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跨種族魅惑
有蟲王在的地方,不可能只有沒有翅膀只能在地上爬的低等蟲族。當蟲王升空後,森林裏随機升起一片黑雲,不少有飛行能力的雄性工兵展翅起飛,護衛在巨大的蟲王身邊。
沙爾卡展開鞘翅也飛了起來。
——他感覺到蟲王強大的意識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只是被注視,就引起了一陣意識上的眩暈,以及身體上不可抑制的顫抖。
沙爾卡要求地面上那些被雄主馴服過的原始蟲族跟着自己,并不是真的需要它們的保護。
他只是希望借助它們,能讓蟲王把注意力和怒火都投射在他的身上,忽略掉搭乘着雄主的飛鯊。為了能穩穩拉住蟲王的仇恨,他端起身後背着的單兵火箭,靈活地繞過蟲王身邊層層疊疊的守衛,踩在一只飛翔的原始蟲族身上,讓它幫自己分擔武器發射的後坐力,瞄準蟲王,按下了發射按鈕。
導彈順利地避過蟲王周身覆蓋的堅硬外骨骼,射中了節肢薄弱處的角質層上,轟然炸開,成功讓巨大的蟲王感受到了疼痛,也激怒了這個強大的王者。它憤怒地加快了振翅的頻率,在空中掀起一陣飓風,頭部的螯肢迅速翕動,發出可怕的精神尖嘯。
時間在一瞬間仿佛又被靜止了。
這可能只是蟲王吃痛後的自然反應,甚至都不是針對沙爾卡的直接攻擊,大概等同于一般蟲族不小心被小動物咬了一口,發出驚訝的“哎呀”聲,但現在還在靠藥物支撐身體的雌蟲,還是感覺腦海中一片空白,随之而來的是劇烈的疼痛。
他短暫地失去了片刻的意識,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正從空中下墜。
盡管已經筋疲力竭,但沙爾卡卻不知道做到這種程度,是否已經為雄主争取到了足夠的時間逃脫。在屬于雄主的行星,沙爾卡并不想使用大規模殺傷性的武器——這種武器除了清理普通原始蟲族激怒蟲王外,還可能徹底摧毀B612的環境。
等到雄主到第二軍團找來援軍,徹底清理和瓜分消化掉這群原始蟲族,沙爾卡還是希望雄主能繼續按照計劃,在這裏高高興興地經營屬于自己的基地和礦場。
他逼迫自己重新凝聚起精神,告訴自己必須再堅持一會,反手從身上的槍袋裏掏出瞄鈎發射器,射向與自己側身而過正在飛行的原始蟲族。
堅韌的繩索避開飛行戰蟲的翅膀,纏繞住它的附肢止住了自己的下落趨勢,飛快地找出其他武器瞄準蟲王。
蟲王的意識立即鎖定了仍然想要繼續攻擊的沙爾卡。
這一次,沙爾卡發現自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手中的扳機重逾千鈞,再怎麽努力都沒法扣動。
雖然答應雄主會盡力活下來,但這種情況,留給沙爾卡求生的空間實在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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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當成踏板的原始蟲族在空中瘋狂地上下旋轉,想将他從背上颠下來。
沙爾卡順從它的意圖,松開左手握住的瞄鈎發射器,再次向下墜落。
周圍的原始蟲族追逐着他向下俯沖,看起來像是想要抓住他,把他撕成碎片捍衛蟲王的尊嚴。
它們的翅膀遮住了B612藍色的天空。
但墜落也讓沙爾卡稍稍脫離了被蟲王鎖定無法自控的窘境,他重新舉起挂在肩膀上的武器,察覺到他的意圖,追擊的原始蟲族此起彼伏地發出憤怒的嘶吼,卻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為了捍衛身後的王,奮不顧身以更快的速度朝他撲來。
沙爾卡覺得這可能就是自己這一生最後看到的景象了,他很輕地喟嘆了一聲,剛想要了無牽挂地閉上眼睛,突然就在尖利的蟲嘯和鞘翅的震動聲中,模糊地聽到了機甲高速飛行的破空聲。
剛開始,沙爾卡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但還是不放心地想要尋找聲音的來源,想在臨死前讓自己安心點。
理智上他覺得雄主不可能破解飛鯊的安全權限修改指令,而且覺得他沒必要這麽做,但感情上卻還是不放心,生怕雄主非要跑回來送死。
蟲王強大精神力給沙爾卡造成的持續性傷害在漸漸減弱,雌蟲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跌倒谷底的狀态似乎有一點回升,本來已經完全喪失了飛行能力的鞘翅也可以随着沙爾卡的心意稍稍振動,讓他能夠自救減緩自己下落的趨勢。
但這些變化完全沒有讓沙爾卡感到死裏逃生的慶幸,相反,他的心在飛速下墜,有種死不瞑目的感覺——他最擔心的情況到底還是出現了!
飛快出現在他視線裏的飛鯊,以精準到可怕的預判意識和操作水平,配合着武器不斷逼退周圍的原始蟲族,靈活地越過每一個試圖攔截它的敵人,以閃電般的速度拉近和雌蟲間的距離,一把抓住他繼續向下,貼着地面低空飛行了幾百米,把他一把抛進了森林外的湖水裏,然後轉頭沖向了蟲王。
砸在湖面上的撞擊力讓沙爾卡陷入了短暫的眩暈裏,在意識裏,他能感受到飛鯊裏駕駛員以過去他很熟悉的既任性又可愛的語氣,對他不高興地嚷嚷:“剛才你就是這麽對我的,沙沙,現在輪到你離遠點好好反省下了!”
——沙爾卡的奢望破滅了,剛才看到駕駛員的極限操作,他還期望回來的并不是他年輕的雄主,而是他幸運找回來的外援。
雖然無論從語氣還是想要表達的內容上看,似乎都是在鬧脾氣,但沙爾卡能夠理解年輕雄蟲的意思。他其實是在說,“我和你是一樣的!”“你為什麽覺得我會丢下你?”“你不懂我所以我傷心了!”
理解歸理解,沙爾卡卻無法認同雄主的選擇,他拼命地揮舞着四肢,從幾乎消耗殆盡的體力中壓榨出剩餘的所有潛能,向湖面上浮。
當他終于鑽出水面能夠看到水面上的情況,絕望地發現飛鯊已經飛到了蟲王面前,自己已經完全沒有能力影響或改變事态的發展了。
那個剛成年不久,根本還沒學會怎麽運用自己精神力的雄蟲,傻乎乎地學着蟲王的模樣,鋪開了自己的精神立場……
非常非常的自不量力,就像是張開雙臂想要阻擋飓風和海嘯。
在看清這個畫面時候,沙爾卡頭腦又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就像是剛才直面蟲王的精神沖擊。
剛開始他還以為自己是出于心痛和絕望,但緊接着就意識到不是,這只是雄蟲為了和蟲王對峙,斷開了與他的精神鏈接,停止了對他的保護。
沙爾卡拼命向湖邊游去,感覺郁孟若可能是瘋了,這樣的行為和自殺有什麽區別?
他既着急,又對仰望天空上的較量心存畏懼,狼狽地爬上岸,跌跌撞撞地向森林那邊飛去。
……
與蟲王對峙的郁孟若倒并不害怕。
雖然沙爾卡和J10經常對他說“不要怕”,但害怕這種情緒很多時候只是他為了達成一定目的、又或者僅僅是為了讓自己不要顯得太古怪不合群而僞裝出來的。
其實呢,郁孟若在小時候被當成異類孤立的時候并不害怕,突然穿越成了蟲族也沒怎麽害怕,選擇了沙爾卡卻沒錢給他治病時不怎麽怕,在軍營被雄蟲和利奧波德威脅時也不怕。
就算現在可能會死,對他來說也差不多就那麽回事——可以說郁孟若活了20多年,有限的幾次真實的害怕,大多數都是被沙爾卡吓出來的,以至于沙爾卡似乎對他産生了一點點誤解,覺得他的膽子很小,很容易被吓到。
初見時感受到他的絕望就覺得非常可怕;後來發現自己可能是異族,被發現會失去他的尊敬和信任被敵視就更可怕;不顧他的意願偷偷策劃标記他後,等待宣判看他是否會生氣失望的那短短一段時間的滋味,郁孟若這輩子都不想再去品嘗。
在他打算用心機得到沙爾卡,體會被全心全意愛和信賴以來,他犯過那麽多次蠢,每一次選擇好像都是錯的,現在卻能和沙爾卡像現在這樣相處,如此親密又相互信任,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些的郁孟若來說,這一切就像是個不可複制的奇跡。
所以郁孟若非常珍惜沙爾卡,為了他的安全和健康,願意改變自己的做事方式,放棄高風險高收益的任務選擇安全地逃跑。
但雄蟲發現,沙爾卡也不算完全了解他——比如他非要在這個時候自作主張跑過來斷後,把自己置身危險當中,那自己還有什麽理由放棄攫取利益的機會,又為什麽要避戰呢?
蟲王像一座浮空的島嶼,如果用眼睛來感受,能贏的可能性就太小了。但J10說得對,他現在是雄蟲,雄蟲的戰場在精神領域。郁孟若閉上了眼睛,鋪開自己的感知……呃,這樣看起來對面的蟲王好像更強了——系統真是太奸詐了。
它特意強調說要謹慎選擇,是不是在暗示他們能全身而退的機會只有一次,就是壓根就不要和原始蟲族起沖突,看到它們就趕快開着飛鯊逃跑啊?!
郁孟若只好先放棄思考他要怎麽才能贏,沉下心,用他唯一知道的精神力攻擊方式搶先發動了第一輪攻擊。
本來是用來消滅蚜蟲的精神攻擊,對蟲王來說大概等同蚍蜉撼樹,理所當然沒對它造成任何損傷。不過神奇的是,郁孟若卻從蟲王身上感受到了哭笑不得又親近喜愛的複雜情緒,有點像是成年人類被初生的小嬰兒握拳打了一下,不僅不生氣,反而還因為這一下挺有勁,這個孩子真是健康又有活力而感到開心。
郁孟若很震驚。
剛開始,他懷疑自己是被蟲王的精神力反擊産生了幻覺,但這個幻覺非常地真實,蟲王煩躁的情緒(也許是起床氣?)在一點點消散,散發出友好的氣息。
這個原始蟲族的王者一定已經活了很多年,它的精神領域像是郁孟若透過安德羅號虎鯨1號舷窗看到的浩瀚宇宙,深邃神秘、內裏蘊含着無數危險的風暴,但當它願意展現出溫和的一面的時候,又特別像是一個飽含着母性的長者。
郁孟若不自覺地被拉入其中,懸浮在一片貼近純黑的深藍當中,周圍是星辰明滅運行、生命萌生和毀滅。
蟲王的意識在他的腦海中響起,跨越語言的障礙,清晰地讓他感受到了它的意思。
【哦……】
【你……】
【真可愛……】
郁孟若受寵若驚。
他是真的沒想到自己的美貌有這麽大的殺傷力,竟然還可以跨種族贏得好感度,給自己和沙爾卡續命,回去他還是贍養一下原身的長輩吧,感謝他們給了自己這麽可愛的臉和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