問題。”
“畫先放在一邊另說。”女生瞥了一眼被帶回來的嫌疑人，看清鄭玄離的打扮模樣，神色越發微妙。
女生将化驗結果遞給孔淩霄：“他的頭發化驗結果出來了，他就是個人類，還是個一點妖力都沒有的正常人類，也不對，他身體素質比一般人差多了。”
“怎麽可能！”
兩個聲音齊齊響起。
怒吼出聲的孔青看向和自己一起出聲的人，就見鄭玄離身體站直，兩手撐在桌沿上，神情比在場其他人都震驚，瞪大的眼睛裏寫滿了真情實意的不敢置信。
眼見鄭玄離這副模樣，孔青提起來的一口氣不知為什麽噎在了胸口，他抖着手指道：“不可能的，他自己都說了，他是只狐貍精！你看他的模樣，他就是狐貍精沒跑了！”
“沒錯，我的确是只狐貍精！”鄭玄離激動地拍着胸膛附和道。
孔青青筋暴起：“你丫給我閉嘴！”
“你才要給我閉嘴，事關我的身份問題，我怎麽能讓你們做主！狐貍精也是有尊嚴的！”鄭玄離更加激動了。
送化驗結果來的小女生看着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摸摸下巴，建議道：“額，要不你們先打一架，打輸的就算說的對？”
鄭玄離立刻捂住胸口推後一大步，幾乎要靠在孔淩霄身上：“兩只妖精打架？我不要，太不端莊了！”
孔青黑了臉：“誰跟你妖精打架，去你的！打架驗證妖力是我們獵魔人實力的評定準則，是驗證妖族血統的一種手段，激動的時候妖力會湧動，打架誰贏誰的排位就高。瞧見我們家淩霄沒，他就是打架最厲害的！”
手插着兜正神游的孔淩霄回神，涼涼的瞥了兩人一眼：“一起打架麽？”
“不了不了，我這麽柔弱的一個人類美男子，是不會像你們一樣粗暴的打架的。”
鄭玄離立刻扣住了襯衣紐扣，一臉驚懼道。
孔淩霄啧了一聲。
孔青翻了翻化驗單，發現鄭玄離當真只是一個普通人類。他不由用一種神奇的眼神看着鄭玄離：“那你一直說你是狐貍精是幾個意思？你不是個人類嗎？”
“……額，這……”鄭玄離卡殼了。
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變了物種。
從狐貍型的石獸妖精變成人類，他這是一步從矽基生命變成了碳基生命，作為當事狐本狐，他才是最迷茫的那個啊！
迎着獵魔人協會裏在場三人的注視，鄭玄離擡手摸了摸自己胸前別着的玫瑰花，哀怨控訴道：“憑什麽人類就不能有顆做狐貍精的心呢？伍有理和雷升大都告訴我，我就是最正統的狐貍精，我想當狐貍精有錯麽，有錯麽！”
孔青：“……謝謝，他們口中的狐貍精和我們口中的狐貍精絕對不是一個意思。”
吃瓜許久的女生适時補上一句：“就在鄭先生被抓的時候，徐家別墅又出了事……這個待會兒再說。至于他的算命結果，恐怕只是個巧合。我們調了監控，發現鄭玄離在徐家盤桓很久，我們之前也去過徐家，鄭先生估計早就打探到了什麽消息，在裝神弄鬼騙錢。”
孔青一陣頭疼，他看向孔淩霄，冷肅的青年閉目掐算一陣，最後對他點點頭。
孔青只得無奈道：“行了，你暫時可以走了。以後不準無證算命，被我們抓到一次就關你一次。真是的，攤上你這麽個二百五，浪費了我們多少時間。”
鄭玄離突聞噩耗還有點神思不屬，聞言依舊下意識反駁道：“我算命明明很準，不信你們去打聽一下，我說誰會倒黴他準會倒黴，我哪有裝神弄鬼。”
孔青擺手：“拿着破除迷信的橫幅拼湊幾個字當招牌你也是頭一個，行了，我們沒空陪你玩，你自己出門右拐回家，走好！”
孔淩霄的目光落在鄭玄離身上一陣，他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化驗單，突然笑了一下，将化驗單随手丢在了紙簍裏。
鄭玄離垂頭喪氣地離開獵魔人協會，出門右拐的功夫，一回頭原本威嚴莊重的建築就消失在了原地，只餘一個賣花的小攤出現在鄭玄離面前。
鄭玄離取出墨鏡戴上，走到花店旁，将別在襯衣衣服口袋裏越發嬌豔的玫瑰插在了一束打包好的花束裏。
對那朵玫瑰抛出一個飛吻，鄭玄離含笑輕聲道：“希望你喜歡我今天的禮物，可愛的女士。”
正在低頭包裝的花店員工聽到聲音擡起頭，卻只看到一個逐漸遠去的挺拔背影。
店員沒注意到花束裏異常和諧的那朵玫瑰花，正好送貨員到來，她趕忙将花束遞過去，又插上一張卡片，囑咐道：“這還是徐先生送給亡妻的花。徐先生身體越來越差，已經好久沒有親自來取花了，按照留言，你就準時把花送到郊外別墅旁的墓地。”
“墓地啊……可真晦氣。”送花的小哥撓撓頭，然而低頭看到轉賬記錄，又一咬牙，“害，不就是墓地麽，看在跑腿費夠高的份上，還是去吧。”
另一頭，離開花店的鄭玄離越走越快，到最後簡直宛如一道疾風，他沖回自己臨時租下的房子裏，拿出一個造型古怪的老舊手機，按下666三個數字。
很快，電話那端就接通了，一陣水聲伴随着海鷗的鳴叫，還有疑似海洋哺乳動物的吼叫傳來。
一個帶着稚氣的聲音在各種奇怪聲響的伴奏下，驚喜異常道：“魔王冕下，您終于記起您忠誠的侍者了嗎？你準備什麽時候來帶回我和雷米爾？咕嚕嚕嚕……”
鄭玄離面無表情。
電話的另一端就是他名義上的監護人，兩個在他沉睡的時候履約看守他身體職責的侍者。
鄭玄離因為一些原因需要沉睡很久，不過在半年前，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安全，驚醒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兩個侍者不見了，他也被侍者在人間降落後綁定的血緣上的家人給丢出了住宅。
堂堂魔王大人，睡了一覺的功夫，就變成了無家可歸疑似失足青年一名。
更離譜的是，他還變成了人類！
現在罪魁禍首還在海洋裏掙紮着，望眼欲穿的等着鄭玄離漂洋過海去撈他們。
貧窮的魔王大人冷酷道：“你們兩個怕是在做夢，我，沒錢。”
出海撈人可是需要很多很多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