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美人圖4

“魔王冕下,你聽我解釋……咕嚕嚕嚕……”

嗆水的聲音傳來,鄭玄離呵呵冷笑:“烏列爾,讓你和雷米爾看守我的身軀,你們就看守到我一覺睡醒變成人類?你們兩個不着調的,還是扇着那雙鳥翅膀飛回來吧!”

另一個人接過電話,彬彬有禮但急促道:“親愛的魔王冕下,不要誤會,我和烏列爾在您的庇佑下才能躲過探查,您是我們的保護者,我們永遠不會背叛您。

“之所以為您換了一副人類身軀,是因為您的本體氣息和所有神器都失聯了,我們查探到有人想暗中傷害您……不幸的是,查探的過程中,我們的身份差點暴露,沒辦法我們才出此下策,希望您能原諒。”

“雷米爾,您先讓尊敬的冕下來救我們……咕嚕嚕嚕……我已經喝了夠多的海水,前段時間還有人類在海水中排放核污水,我可不想喝到核污水,太髒了!咕嚕嚕……嗚嗚嗚嗚——”

嗆水聲混合着委屈的哭泣傳來,鄭玄離默默把電話拿遠了些。

“我純白的羽毛會被異化成黑色的!我們也不能飛回去,梵蒂岡在舉行集會,飛的話我和雷米爾都會被老家發現的……喔,雷米爾,謝謝你還記得把我撈出來!”

天生不着調的烏列爾對同伴感激道。

“喔,你們差點暴露,還被你們老家的鳥人追殺。很好,不愧是我選定的侍者,完全靠不住!”鄭玄離憤怒掀桌。

就在這時,隔音不好的房門被敲響,房東太太扯着嗓子喊道:“小夥子,你可算回來了。你欠了三個月的房租什麽時候交?”

鄭玄離大驚失色:“小夥子不在!”

房東太太聲音尖利:“我聽到你的聲音了,別弄壞我房子裏唯一的一張桌子,不然你賠我一張!看在你模樣俊的份上,給你最後一天,明天這個時候再不交房租,你就卷鋪蓋走人吧!除非……你同意和我因為你和男友分手的兒子談戀愛,入贅到我家,我就免了你的房租!”

鄭玄離大聲道:“我這就賺錢還錢再搬走!不就是房租嘛,我付得起!”

門外房東太太笑聲嘲諷:“好啊,現在你只剩十二個小時了,明天中午我就來收房租!”

鄭玄離:“不,房東太太,再多給我十二小時,我還沒找到工作吶!”

“沒門,除非你和我兒子談戀愛。其他一切免談。”

電話另一端的烏列爾和雷米爾:“……”

鄭玄離差點将電話捏碎:“看你們幹得好事,明知道我身上帶着詛咒沒辦法帶錢,你們居然把我一個人扔到這裏?”

堂堂一代大魔王,差點被餓死在人類身軀裏,現在還因為房租被人類以婚姻大事要挾!

鄭玄離咬牙切齒地把被掀翻的桌子扶了起來,擦掉灰塵擺好,小心的觀察了一下桌子的完好程度。

幸虧沒摔壞,可喜可賀!

雷米爾默默地将電話挪遠:“魔王冕下,我們兩個罪人還是游回去吧,願我們的父親保佑您。”

“尊敬的冕下,我也會讓父親保佑您的!”

烏列爾趕忙表示忠誠。

“不需要,把你們兩個的父親的祝福送給路西法去吧,他需要。”鄭玄離冷着臉地将電話挂斷。

丢開電話,鄭玄離就神色安詳的躺在窄小的床上。

他雙目呆滞地看着房頂,喃喃道:“早知道魔王是這麽個倒黴差事,我幹嘛要從路西法手裏接過這個位子?喔,忘了,我是被不知哪個黑心鬼丢到魔界的,路西法想幹掉我……早知道把路西法打個半死會當魔王,我幹嘛手這麽欠呢?”

一滴夾雜着後悔與辛酸的淚水從某位魔王的眼眶中落了下來。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某個春光明媚的日子。

鄭國小村莊裏供奉着一尊鎮守魔物的狐仙雕像,因為靈驗而被人們供奉崇拜,時間久了雕像生出點靈智,那就是最開始的鄭玄離。

最開始鄭玄離不知道自己是個石雕,因為別人都叫他狐仙,于是他想當然的以為自己是一只狐貍,他生出靈智後,頂着石頭腦袋看着鄭國消失,看着六國一統又被別的王朝取代,天下分分合合數次輪回。

鬥轉星移,一批又一批人類從他身邊出現又消失。

滄海桑田,人世變遷,鄭玄離看着變來變去的香火貢品,只生出了一個念頭——他想嘗嘗那些人類食物。

那些東西看起來真的很好吃啊!

在一動不動當吉祥物很多年後,憑着吃貨的執念,鄭玄離終于如願化形成功——在鄭玄離已經認定自己是只狐貍後,他居然變成了一個人類模樣的幼崽!

不等鄭玄離解決物種問題,他就被一群道士擡走了,他們說鄭玄離是天生神物,于是奶娃娃模樣的鄭玄離又被供奉了起來。

當時的鄭玄離剛化形,因為石頭腦袋的緣故,反應總是很遲鈍,他捏碎了一個桃子,本來想告訴那些人自己想吃點人類的食物,可是,養着他的道士反倒殘忍的将所有食物都端走,并且送來了無數能熏死人的香燭。

道士們還說:“看來小仙童很厭惡凡俗食物,凡俗食物雜物太多,不利于仙童的修行,仙童大人還是吸收香火提升修為吧!”

因為想吃人類食物而努力修成人型的鄭玄離活生生被氣哭了。

但是他一哭,那些道士就欣喜若狂地來接住靈氣化成的淚珠子,高呼仙童顯靈,鄭玄離再委屈也得忍住不哭,道士們又誇他懂事。

剛化形的幼年妖怪鄭玄離被迫長大,擔負起了道觀祈福的任務。

仙童之名擴散到了全國,人們供奉的香燭更多了,但鄭玄離目光所及的食物也都被撤光了。

鄭玄離委屈成了一個幾百歲的孩子。

要不是道士們會耐心的教導鄭玄離文字和知識,不嫌棄他石頭腦袋笨得出奇,鄭玄離怕是要一怒之下離家出走。

鄭玄離就這麽和道士們生活了多年,自己也成為了一個混在道士中間毫無違和感的狐貍精。

多年後,他終于學成出師,能下山了。

那時候陽光多燦爛啊,鄭玄離懷着激動地心情離開了道觀,一路狂奔到了遠離道士們的地方,顫抖着手摸到了第一塊人類食物。

正當他滿懷期待将食物塞到嘴裏的時候——

一只手将他的食物奪走,有個小和尚怒氣沖沖地喊起來:“抓小偷,有小賊膽大包天來偷吃佛祖供品!”

回憶戛然而止,鄭玄離擦掉腮邊唯一一滴淚水,憂傷地轉了一個身。

“唉,肚子好餓,還沒有錢……”鄭玄離捂住咕咕叫的肚子,“當人類真是太難了!”

剛化形的千年之久,他只吃香火沒碰到一點食物也沒有任何饑餓感,但變成人類蘇醒後,每隔幾個小時他就饑餓難耐,活似肚子裏住了一只惡鬼,短短一年,鄭玄離就為了填飽五髒廟遭遇了種種磨難。

誰能想到,當年道士們交給他的推演術,被他用來算命,只為了吃一份最廉價的盒飯呢?

也怪當年道士們沒告訴鄭玄離金錢的重要性,于是他犯下大錯——他将自己所有的財源都提前透支光了。

如今鄭玄離被年少輕狂人傻錢多的行為所累,身上的存款絕對不能多過十塊錢,一旦超過所有錢都會離奇消失償還透支的部分。

所以他才每次只賺十塊錢,不是他不想多賺,是因為他只能有這麽多錢!

今天因為獵魔人的造訪,他沒有賺到飯錢,還一頓飯都沒吃呢。

鄭玄離翻來覆去一陣,到了飯點就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搓搓手,充滿期待地道:“沒辦法了,只能再去溫柔的小姐姐那裏吃飯了,不知道她今天會準備什麽吃的?”

鄭玄離吃飯吸收的是能量,本體無法離開,他通常會把意識通過和自己有關聯的媒介投放出去,之前蹭飯用的是自己的肖像畫,這次麽……

“看來只有玫瑰花能當媒介了。晚飯,夜宵,我來了!”

鄭玄離打定主意,往床上一躺,整個人就安詳地睡了過去。

徐家鬧鬼的別墅裏,一個白衣女人正靠在窗邊,看着眼前鮮豔的花束。

女人的面容有些模糊,只能看清她随風拂動的白色連衣裙,月光穿過了女人的身體和裙擺,讓她顯得越發孤寂。

白衣女人伸出纖細蒼白的手指,想觸碰眼前的花束,然而一朵朵潔白的栀子花卻穿過了她半透明的手指。

女人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唉——”

她的手指碰到唯一一朵自己能觸碰的花朵,那朵鮮豔到仿佛還帶着露水的玫瑰。

但手指只碰了玫瑰花瓣一下,女人就像是被玫瑰的刺紮到一樣收回了手。

“魔鬼的力量……不可以。”

女人渴望又恐懼地看着那朵嬌豔的玫瑰,就在這時,玫瑰花瓣顫動起來。

眨眼間,玫瑰就散落成灰,一股淡淡的黑霧盤旋起來,眨眼間就凝聚成一個年輕男人的身影。

“有五頓飯的時間不見了,李小姐。”鄭玄離笑眯眯地和孤零零的鬼魂打招呼。

女人手指一顫,她用一種竭力壓抑着恐懼的聲音道:“您好。”

眼前的男人籠罩在一層黑霧中,身為鬼魂的李雅菲能看到他黑霧中若隐若現的一部分面容。

男人出現後,整個房間就被黑暗籠罩,那種暴虐血腥的力量無處不在,李雅菲作為新生的鬼魂,根本無法抵抗這種強大的力量,她恨不得立刻逃出別墅。

卻聽男人用一種急切的語氣道:“是我。今天你做了什麽吃的嗎?”

“我只會做一兩種食物。”只要您別吃我就行,李雅菲恐懼地想。

饑餓的魔鬼會吞噬靈魂,男人一次比一次饑餓,每次卻都讓她做些人類的食物,想來也只是為了讓她變得更強後再吞噬她。

李雅菲想逃卻無能為力,她曾想向信任的人求救,想讓對方将自己帶出去,可唯一能看到自己的人,卻在她的觸碰下昏迷不醒。

又過了不久,一些獵魔人來到別墅,那些人的力量讓李雅菲覺得異常恐懼,但更可怕的是,那些獵魔人竟完全沒有察覺到魔鬼的存在!

李雅菲想逃離,可是她被一股力量束縛在別墅裏,根本無法離開,只能在一個又一個恐怖的夜晚,等待男人到來,然後由男人賜予她一點化為實體的力量,再借着這股力量給男人煮一點食物。

李雅菲廚藝很不好,會做的就只有西紅柿雞蛋面,番茄醬三明治這種食物,但男人每晚都會在十二點之前到來,不管她做得多難吃對方都會優雅又快速地将食物吃完。

除了前一天晚上——

那種情況下的确優雅不起來。

清楚地知道自己廚藝有多糟糕的李雅菲心中苦澀,果然,這個魔鬼的目标是自己的靈魂,她做的食物,只是男人在吞噬她的靈魂前沒滋沒味的替代品罷了。

李雅菲戰戰兢兢的做了一碗西紅柿雞蛋面,想了想又特意在面條上倒了一整瓶番茄醬,這才抖着手将面條端給鄭玄離。

“請用。”

單薄的女鬼穿着白裙,像是一朵随時要凋零的花。

餓了好幾頓的鄭玄離雙眼放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後,才矜持又急切地端過碗吃起來。

李雅菲凝視着男人唇角沾染的番茄醬,若隐若現的玉白皮膚上,那些番茄醬活似鮮豔的血跡,就那麽被男人随意地咽入口中。

仿佛是放肆飲用着什麽人的鮮血——聯想到這一點,得到力量饋贈而暫時凝實的身體發起抖來。

她想到之前來的人零星提到的消息。

李雅菲更想離開這個困住自己的地方了,哪怕是在離開後被男人捉回來吞噬也比永遠困在這裏好,李雅菲透明的臉越發慘白,她撲上前去拉住了鄭玄離的衣角,哀求道:“求求您,不管您是誰,求求您放了我!”

正在吃東西的男人一頓,身軀繃緊,垂下目光,用一種沉重到猙獰地眼神看向李雅菲。

迎着那種恐怖的目光,李雅菲渾身一顫,手指驟然收緊,卻強撐着沒有抽離:“求您……我想去看看他,我只想去看看他!他的身體已經那麽糟糕,還是因為我……我只要去看他一眼就夠了!”

靈魂狀态的李雅菲落下一行清淚。

鄭玄離的眼神越發猙獰,一瞬眼睛都紅了,要不是還端着碗,他此時怕是能跳起來。

“嘶——李小姐,麻煩你松一下手,你攥到我的頭發了!頭皮都要被拽掉了,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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