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終有一天你會知道,公交車五分鐘一班,地鐵九分鐘一班,我們的愛一輩子只有一班。
“只怪我們愛的那麽洶湧,愛的那麽深。于是夢醒了,擱淺了,沉默了,揮手了,卻回不了神……”
《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手機鈴音突然響起,将躺在床上的丁辰吓了一跳,靜谧的室內,蕭亞軒的聲音格外高亢。
因為工作的關系,時常會有國外的供貨商在半夜同她聯絡,所以她從不關機。但當她睡眼朦胧地伸手夠到床頭櫃上的手機後,屏幕上顯示的卻是那個熟悉的號碼。
半夢半醒間,她怔楞地聽着第一遍歌唱完,直到第二遍又不屈不撓的響起,她反應過來,按下了接聽鍵。
丁辰還沒來得及說上話,對方先自開口。
“您好,這裏是亂世佳人酒吧,我是酒吧的侍應生,我們這裏有位客人喝醉了,他的手機上顯示這是家裏的號碼,請問,您能過來接他麽?”
丁辰的睡意頓時消了大半,她抹把臉坐起。“謝謝,我馬上就去。”
出門時,她看了眼客廳牆上的挂鐘,此時,指針正指向淩晨四點。
丁辰把車駛入停車場,堪堪停在一輛金色奧迪TT旁。耀眼的金色跟她那輛黯淡的廣本車形成鮮明對比。她掃了眼車牌號,幽幽嘆口氣。
亂世佳人酒吧,最喧嚣的時段已經過去,偌大的大廳內放着柔和的音樂,有幾撥客人正安靜的喝酒,間或聊幾句。
丁辰見一名服務生從面前走過,忙上前攔住,“我是接到你們的電話趕過來的,請問那名喝醉的客人在哪裏?”
服務生打量了她,說:“請跟我來吧。”
他将丁辰帶到二樓的一間包廂,一開門,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音樂聲早已停止,五彩的射燈将包廂照的光怪陸離。
長沙發上躺着一名穿黑襯衣的男子,飽滿勻稱的身形,修長筆直的雙腿斜斜地搭在地上,玻璃茶幾上杯盤狼藉,丁辰随意掃視幾眼,角落裏起碼有三四只洋酒的空瓶。
她走上前去拍拍男子的臉,輕喚道:“裴子墨,你醒醒。”
男子睜開一雙醉蒙蒙的眼,看看她,“你來了。”
“對,”丁辰應着,準備拉他起身。
“對不起,這位先生還沒有買單,您能否……”服務生吞吞吐吐的說道,不失時機的将手中的賬單遞給丁辰。
2260.30,丁辰看了下,正準備掏出風衣口袋中的錢包,沙發上的裴子墨忽然嚷嚷起來,“我來,我來,我來買單,誰都別跟我搶。”一只手還在身上摸着什麽。
丁辰一眼就看到茶幾上裴子墨那只HERMES的皮夾,孤零零落在一角,翻開的錢包裏空空如也。
她從自己的錢夾裏抽出信用卡遞過去,“麻煩你結賬。”
将裴子墨沉重的身軀搬上車是個體力活和技術活,身材嬌小的丁辰很理智的選擇了酒吧服務生做搬運工,将裴子墨架上車後,眼神掠過那輛金色TT,關門開車。
看來裴子墨醉的不輕,一路上都沉沉睡着,等車開到自家樓下的車庫,丁辰傻了眼,她只顧到請侍應生幫她把裴子墨弄上車,卻沒想過到了家要怎麽辦。
連拖帶拽的将裴子墨弄出車,吃力的架起他網電梯去,車庫保安見狀急忙上前,幫着她一起托住裴子墨,“裴先生今天又喝醉啦?”
“嗯,”丁辰淡淡道。
“您對裴先生可真好,每回都親自接他回來。”
丁辰微微一笑,扶住裴子墨靠着牆壁上,保安替她按下16F。
“再見。”
“謝謝。”
把裴子墨搬上床,替他換上幹淨的睡衣,丁辰已快累趴下。
時間慢慢走向六點,她看了看依舊熟睡的裴子墨,輕輕退出去合上門。
她推開陽臺的落地窗,清晨的寒意撲面而來,她打了個寒戰。給自己倒了杯清水,緩慢的一點一點喝下,冰冷的感覺從喉頭直刺入心底。
不知坐了多久,東方漸露淡淡橘色,丁辰深吸口氣,清冽的空氣溢滿胸腔,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忙碌、無趣的又一天。
她回過身,見裴子墨已經起床,正站在門內看着她。
“醒了?”她微微側身,從他身旁經過,進到衛生間洗漱。
裴子墨跟進去,打了個哈欠,問:“昨晚是你去接我的?”
丁辰含着滿嘴的泡沫,含糊的“嗯”了一句。
“那你見我錢包裏的錢了麽?”
丁辰吐掉牙膏沫,漱口完才回答,“服務生拿去結賬了吧,我去的時候已經買過單了。”
他“哦”了一聲,英俊的臉上閃過一絲困惑。
丁辰抹抹嘴,指了指外面,“我準備好早餐了,你一會記得吃,衣服洗幹淨了,都挂在衣帽間裏。”
“你要先走了麽?”裴子墨見她已走進衣帽間換衣服,又跟進去,當着她的面寬衣。
丁辰望着脫了睡衣的他,腦子有片刻停頓。
裴子墨保養的相當得體,挺拔勻稱的身段,肌肉緊實,光滑的肌膚泛着健康的色澤,丁辰微紅了臉頰,不自在的背過身換下身上寬大的T恤。
“老夫老妻了,還這麽害羞。”裴子墨一把抱住丁辰,修長的手指輕佻的劃過她飽滿的胸脯。
丁辰心中一悸,努力抑制住狂跳的心,面上卻依然冷淡,“放開。”
裴子墨讪笑地松開她,穿上襯衣,一顆顆扣上紐扣,丁辰微微嘆口氣,伸手為他扣好最後一粒,抽過架上一藍一黑兩條領帶,在他的襯衫上比劃一下,将那條深藍底白色花紋的領帶熟練打上。
他們身後的穿衣鏡裏,丁辰的套裙只穿了一半,黑色的羊毛短裙下是兩條筆直修長的腿,上半身的套裝還沒穿上,淡藍色的絲綢襯衣涼涼的貼在她雪白的肌膚上。
她低垂着頭,有一縷卷曲的發絲掙脫發圈的束縛,俏皮的在她耳後輕快跳躍。
裴子墨喉頭一緊,用力将她摟住,吻上她細膩柔滑的脖頸,丁辰驚地一跳,忙去推他,卻被他抱得更緊,後背貼上身後的鏡面。
裴子墨吻得很狂熱,漸漸輾轉至她唇上,輕輕吮吸,丁辰只覺得臉上越來越燙,腦中像炸了鍋一樣在沸騰,背後卻是冰冷刺骨,在冰與火的考驗下,她終于找回了理智,使勁将裴子墨推開。“別鬧,上班要遲到了。”
她飛快的整理好被裴子墨拉開的襯衣,撫平上面的褶皺,紅着臉胡亂套上外套,抓過皮包逃了出去。
裴子墨嘴角噙一抹笑意,看着丁辰驚慌失措又強裝鎮定的神情,大門“砰”一聲被關上,他唇邊的笑意也在瞬間隐去。
他從容不迫地穿戴整齊,也離開了家。
丁辰開着它那輛舊廣本,依舊提前半小時到達公司。
将車泊進車位,她呆愣地趴在方向盤上,盯着車鑰匙上的一串水晶靜靜發呆。
剛才從家裏出來的太匆忙,把羊毛大衣忘在了衣架上。車子的發動機停止了,寒氣很快彌散到四周,一點點滲入肌膚。
想起早上裴子墨反常的舉動,她的臉就不受控制的發燙。結婚第一年,他對她一直是冷淡卻又和善的,從沒有熱烈的舉動,更別提剛才那樣粗暴又熱情的擁吻了。
最近這一年多來,裴子墨變了許多,越發的愛逗她,戲弄她,原先總是彬彬有禮的他現在似乎很喜歡看她窘迫、無措的模樣。
她不明白這到底是因為什麽,她只知道她和裴子墨之間的關系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突然間音樂聲大作,将猶自沉浸在思緒中的丁辰吓了一大跳,等她反應過來,才發現是自己的手機在響。她從包裏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時間離九點上班就只剩五分鐘了。
是同事兼好友葉紫的來電,丁辰接起飛快的說了句“我馬上就到了,”立刻挂了電話推開車門。
她抱着包小步緊走,快速地穿過空曠的車庫躲進電梯,直達六樓。
天宇是一家專營玻璃制品的公司,丁辰自碩士畢業後就一直供職于這家公司,六年來從沒挪過窩。稱的上是元老級的員工,且忠心耿耿。
她端着茶杯,站在寬大的木格窗前,觸目皆是一片片拆遷後的廢墟,這一帶的民居早在一個月前就被夷為平地了,唯獨他們這棟小樓還屹立不倒,猶如汪洋中的一片落葉。
“Ariel,你在麽?”葉紫輕聲敲門。
“進來吧。”丁辰轉身放下茶杯。
葉紫推門進來,詫異道:“你今天穿這麽少,不冷麽?”她又細細打量了丁辰一番,“你怎麽連絲襪都沒穿?”
“今天起晚了,”丁辰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坐下笑笑,“東西都收拾好了?交接也都沒問題了?”
葉紫狐疑地瞧了她一會,丁辰表情淡然。見從她臉上看不出什麽,葉紫也只得放棄。“嗯,全部打包好了,鴻祈國際也已經适應過了,明天開始正式上班。”
丁辰滿意的點點頭,“我相信你的能力,在鴻祈國際那邊也會有更好的發展。”葉紫是她一手帶出來的,自然對她有信心,但同時這份新工作也是她一手促成的,于情于理她都要關照幾句,“你要記得……”
“我知道,不能丢你的臉嘛。”葉紫笑嘻嘻地說。“作為報答,我晚上請你和裴子墨吃飯?”
丁辰低頭看着面前的文件,慢悠悠地道:“你和向晖二人世界去吧,我們今天要去浦東。”
“呦,公婆召喚啊,那就約下次喽。”葉紫嬉皮笑臉地道。
“好,金茂旋轉餐廳。”丁辰狡黠一笑。
“你敲詐我!”葉紫哀嚎一聲,飛快站起身,搖頭晃腦地退出丁辰的辦公室,“當我沒來過,我什麽都沒有聽見。”
丁辰擡頭見葉紫驚慌失措地逃離,唇邊溢出淡淡笑意。
葉紫跳槽了,以後就沒人讓她調侃了,最重要的是,她又要再招個助理,希望能有葉紫一半的伶俐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門再度被敲響,葉紫探進半個腦袋,眨眨眼,“放心,我去了鴻祈國際會每天幫你盯着裴子墨的。”
丁辰失笑,作勢拿筆扔過去。
葉紫笑着逃開。
淮海路最頂級的商務樓,此時已過了上班高峰,裴子墨悠閑地吹着口哨,手裏轉着車鑰匙,乘坐電梯到三十五樓。
“裴經理,您來了。”前臺Maggie見到他,交給他一疊信件,臉上浮現一層疑似嬌羞的紅暈。
裴子墨微笑着接過,眼神一挑,毫不意外的看到Maggie兩頰緋紅,害羞地低下頭。
鴻祈國際有兩大公認的帥哥,一為市場部的沈皓,另一個便是裴子墨裴大公子。只不過沈皓向來潔身自好,将公司一衆花癡女的芳心彈落後,一個個的把愛慕的目光投給了裴公子。
“你總算來了。”裴子墨剛進辦公室,沈皓就敲門進來,掏出皮夾,抽出一疊人民幣。
裴子墨疑惑地問道:“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還你錢呀。”沈皓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的,“昨天在酒吧的時候,一個客戶打電話給我,讓我幫忙處理一些突發事故,我身邊沒帶夠錢才問你借的,還關照過你別搶着買單。”
“你拿了多少?”裴子墨拿出錢包,又翻看一遍。
“全部,一共兩千八。”沈皓把錢放在桌上,“你點點,我馬上要走了,還得陪那個客戶去趟交通大隊。”
“怎麽你現在連這種事也要管?”
“他捏着公司的一張大訂單,沒辦法。”他見裴子墨直接把錢裝進皮夾,笑道:“哎,少了我可不負責。”
“行了,你快走吧。”裴子墨沖着他擺擺手,從口袋中取出不斷震動的手機,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後微微一笑。
電話接通,他卻不說話,等着對方先開口。
另一頭的丁辰等了很久也沒聽見裴子墨的聲音,低低問道:“你在聽麽?”
“是的,我在。”
裴子墨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讓丁辰心口一蕩,她怔了怔,一時竟想不起打電話的初衷。
“怎麽?”裴子墨問。
“哦,”丁辰回過神,“早上忘記告訴你了,媽昨天打電話來讓我們今晚去吃飯。”
“好的,”裴子墨回答簡潔,“還是你開車過來接我?”
“嗯,我大概六點能到。”
“好。”
挂上電話,丁辰長長舒了口氣。她不知道別家夫妻電話裏都會說些什麽,但肯定不會像他們這樣。
5點55分,丁辰準時到達,沒過兩分鐘,就看到裴子墨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悠閑地走來。
這件黑色的羊絨短大衣是去年聖誕節時丁辰送給他的禮物,将他飽滿的身材修飾的完美無缺,灰色的Armani羊毛西褲包裹的雙腿筆直修長,她低低地笑,自己的眼光果然是極好的。
她忽略掉周圍向他暗送秋波的女人那暧昧的眼神,只是專心注視他,心底有隐隐的期盼。
“走吧,”裴子墨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丁辰頓時又覺得有些壓抑。
她重新發動車,彙入滾滾車流。
兩人沉默了良久,裴子墨頓覺無聊,扭開了車載音響。
是一首《可惜不是你》,熟悉的曲調讓他身形滞了滞,當間奏響起時,他不動聲色的關小音量。“原來你也聽梁靜茹的歌。”他語氣輕松,重重的靠上椅背。
“葉紫送的碟,說這首歌曾經風靡一時也是她K歌必點曲目,我也挺喜歡,所以反反複複的聽。”丁辰破天荒說了很多話,當她用餘光觀察到靠進椅背的裴子墨已微阖上雙眼,立即閉上嘴。
她在裴子墨面前,從來都是沉默寡言的,今天這是怎麽回事,似乎從早上開始,一切都變得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只覺得手足無措。
裴子墨輕笑,即使閉上眼睛,也能清晰的回憶起曾經美好溫馨的畫面。
路上有些堵,一路開開停停,兩人都靜默不語。
封閉的車廂裏,氣氛沉悶壓抑。
丁辰搖下半扇車窗,刺骨的寒風灌進來,讓頭腦慢慢清醒。她不禁在心底嘲笑自己:丁辰啊丁辰,你以為你和他結了婚,就會被他所接受麽?別癡心妄想了。
她又想起了他們倉促的婚姻,以及結婚那天晚上他說過的話:“我需要時間,請不要勉強我。”
眼眶微微有些濕潤,正因為這句話,她從來不曾勉強他做任何他不喜歡的事,甚至容忍他一次又一次的晚歸。她在等待,等他有一天能全心全意的愛上她,一如她愛他那樣。
“綠燈了。”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裴子墨出聲提醒,丁辰立刻反應過來,車後已傳來此起彼伏的喇叭聲。
“怎麽心不在焉的?不舒服?”裴子墨側過身,擔憂地說道:“要不我來開車?你休息會兒。”
“不用,就快到了。”丁辰搖頭,在路口大轉彎後,深深吸了口氣,緊握方向盤的雙手也漸漸放松。
“那麽把車窗關了吧。”裴子墨示意道:“別着涼了。”
“好。”
“古韻坊”氣勢恢宏的門樓就在前方不遠處,丁辰終于可以擺脫車內這壓抑的氛圍了。
“古韻坊”是一個有着濃郁江南園林風情的純中式別墅小區,裴子墨的父母就居住在其中一棟飛檐翹角的三層小宅中。
丁辰停好車,搶先開門下去。
裴子墨跟在她身後一步步跨上臺階,望着她纖細的背影,唇邊劃上一抹別有深意的淺笑。
裴子墨的母親有一雙和他一樣笑起來眯成弧線的細長眼睛,她秀麗、苗條,燙成大波浪的長發挽在腦後,穿着小巧的蕾絲拖鞋,從廚房迎出來。
“辰辰,子墨你們來啦。”她上前親熱的挽住丁辰的手,拉住她往客廳去。“前兩天你爸爸的老戰友送來兩只散養的烏骨雞,我炖了一下午了,現在喝剛剛好。”
她把丁辰按在餐桌旁,那一大鍋噴香的雞湯就放在桌子中央,她親手舀了一碗遞給丁辰。
“媽,我的呢?”裴子墨後腳跟進,大咧咧的坐下,托着下巴看着丁辰面前的那只大號青瓷碗。
“瞧你那副饞嘴的模樣,少不了你的。”裴母笑斥道,轉身吩咐保姆秦阿姨從廚房端出一個白瓷的小炖盅。
掀開蓋子,一股撲鼻的中藥味刺的裴子墨緊皺眉頭,“媽,這是什麽啊?”
秦阿姨在邊上偷笑,“這是你媽媽特地為你準備的蟲草人參烏骨雞湯,裏面加了幾十種珍貴的藥材。”
裴子墨捂住鼻子,“為什麽我要喝這個?拿走拿走。”
裴母一個巴掌甩在他腦門上,“你們結婚兩年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身體吃不消了?”
沒等到回答,她又指着裴子墨說:“我聽說你在外面喝酒喝的挺厲害的,像你這樣子怎麽生孩子啊?看來這個蟲草人參炖烏骨雞的功效還不夠強,下次找你孫伯伯要個補腎的方子來。”
丁辰一口湯差點噴出來,她咳嗽着,看向一頭黑線的裴子墨,使勁憋住想要狂笑的沖動。原來婆婆今天叫他們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她拉過紙巾擦擦嘴,隐去笑意,環顧四周後将話題扯開,“爸還沒回來?”
“他和你孫伯伯釣魚去了,今天不回來。”裴母站在裴子墨身邊,笑眯眯的看着他。
裴子墨知道今天是逃不過去,無奈的屏住呼吸,把那盅烏漆抹黑的湯喝了個底朝天,終于收獲裴母滿意的笑容。
秦阿姨把菜端上桌,裴母笑着坐下,招呼丁辰,“吃飯吧。”
飯後,裴子墨陪着裴母去散步,丁辰同秦阿姨一起收拾廚房,整理客廳。
等他們散步歸來,丁辰已将蘋果、橙子各式水果切開裝盤,端上客廳茶幾。
裴子墨打開電視機,在裴母身邊坐下,剛拿了塊蘋果丢進嘴裏,被裴母打了下手掌,“年紀輕輕的看什麽電視,回自己房間去,今天就住在這裏,反正是周末,明天不用上班。”
裴子墨眼角掃過丁辰,笑嘻嘻的說:“好,那我們今晚就住下了,我們去收拾房間。”說罷,他拉起丁辰的手。
秦阿姨正要回答他,被裴母一個眼神制止住。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她才笑道:“這兩個年輕人,就是要多給他們制造點機會。”
裴子墨打開一間朝南的房間,進去就一頭撲倒在床上。
丁辰打開燈,這間房間裏的擺設和裝飾還是和剛結婚那會兒一樣。乳白色的歐式家具,粉嫩的鵝黃色窗簾,雅致的白底小碎花床品。她笑了笑,裴母的惡趣味,永遠的粉嫩色小碎花系,初看還不錯,看久了就有點視覺疲勞了。
她走到床頭,将帶着蕾絲邊的床罩拉開,經過裴子墨旁邊還特意加了把勁,示意他起身。
裴子墨翻了個身,一把掀開床罩,另一只手用力的把丁辰也拉到床上。他痞痞地笑着,将她壓在身下,修長的食指輕輕撥開她臉上的發絲,“看我被媽說教心裏很痛快是吧?”
“沒有,”丁辰搖頭,掩飾着心事被說中的慌亂,她側頭看向拉着的窗簾,小朵的粉色薔薇花枝繁葉茂,盛開在鵝黃的底子上,晃的她眼暈。
裴子墨輕輕捏起她的下巴,與之對視,嘴角的笑意加深,微眯起雙眼,“媽炖的湯真是色香味俱全,就是不知道功效如何,我們要不要來試驗一下?”
丁辰顫抖了下,手下意識的捏住床罩的一角,結結巴巴的說:“你,你要做什麽?”
裴子墨哈哈大笑,“當然是做所有夫妻都會做的事。”
丁辰瞬間紅了雙頰,結婚這麽久,他們雖然也盡過夫妻義務,可還是第一次領教到裴子墨似火的熱情,這讓她頗不适應。
她不自在的扭了下腰,往邊上挪了挪,被裴子墨按住,唇迅速壓上,他将臉埋在丁辰的脖頸裏,聲音低啞,“別動。”
丁辰就這麽僵着身體,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她感覺到裴子墨吻上了她的耳垂,便乖乖合上眼。
“不要閉眼,你的眼睛,很漂亮。”
丁辰倏地睜大眼,裴子墨放大的俊逸面容就在眼前,他的眼神幽深魅惑,帶着邪邪的笑意,毫不掩飾眼底赤裸裸的欲望。
第一次聽到裴子墨如此贊美她,她想不明白,為何今天突然對她熱情憐愛,讓她經歷了生命中太多的第一次。
丁辰心中湧起陣陣甜蜜,等了了這麽久,終于守到雲開見月明了。就算這是短暫的一瞬間,她也願意。
她伸出雙手,圈住裴子墨的脖子,輕輕在他耳邊說出那句埋藏心底深處的話:“我愛你。”
裴子墨的身體一僵,正在解衣扣的手停了下來,低頭盯着丁辰的臉,眼中漸漸透出不可捉摸的神色。
丁辰心中一陣發涼,他又恢複到從前那副冷淡疏離的神情了。她知道是自己剛剛那句話将他又一次推離,不覺懊惱又沮喪。
裴子墨并沒有停頓多久,重新專心致志的去解丁辰的衣服。埋在她身上,輕易點燃了她身上的火焰,身體的歡愉沖擊着她冰凍的心,很快迷失,只能緊緊攀附住裴子墨的肩膀,任他予取予求。
那天晚上,在她昏昏欲睡的那一刻,她似乎聽到裴子墨在她耳邊低語:“對不起。”
臨近年底,丁辰的工作越發忙碌。
各家合作單位訂購各式禮品,用于年會和展會。
丁辰在焦頭爛額之際,接到三個電話。
一個是葉紫打來的,短短幾個星期的功夫她在鴻祈國際站穩了腳跟,于是想起兌現當時的約定,要請丁辰以及裴子墨吃飯。
第二個來自母親大人,說是堂妹丁小娅大學畢業後一直沒找到理想的工作,這次想來上海碰碰運氣,由丁辰負責接機和款待,還沒等她開口,性急的丁母就把電話挂了。
最後一通是高中同學卞永鋒打來的,約定月底同學聚會,還笑嘻嘻的明示,可以帶家屬,讓丁辰忍俊不禁。
丁辰低頭看表,已是下午兩點,現在出發剛剛好。堂妹人不壞,就是發起嬌嗔來讓人受不了。她和丁辰完全是兩種類型的人,丁辰從小就獨立,能自己搞定的絕不麻煩別人,而她最好樣樣事情都有人替她打點好,所以找不到工作也屬正常。
路上堵了一會,到機場已經三點。丁辰心急火燎的停好車,幸好手機還沒響過。
又過了一刻鐘左右,人群中丁小娅撫着一頭順溜的直發袅袅然走來,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一眼就看到了丁辰,興奮的揮手:“姐,我在這。”
丁辰上前幾步,接過她手中的拉杆箱。
“哎姐夫怎麽沒來呀?”丁小娅順手把精致小巧的拎包也甩給丁辰。
“他上班呢,走不開。”丁辰覺得好笑,這許多年了,這小堂妹還惦記着裴子墨呢。回想當初她第一次見到裴子墨還是高三畢業的暑假,沒多久就被他俘虜做了他的小粉絲,乃至現今還念念不忘。
“那讓他晚上請我吃飯,”丁小娅摸着下巴說。
丁辰遲疑了下,“好,一會你自己打電話給他。”
“打就打呗。”丁小娅滿不在乎的說道,她是外貌協會的,就着帥哥吃飯怎麽着也吃的香。
丁辰幫她把行李搬進後備箱,丁小娅一上車就叫喚,“哎姐,你的車也該換換了。”
“你給錢啊?”丁辰笑,摸摸小堂妹的頭,這長不大的孩子。
“你別總當我小孩啊,我都大學畢業了。”丁小娅不依的省了省鼻子。
丁辰系上安全帶,發動了車,“等你找到工作再标榜自己是大人吧。”
“你在你公司随便安排個職位給我不就行了。”
丁辰失笑,“你以為這公司是我開的呢。”
“姐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丁小娅嬉皮笑臉的說,“現在的公司招聘都要有工作經驗的人,等我在你那混個一兩年,再找工作就不難了。”
現成的職位倒正好有一個,葉紫離職以後,業務助理一職一直空着。一來丁辰挑剔,力求完美,二來也正如丁小娅所說,用人單位哪裏放心在重要的職位上放一個毫無工作經驗的人。丁辰想了想,“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機會,不過聘不聘用你,決定權不在我。”
丁小娅雙眼發亮,“太好了,姐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難做的。”她手舞足蹈的樣子讓丁辰又好氣又好笑,“坐好,別光顧着高興被交警攔下來。”
“遵命,”丁小娅聽話的正襟危坐,表情嚴肅。
丁辰先把丁小娅送到父母那裏安頓下來,剛喘了口氣,就接到公司電話,讓她趕緊回去。丁辰為難的看了眼丁小娅,後者倒是善解人意的很,“姐你去忙吧,我陪大伯、伯母說會話。”
“那你想好了晚上要吃什麽打電話給我。”
“行了,你快走吧。”丁小娅親親熱熱的挽住丁母的胳膊,“我給您帶了禮物,那件衣服我一見就覺得特适合您的氣質。”
丁母樂的合不攏嘴,直誇她嘴甜。
丁辰回到公司,前臺Alice告訴她,有客戶在會議室等她多時。
最近這類事時有發生,因時近年底,公司接了太多訂單,遷就了這個,難免怠慢了這個,所以許多公司都派人緊盯進度,以免耽誤交貨期。
随便哪個客戶都是得罪不起的,丁辰顧不得回辦公室,脫下外衣搭在手臂上,用手抹去鼻尖冒出的細密汗珠。
明亮的落地窗前,站立着一人。陽光照射下,留下狹長的身影。
他忽然轉過身,展露調皮笑容。“沒想到是我吧?”
丁辰撫額,忍不住笑出聲。
裴子墨無辜的攤手,“我可不是在胡鬧,我确實來和你談合同的。”
“以前不都是我去鴻祈那簽的麽?這次怎麽裴經理親自出馬了?”丁辰忽而心情大好,口吻也帶上一點俏皮。
“我怕你來回奔波辛苦。”裴子墨一本正經的說,看不出一絲玩笑的神情。
丁辰臉紅紅的。她抿了下唇,“怎麽連杯水也沒倒給你喝麽?魅力值下降了嘛。”
裴子墨溫柔道:“是我不要的,我想喝你親手煮的咖啡。”
丁辰一怔,裴子墨為人玩世不恭,但極少用這樣的語調和她說話,她不知該順杆而上,還是退縮到安全區域。不過這念頭只在腦中一轉,她很快回道:“煮咖啡看來難度有點大,速溶咖啡可以麽?”
“也行,勉為其難吧。”裴子墨聳肩。
丁辰在茶水間泡咖啡,Alice偷偷和另一位行政助理Hellen讨論:“Arial這個業務經理當的挺不容易的,還要親自給客戶沖咖啡。”
“咳咳,”一個沒憋住,丁辰在肚中險些笑成內傷。她和裴子墨的事只有葉紫和少數幾個人朋友知道,公司其他人都以為她是單身。
Alice誤以為丁辰是警告她別亂說話,吐了吐舌頭,拉着Hellen迅速離開。
丁辰面帶笑容的端着她精心調制的速溶咖啡,慢慢放到裴子墨面前,“喝吧。”
裴子墨一只手搭上她的肩頭,暧昧道:“你說我這算不算假公濟私?”
丁辰把他的手拍掉,“再不喝就涼了。”
裴子墨優雅的呷了一口,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式兩份合約,笑說:“合同我給你帶來了。”
丁辰無語至極,“你就不能在家給我麽?”
“那怎麽行?”裴子墨答的毫無半分猶豫,“我工作和私事分的很清楚的。”
“好吧,”丁辰拿他毫無辦法,“給我。”
裴子墨遞過去的同時,手指輕輕劃過她的掌心,眼中流露些許笑意。
丁辰窘的滿臉通紅,想把手抽回,卻被裴子墨緊握住。
他在她耳邊輕道:“我想你了。”順勢将她摟在懷裏,丁辰閉了閉眼,也伸手環上他的腰。
盡管她理不清裴子墨對她突然的态度轉變,但她內心并不排斥這種感覺。
裴子墨在她面頰上輕輕一吻,“想去哪裏吃飯?”
丁辰還沒來得及開口,裴子墨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掃了一眼,“咦,是小娅打來的。”
“哦對,”丁辰拍了下腦門,“差點忘了告訴你,小娅來了上海。”
“小娅。”裴子墨接起手機。
丁小娅甜甜的喚了聲:“姐夫。”然後直截了當的說:“你要請我吃飯。”
“沒問題。”裴子墨一口答應。
“地方要我選。”
“好的。”
丁小娅挂上電話前還交待了一句,“記得接我姐一起。”
裴子墨望着丁辰,似笑非笑,“小娅很關心你。”
“我妹妹不關心我,難道比較關心你麽?”丁辰下意識地回答。
裴子墨笑得眼睛眯起,看多了寡言少語的丁辰,難得有心思同他鬥嘴,卻也牙尖嘴利,不輸他人。他低頭埋在丁辰的肩窩,“所以即便我比較喜歡二人世界,還是沒介意她做電燈泡。”
丁辰敗下陣來,一扯他的衣袖,“你先走吧。”
裴子墨點點頭,“你別開車了,我在路口等你。”
丁辰颔首。
裴子墨撫了撫她的臉頰,先自離開。
丁辰舒了口氣,倒不是故意隐瞞已婚的身份,只不過兩家公司有業務往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丁辰把合同拿回辦公室,又裝模作樣的看了幾封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