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起來捉迷藏吧12
鬼魂和魔物都是怨氣所化,他們的執念比人更強烈,偏執又陰暗。一旦對他們許下承諾,就相當于結成契約,鬼魂會糾纏着許下諾言的人類,要麽人類屈服,要麽鬼魂被驅散。
而那些強大的魔物,他們會隐藏自己偏執的一面,僞裝成人類生存。但是,魔物本就是因執念而入魔,越強大的魔物,偏執的程度越深,即使有人的模樣,他們的靈魂也依舊被執念束縛魔化。
唯一的差別,也只是強大的魔物學會了隐藏而已。
孔淩霄面帶憂色——鄭玄離是獵魔人沒錯,可他招惹上一堆鬼王也不見得能逃脫。
黑暗盡頭,鄭玄離面無表情地看着孔淩霄,唇角勾起,語氣輕柔:“諾言,是了,對魔物而言,人類許下的諾言就必須要做到,不然,魔物可是會自己動手取到他們想要的一切的。”
這是因吞噬邪惡而強大的魔物的本性。
說着,鄭玄離把自己更小心地藏在了一群小鬼頭身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孔淩霄。
只要這些小鬼頭離開,他就會暴露在孔淩霄眼中,小孔雀是單純,會選擇相信善意,但不代表他傻。
所以,該怎麽辦呢?
鄭玄離歪了歪腦袋,神色苦惱。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他可以用魔氣遮住孔淩霄的眼睛,只是明王目而已,遮住不難,毀去更簡單。
可那是多麽美妙的一雙眼睛啊,琉璃珠一般,鑲嵌在孔淩霄的眼眶裏,是那麽的恰到好處。當青年或依賴或感激地看向自己時,那雙眼睛更是漂亮得耀眼。
鄭玄離甚至覺得,他都快要心動了。
可是,他沒有心啊,他生來就是石頭,即使曾用一年又一年的修行,用術法凝聚出過一顆心。
而那顆心早就破碎成齑粉,被地下洶湧而來地魔物分食幹淨了啊。
沒有心也無所謂了。
鄭玄離只知道,他喜歡那雙漂亮的眼睛,他喜歡孔淩霄看着自己的模樣,或是羞澀,或是擔憂,在那個青澀的年輕獵魔人面孔上,是那麽的動人。
像是至暗終焉時能看到的啓明星,會讓鄭玄離有重回人間的感覺。
“那就留着吧,明王目。”魔王低聲呢喃,笑得優雅又邪惡。
既然不能毀掉那雙眼睛,那就只能繼續隐藏自己了。為今之計是藏起肆虐的魔氣,而把已經釋放的魔氣再收回體內麽……
鄭玄離側目,瞥到了房屋裏一把油紙傘。
眼神一頓,鄭玄離擡手,手中憑空出現一張白紙。他将紙在掌心一握,白紙就變成了一個小紙人。
孩子們好奇地看着鄭玄離,鄭玄離則趁着孔淩霄剛開眼尚被魔氣徹底遮蔽了雙目,對孩子們豎起一根手指,又對門口目瞪口呆的阿梅微微一笑。
“噓,要保密!”
黑色如漣漪一般蕩開,鬼魂們凝滞了一瞬,齊齊垂目。
這是完全臣服的姿态,孩童的稚氣褪去,他們變成了本來的模樣。一百多年的滄桑,孩子變成了鬼魂,也早就得到了成長。
他們比孔淩霄年長的多,也明白更多沉默的規則。還維持孩子的樣貌和習性,只是死亡和執念帶來的不可消去的副作用。
“鄭玄離,你又在做什麽?”孔淩霄困惑極了,“要保密什麽?”
鄭玄離低沉地笑着,像是暗夜中響起的琴音:“保密……因為我要給小鬼頭們變個魔術,這是要保密的。瞧好了。”
他曲指一彈,手中的紙人飛了起來,飛到傘邊握住了油紙傘。紙人動了動,油紙傘被打開。
魔氣迅速朝傘下聚集。
紙人附着在油紙傘傘柄上,晃晃悠悠的朝窗戶飛過去,窗戶無風自動,鐵栓咔擦一聲斷裂,窗戶打開,紙人抱着油紙傘飛到了空中。
房間內刮起一股風,無盡的魔氣朝着空中飛走的油紙傘而去,湧入傘下。
孔淩霄只能看到房內的魔氣瞬間躁動,而後像是有一只看不見得手拂過,整個房間就刮起了一股黑色的飓風。
他沒看到的是,黑色的飓風沖破了窗戶,宛如一群黑色的老鷹猛力地飛向天空,直到整個天空都變成一片黑暗。
但很快,太陽又沖散了黑雲,被風卷起的油紙傘打着轉而落下,輕輕合攏,像是一朵綻放的花又悄然合攏了花瓣。
“好厲害!”
“大哥哥的魔術真厲害啊!”
房屋內,孩子們的歡呼聲響起,拉回了孔淩霄的視線。
被一群孩子圍着的鄭玄離正握着一沓白紙,只見他擡手一拍,白紙變成了一個小紙人,紙人飛到房屋內孩子的身上,悄然消失。
随着紙人飛速落下,屋內的魔氣迅速消失,很快就恢複如常。
孔淩霄看着消失的紙人,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看向鄭玄離。
鄭玄離拍出最後一個紙人,對着孔淩霄眨眨眼:“怎麽樣,我的這個魔術是不是很有趣?”
殘留的一絲魔氣也消失無蹤。
孔淩霄啞然。
什麽魔術,這分明就是鎮魂的道術,能把鬼魂的魔氣盡數封印在紙人中,紙人承載力有限,對鬼王的作用也只有短短幾個小時。
但在鬼王結界中,這種術法的确是個好法子。
不過,那柄突然出現在空中的油紙傘,又是怎麽回事?
孔淩霄視線恢複,突然看到了掉落在地折斷的鐵窗栓。
“咦?”
孔淩霄上前撿起窗栓,忽覺手指刺痛。
血珠兒滲出來,沒入窗栓,窗栓竟當場朽化消失成粉末。
“好強的魔氣。”孔淩霄一凜,僅是沾染到的魔氣,就能刺破自己的皮膚,方才的魔氣怕不是孩子們的鬼魂聚集而來的那麽簡單。
那些魔氣,分明是上次魔王降臨後逸散開來的,殘留在了鬼魂身上。如此看來,上次魔王分明是留了手,僅一絲魔氣就能刺破自己的手指,魔王要殺死自己自然也是輕而易舉。
對方卻只留下一個烙印離去,他到底隐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孔淩霄倏然擡頭,盯着半空掉落的油紙傘,眼神如刀:“又是他……”
鄭玄離從孔淩霄背後探頭好奇道:“他,是誰?”
“魔王。”孔淩霄提到魔王就面色森寒,“我們去看看那把油紙傘,那可能是魔王力量的媒介。”
“好啊。”鄭玄離眼神微暗,神色卻越發溫柔,看了一眼身後的鬼魂,慢悠悠地跟着孔淩霄去尋找飛走的油紙傘。
阿梅目送二人離去,揉了揉幹澀發紅的眼角,把買來的點心拆開,将點心遞給幾個孩子:“吃吧。真是的,我還想賺點錢把這破房子買下來過兩天好日子,哪知道你們都是吞金獸,可勁兒浪費老娘的錢,和你們在一起,我怕是過不了安生日子了,算了,就當是我上輩子欠你們的吧!”
被封印住魔氣後,在場的孩子們又變成了生前的模樣。
時空再次被扭轉成當年發生一切時的狀态,當年的孩子不知道阿梅做了什麽,所以,一張張蒼白幹瘦的臉上此時都浮現出了明顯憤怒。
孩子們一把打掉阿梅手裏的點心,絲毫不理會阿梅遲來的善意。
“你明明賣了二狗和小花兒!你把她們賣了兩塊大洋,你還說沒錢!”
“你不想找小花兒和二狗他們,又把小毛埋了,把我們鎖起來,你不配當二狗和小花兒的娘!”
阿梅聞言面色慘白,咬了咬牙後又是一副兇狠猙獰的模樣,恨聲道:“短命的小崽子們,不關住你們,你們怕是要鬧翻天!這幾天哪裏都不準去,給我住到地窖裏去,不準去找洋鬼子,也不準去巡捕房!還敢把點心打掉,看來非得餓你們幾天不可!”
說着,阿梅反手鎖住房子,彎腰撿起地上的點心,吹掉灰塵放回油紙包。
阿梅盯着點心包沉思一陣,想到什麽,面色變了變,她走過去扒開靠近門的柴垛,露出一個隐藏的小門,扭身就拎住兩個最小的孩子,打開門将兩個孩子丢進去,又折回來想拎住另兩個孩子。
孩子撲上來對阿梅又錘又打又踢,但阿梅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反手将這個孩子使勁推到了小門後,氣惱道:“牙尖嘴利的,還敢咬老娘?呦,都咬出血來了,有這本事怎麽不去打洋人呢?就曉得對老娘們撒氣!狗東西,真長大了學機靈點,耍狠別對着娘們來,對着租界拿qiang的洋鬼子耍去!”
罵罵咧咧中,門外傳來了一陣喧嘩,阿梅一驚,趕緊把咬自己的孩子也連推帶搡的丢進地窖裏,鎖好門拉過柴垛遮掩好,這才惡狠狠地對其他孩子道:“全都閉緊嘴,別說一個字,說錯話巡捕房的老爺們可是會拔掉你們滿嘴牙的,聽懂了嗎?”
阿梅的神色很難看,孩子們又驚又怕,圍在一起都哭泣起來。
“嘭——”
破舊的門被踹開,收了阿梅五十塊大洋的王德福王探長大大咧咧地走進來,看到圍在一起的孩子們,忍不住笑出了聲:“呦,探員說得沒錯,孩子還真被你拐來了。阿梅啊阿梅,怎麽的,賣了自己的孩子換了錢還不滿足,又把這些小鬼頭都拐來,想再賣一次?見過心狠毒辣的,能狠到你這份上,也是頭一個。”
這才分別不一會兒就迎來了巡捕房的警察,顯然警察也沒去找人,又聽得王探長說話不客氣,阿梅面色慘白,但還是強撐着谄笑道:“王探長,你說的這又是什麽話?我一個婦道人家敢做什麽事,這不是看到他們亂跑,不放心才帶回來嗎。
“這群小鬼一個兩個都跟啞巴似的,也不跟我說話。還有幾個也不知道丢哪裏去了。王探長,您找到我家二狗和小花兒了嗎?給你的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