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有時候,離開是為了拯救愛情,因為我們害怕它過早死去。

接下來的日子,裴子墨沒有接過于筝的電話,沒有回過她任何一條短信。他刻意回避她,不想再陷入兩難的境地。

甚至為了補償丁辰,他每天都陪着她,今天還特地約了她看電影。片子是丁辰選的,《喜羊羊和灰太狼之虎虎生威》,也不知她是否故意捉弄他。

思及丁辰,裴子墨唇角眉梢皆會漾起溫暖的笑意。

這個女人,時而狡猾似精靈,時而穩重優雅,早在不知不覺間占據了他思維的全部空間。

裴子墨去取票,丁辰則買了大杯可樂和爆米花。

“真跟小孩一樣。”裴子墨取笑她。

丁辰白他一眼,“一會你別吃。”

“那怎麽行,浪費是可恥的。”

“我一個人吃得完。”丁辰挑了挑眉。

裴子墨學她的樣子也挑挑眉,“你不能吃那麽多垃圾食品。”

“我樂意。”

“我不樂意。”

丁辰看他惱羞成怒的樣子,終于忍不住大笑。

這段對話要是被旁人聽了去,絕對會認為這兩人年齡超不過二十。

影院裏大多是家長帶着小孩,或者學生模樣的三三兩兩結伴而來,極少有他們那樣的年輕夫妻。

裴子墨好不尴尬,一直低着頭,同丁辰竊竊私語,“你想整我,也別選這個辦法啊。”

丁辰失笑,“我哪裏有整你,我們這叫童心未泯。”

裴子墨只得哼哼兩聲,以示不滿。

當放映到紅太郎跪下哀求小羊們讓小灰灰上過山車時,其他人都為小灰灰的稚子童言而哈哈大笑,丁辰卻不覺濕潤了眼眶。

母愛很偉大,無關種族。

裴子墨遞給她紙巾,“你傻不傻?”

丁辰不好意思地抹着眼淚。

裴子墨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他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按掉。

手機持續震動,他又摁掉。

幾次後,再無聲息。

裴子墨緩出一口氣,沈皓說的對,他同于筝錯過便是錯過,再百般糾纏亦無用。

他繼續專心致志地看電影,這部片子雖是給孩子看的,不得不說有些地方值得所有人深思。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這回是短信提示。

只短短一句話:子墨,我病了,求你別不理我。

裴子墨心倏然一顫,思索片刻,把手機又塞回褲兜。但無論怎麽努力,再無法彙聚精神于大屏幕。

丁辰敏銳察覺到裴子墨的變化,悄悄握住他的手,“怎麽了?”

“沒事。”

她便不再贅言。

裴子墨心神不寧,眉頭糾結。他始終沒有辦法做到對于筝不管不顧。他拿定主意,附耳丁辰,“公司有事,我必須回去一趟。”

丁辰定定地看他,“不要對我撒謊。”

裴子墨的臉隐在昏暗的燈光下,他避開丁辰灼灼的視線,“我沒有騙你。”

丁辰盈盈一笑,“那你去吧。”

裴子墨吻了吻她的額頭,“對不起,不能陪你了。”

“沒關系,工作要緊,你小心開車。”

裴子墨為再一次欺騙丁辰而懊喪不已,他給自己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因為不想讓丁辰猜疑,不想讓她傷心難過。他告誡自己,這是最後一回。

幾乎在敲門的那一刻,于筝就開了門,就好像她一直站在那裏等他。

她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勉強一笑,人歪歪斜斜的,随時都會倒下。

裴子墨忙攙扶住她,“我送你去醫院。”

于筝倔強道:“我不去。”

手探過她的額頭,燙得駭人,裴子墨決然道:“你必須去。”

“你別管我。”于筝用盡力氣吼道。

裴子墨涼涼地道:“要不是你發短信過來,你以為我想管你麽。”

于筝氣得全身發抖,“你走,你既然這麽讨厭我,就讓我自生自滅吧。”她把裴子墨往外推,腳步踉跄,差點跌倒。

裴子墨在心底長長嘆氣,“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犟。”

于筝緊咬着唇,神情楚楚可憐。

“我陪你去看醫生。”裴子墨放緩了語氣。

“我不要去醫院。”于筝堅持。

裴子墨頓感力不從心,“那你想怎樣?”

于筝靜默了會,道:“抽屜裏有藥。”

“我拿給你。”裴子墨找到一盒康泰克,按照說明書規定的劑量給她服下。“現在,你去床上躺着。”

于筝站着沒動。

裴子墨也不動。

于筝頭重腳輕,身子發軟,終于拗不過他,往卧房走去,沒走幾步,腿腳發顫,斜斜地倚着門喘息。

裴子墨只得抱她上床,于筝一直圓睜着大眼盯着他。

他去給她找厚被子,替她倒水,拿冰袋,走到哪裏,于筝的視線便跟到哪裏。

裴子墨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故作輕松,“你睡一會,我不會偷拿你的東西的。”

于筝目光幽幽:“我怕一閉眼,你就不見了。”

裴子墨心底五味陳雜,當初是她罔顧多年感情離開他,他為了忘記于筝而同丁辰結婚,現在這樣糾纏不放,又是何苦。

“子墨,我想回到你身邊。”她說。

“晚了。”裴子墨語聲低沉。

“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對麽?”她眸色驀地一沉。

裴子墨聲音有些冷淡,“這不是原諒的問題,是我不可能放棄丁辰。”

“她哪裏比我好?”于筝歇斯底裏道。

“也許她哪裏都比不上你,但她比你忠誠。”明知不該,裴子墨還是忍不住出言譏諷。

于筝怒極反笑,“你口口聲聲說不恨我,可你卻在翻舊賬。你扪心自問,你不在意我的話,為何還對往事念念不忘。”

裴子墨怔住,他拿言語刺激她,是否因為自己仍舊在意。他不願複合,是否因為于筝曾經的背叛。

于筝忽而失聲痛哭,“子墨,我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你。”她這輩子從未如此卑微過,她只不過想要找回那份失落已久的愛情,她何錯之有。裴子墨是她的,一直都是。

裴子墨難免百感交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把哭成淚人的于筝摟在懷裏,“你別想太多,先把身體養好。”

“我把身體養好你就會要我麽?”于筝心頭重新燃起希望。

裴子墨只是沉默不語。

于筝索性豁出去了,她一把扯開睡衣。

裴子墨立即閉上眼,“你不穿好衣服,我馬上就走,以後,也不會再來這裏。”

于筝抓起裴子墨的手,放在自己裸露的背脊上,“子墨,你睜開眼看我。”

裴子墨堅定地搖頭。慢慢地,他感覺到手感不對。原本該是嬌嫩柔滑的肌膚,竟有道道疤痕。他一睜眼,大吃一驚。

于筝前胸和後背傷痕累累,有割傷、燙傷、甚至還有鞭撻過的痕跡。她捂着臉,泣不成聲,“子墨,我很後悔離開你,他們不是人,他們根本不是人。”

裴子墨眼中掠過震驚和痛心,久久言語無能。過得半晌才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有沒有報警?”

于筝拼命搖頭,淚水連連,“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懲罰我生在福中不知福,懲罰我離開了你。”

裴子墨緊擁住她,“你慢慢說。”

“他把我騙去加拿大,到了那兒,我才知道他原來是有老婆的。他讓我做他的情婦,一開始他對我還算不錯,但後來我們的事被他老婆發現了,他們兩夫妻就聯合起來虐待我,拿煙頭燙我,用小刀割我的皮膚,有時還用鞭子抽我。”于筝情緒激動,幾度哽咽。“我在那人生地不熟,只能忍受。”于筝斷斷續續地道:“去年,他在外面又有了新的目标,他老婆一怒之下和他起了劇烈沖突,兩人皆傷重不治,我才得以重獲自由。” 說到最後,她淚流滿面,幾近崩潰。

裴子墨此刻心情十分複雜,他一直以為于筝舍他而去,是因為有更好的選擇,從沒想過,她吃了那麽多苦。她表面光鮮,笑臉迎人,心上卻早已千瘡百孔。

于筝撲進他懷裏,“子墨,我好害怕,回國這麽久我還是天天做噩夢,夢見他們兇神惡煞地再次出現在我面前。”

裴子墨心下動容,他愛憐地撫過她身上道道傷痕,“不會了,以後不會再有人傷害你。”

“我知道我再也配不上你,可我不甘心,我還是很愛你,我還抱有奢望,我還想和你在一起。”于筝聲淚俱下,“子墨,沒有你,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裴子墨對她的遭遇又憐又痛,但他還是不可能因此而胡亂答應她些什麽。見她的臉已哭花,調勻了呼吸,“我去拿毛巾給你擦臉。”

于筝羞憤交加,無論她如何努力,裴子墨仍舊不上鈎,她唯有使出最後一招。

裴子墨絞了熱毛巾進來,于筝正準備下床,她腳在地上劃拉幾下,艱難地穿上拖鞋。

“你怎麽起來了?想拿什麽,我幫你。”裴子墨忙道。

“我想喝水。”于筝聲音軟綿綿的,剛才的一番哭訴使身體透支了太多體力,要站穩有些力不從心。

裴子墨上前剛巧接住她綿軟虛弱的身軀,于筝眼神茫然,全身疲軟無力,将重量全壓在他身上。裴子墨費力地把她弄上床,“你躺着,我去倒水。”

于筝從床頭櫃裏取出一個小紙袋,迅速塞到枕頭底下。

裴子墨端了杯開水給她,于筝故意撇一撇嘴角,“我習慣了用那個天藍色的水杯。”

“病人最大。”裴子墨刮了刮她的鼻尖。

趁着他出去重新接水,于筝毫不猶豫地将紙包裏的安眠藥下在杯子裏。

裴子墨将藍色的水杯遞給她,體貼道:“小心燙。”

“嗯,”于筝啜了一小口,輕道:“那杯你喝了吧。”

裴子墨不疑有他,加上他忙活了一整晚确實口幹舌燥,不客氣地一飲而盡。

于筝默默觀察他的臉色,嘴角浮上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等到裴子墨眯起眼不住打哈欠時,她不失時機地投入他的懷抱,毫不猶豫地咬上他的唇,使之沉睡前一秒定格于相擁親吻的畫面。

緊接着于筝故技重施,關掉裴子墨的手機。

即便沒有發生什麽,有這夜不歸宿的一夜,也足夠她成事了。

丁辰原本在客廳邊看電視邊等裴子墨,不知不覺竟睡着了。

等她一覺醒來,腰酸背疼,瞥一眼挂在牆上的挂鐘,已是淩晨兩點,但裴子墨未歸。

她不免有些擔心。

心不在焉地翻了會雜志,她決定給裴子墨打電話。就算再忙再辛苦,交待幾句的時間總該有吧。

出乎意料的是,裴子墨的手機處于關機狀态。

丁辰臉上淺淡的笑容頓時斂去,不能怪她小心眼,任誰攤上這檔子事心裏都不會舒服,何況裴子墨還有過“前科”。

她在手機電話本裏調出鴻祈國際的號碼,直接撥裴子墨的座機號,無人接聽。

丁辰微微苦笑,帶着蕭索的涼意,眉間夾雜淡愁幾許,心髒緊縮成一團。

她望着大幅結婚照上裴子墨絢爛的笑臉,突然感覺這個人很陌生。

丁辰垂下眼眸,面部沒有表情,似在隐忍,又仿佛猶豫不決。她該相信裴子墨的話,而非自己沒有證據的猜測,不是麽?無條件的相信他,她才有勇氣繼續這段婚姻。

可随之另一種可能性同樣令她的心揪緊。

丁辰無法幹等下去,換好衣服拿了車鑰匙出門。

車庫保安詫異:“您這麽晚還出去?”又自作聰明地回答:“想必是裴先生又喝醉了,您去接他。”

丁辰只是淡淡而笑。

她緩慢開車,沿途注意對面車道,生怕同裴子墨擦肩而過。

期間她又撥過幾次手機,依舊關機。

直到到達鴻祈國際,她沒有得到任何裴子墨的消息。

是誰說過,有時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丁辰佩服自己,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自己的玩笑。

仰頭望去,三十八樓依稀有燈光亮着,她心頭一喜,怕是裴子墨還在加班。

她按規矩登記後,直接坐電梯上樓。

大門虛掩着,她輕輕推開,往亮處尋去。

光線正是從最裏面那間辦公室透出來的。

丁辰想給裴子墨一個驚喜,放輕了腳步,深吸口氣,推門而入。瞬間,她所有的動作都僵硬住,手還保持着推門的動作。

葉紫驚詫擡頭:“丁辰,怎麽是你?”

丁辰臉色變了又變,聲音毫無起伏,“我以為是裴子墨。”

“他下班後沒有來過。”葉紫幹脆利落地道,“我因為一個case臨時出了點狀況,正在想法補救,所以忙到現在。”

“這麽說他又騙我,”丁辰想笑,勉強擠出的笑容着實難看。

葉紫唇動了動,“也許他去了客戶那裏?他的工作性質和我不同,加班也未必要在公司。”她刻意輕松說笑,但丁辰只是将目光聚焦在她臉上,一聲不吭。

“丁辰你先坐一會,”葉紫害怕看到丁辰這個樣子。

丁辰終于開口,“你不用幫他說話。”

葉紫讪笑,“我怎麽會幫他,你也知道我向來和他有仇。”手無意中觸到丁辰的手掌,她驚道,“你的手好涼。”

“是麽?”丁辰茫茫然,自己并未意識到。

葉紫忙倒了杯熱水給她,“喝幾口暖暖肚。”

丁辰聽話的照做,葉紫又給她添滿,“捧着暖手。”

她點了點頭。

葉紫見丁辰一副神游太空的狀态,合上筆記本,給裴子墨撥電話。

丁辰淡然道:“沒用的,他沒開手機。”

葉紫不死心,試過後,果真如此。“該死的,”她低低咒罵。

丁辰皺緊眉頭,她分不清哪裏在痛,好像是手臂,又似乎蔓延到四肢百骸,或許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可再痛也痛不過心裏。她放下茶杯,“葉紫,你忙吧,我先回去了。”剛擡起腳步,頭昏眼花,重重摔倒在地上。

葉紫吓得魂飛魄散,“丁辰,丁辰,你怎麽了?”

丁辰毫無反應。

葉紫用最快的動作給向晖打了電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扶到椅子上,手直發抖。“丁辰你別吓唬我,我膽小,吓不起的。”

向晖并沒有讓葉紫等上太久,他很快趕到,此時丁辰悠悠醒轉,葉紫拍着胸口喘息,“丁辰,你剛才真是吓死我了。”

丁辰無力地一笑,面孔慘白無人色。

向晖當機立斷,“丁辰,你必須去醫院。”

丁辰本能的反對,“不用那麽麻煩。”

葉紫根本不理他,“我們擡也要擡你去。”

丁辰怕了她,“我去還不行麽。”

葉紫說:“向晖你背他。”

“我自己可以走。”丁辰急了。

葉紫沒有勉強她,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

丁辰走得極緩慢,葉紫生怕她再次跌倒,不敢松手。

兩人下了樓梯,皆累出一身汗。

向晖把車開了過來,載着她們去往最近的HS醫院。

經過一系列檢查,急症室醫生拿着驗血單說:“沒什麽大事,病人過度疲勞,人比較虛弱,要好好休息才能保證寶寶的健康。”

“寶寶?”丁辰一愣。

葉紫和向晖也怔了片刻。

醫生奇怪地瞥她一眼,“你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的麽?”

丁辰确實不知,她例假一向不太準,所以這回快兩個月沒來,她根本沒當回事。

醫生直搖頭,“以後不能這樣粗心了,千萬要注意飲食和休息,也不能感冒。對了,你家裏養寵物麽?”

丁辰搖頭。

“那還好,”醫生和顏悅色地笑了笑,“你也還沒吃葉酸片吧?”

“沒。”丁辰底氣嚴重不足。

“我先給你開兩盒,吃完了再來配。”

丁辰點頭又搖搖頭,神情迷惘。

醫生失笑,“是樂壞了吧,第一次當媽的都這樣。”

丁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孩子來的意外,她還沒做好足夠的思想準備。

“我給你開張單子,你明天白天過來做個B超。”

丁辰精神恍惚,醫生叫了她兩次都沒反應。

葉紫忙接過預約單,“她高興的忘乎所以了,您別見怪。”

醫生擺手,“習慣了。”

丁辰拿着醫保卡去付款,被葉紫一把搶過去,“你坐着,我去。”

“你至于那麽緊張麽?”

“我的姑奶奶,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葉紫不輕不重地握住她的手臂,“你給我坐好。”

向晖臉上挂一抹笑意,“還是我去吧,你陪着丁辰。”

“也好。”葉紫颔首。

葉紫微微翹起唇角,“先說好了,我要當幹媽。”

“好,”丁辰也跟着笑了一下。

葉紫忍不住抱怨,“你也真是的,懷了孕還滿世界亂跑。”

“我不是不知道麽,以後不會了。”丁辰随意笑道:“我不顧着自己的身體,也要顧着他。”她想通了,孩子是上天賜予她的珍貴禮物,她會珍惜同他的緣分。

葉紫揚了揚嘴角,“你回家趕緊告訴裴子墨這個好消息,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他興奮的模樣。”

丁辰笑略帶幾分不自然。興許孩子是緩和她與裴子墨關系最好的紐帶?

“你怎麽在這?”語氣帶着訝然。

丁辰擡起頭,發現和她說話的是沈奕塵。“有點不舒服,不過沒大礙。”

“有什麽要幫忙的麽?”

“不用,有朋友幫我在拿藥,”丁辰态度平和,淡笑道:“你怎麽也會出現在這裏?”

沈奕塵清亮的眼眸滲透些許暖意,“我這個月被調來急症室幫忙。”

“那你忙吧,我一會拿了藥就回去了。”

沈奕塵深深注視她,“嗯,再見。”

丁辰逞強要自己打車回家,被葉紫硬拖上車,勒令她乖乖聽話。

從醫院回到家已是早上五點。

葉紫的聲音有點沙啞,大概連續加班又陪了丁辰一整夜極為疲倦。她打了個哈欠,“我們走了,我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得馬上回公司。”

丁辰抱歉道:“葉紫,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你和我說什麽客套話。”葉紫眯着眼睨她,笑:“你照顧好我幹兒子。”

丁辰撇嘴,“我就想要個女兒,你喜歡兒子自個生去。”

“切,我要麽不生,要生就生龍鳳胎。”葉紫不甘示弱。

丁辰啧啧嘆道:“你真不害臊。”

向晖在一旁只是笑。有時看這兩人鬥嘴,實在搞笑。

見時間尚早,丁辰又上床小憩了會。眼睛雖酸澀,但她毫無睡意。

裴子墨的手機仍然打不通,她想了想,發了條短信,讓他看到後立刻回撥。

她覺得有必要同他深談一次,為了孩子,為了他們的将來。

裴子墨醒來時額角感覺隐隐作痛。

一睜眼,他渾身一抖。

于筝亦躺在他身邊,一絲不挂,僅以一條薄被蓋住曲線玲珑的身軀。

記憶回到昨夜沉睡前的那一刻,裴子墨頹然地撐着額頭,他竟做了對不起丁辰的事。

他千方百計地抗拒,還是沒能抵住誘惑。

這一瞬,裴子墨死的心都有。

“你醒了。”于筝輕柔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

裴子墨極輕地“嗯”了一聲,努力保持表情平靜。

于筝小巧的下巴蹭在裴子墨肩頭,雙手緩慢撫上他的胸膛,語笑嫣然,“子墨,我終于成為你的女人了,我很開心,你高興麽?”

裴子墨眸光暗湧如潮,腦子一片混亂,他徹夜未歸,如何跟丁辰交待。

于筝溫軟的身子偎入裴子墨懷裏,他如觸電般地跳起,被子掉落在地,帶起一陣勁風。

“你是嫌棄我的身子髒還是嫌棄我的身體醜陋?”于筝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走到這一步,她已有把握留住他的心。

“你明知道不是的。”裴子墨身體僵直,眼底有淡淡倦怠。

于筝冷笑了下,“那麽你是後悔了?”

何止後悔,簡直後悔莫及。但裴子墨不是不負責任的人,對于做過的事,哪怕是錯事,他也會勇于承擔。“昨晚的事很抱歉,”他說,“我知道對你很不公平,但我還是不能答應和你在一起。你想要多少錢,我都會給你。”

于筝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當我是妓女麽?”她歇斯底裏把枕頭狠狠砸過去,“滾,你馬上給我滾。”

裴子墨眼神憂郁深沉,“對不起,等你想好了再給我電話。”他穿好衣服,徑自離去。

他腳步虛浮,容顏抑郁,他已然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唯有狠下心對待于筝,才能彌補對丁辰的種種傷害。

在車上他打開了手機,丁辰在早上五點時的短訊,讓他更覺得無言以對。

“辰辰,”他啞聲道。

丁辰的手機卻轉入留言信箱:“對不起,我現在無法接聽您的電話,請在吡一聲後留言,我會盡快與您聯系。”

裴子墨唇一張一合,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來。他也學着發了簡訊給她:辰辰,晚上早點回家,我給你做好吃的。

他大少爺脾氣,在家幾乎不做家務,其實他卻燒得一手好菜,丁辰和他結婚至今,只享過一次口福,那還是裴父六十大壽的時候。

裴子墨提前下班,直接繞到菜場買菜。

他不領行情,反正開多少價,他照付就是。小販最愛這種顧客,最後還大方地送了他幾顆蔥。

裴子墨購買了大量食材,準備好好露一手。

特別是丁辰最愛的可樂雞翅,一定要做到盡善盡美。

不到一小時,他便做了火爆腰花、水煮魚片和猴頭菇煲老鴨等六菜一湯,只等丁辰回來便可開飯。

丁辰被裴子墨迎進屋,安頓在飯桌旁。

裴子墨挑着唇角,微微而笑:“夫人可還滿意。”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丁辰想活躍下氣氛,為後面的話題作鋪墊。

裴子墨唇邊笑容一滞。

“我有話事要和你說。”丁辰展眉道。

“吃完再說吧,菜要涼了。”裴子墨很怕她知道了什麽,如果丁辰知曉詳情,依她的脾氣是絕對不可能原諒他的。

丁辰胃口不錯,現在她才明白,為何她前些日子那麽貪睡又容易餓。

“吃飽了,”她放下碗筷。

裴子墨反而吃得很少,看似滿腹心事。“我先去把碗筷洗了。”

丁辰望着他,眸中有微光閃過。

裴子墨擦淨手,坐定下來,“辰辰,你想說什麽?”

丁辰蹙起眉心,不疾不徐道:“你昨晚,在哪裏?為什麽沒開手機?”

“我在公司加班呢,怕人打擾,就關了手機。”裴子墨躊躇很久,還是決定對丁辰隐瞞實情。真相太過傷人,他不願丁辰傷懷,所有的錯就讓他一人背負。

丁辰笑意瞬間冷卻,她漠然道:“我還打過你的座機,也沒人接。”

“我把電話線也拔了。”裴子墨在心底沉沉嘆息,撒一個謊,就要用另一個甚至更多的謊話來彌補。

丁辰的嗓音冷淡入骨,“哦。”她給過他機會,可惜他不在乎。

裴子墨忐忑不安,害怕被丁辰察覺出異樣。他輕輕喘息,“辰辰,你還想和我說什麽?”

“沒有了,”丁辰眸光異常冰冷,“我很累,想去洗澡休息。”

裴子墨略帶失落,“你去吧。”

丁辰與裴子墨的關系又降至冰點。

她每天下班回到家,只管自己看書、碼字、聽會音樂就上床休息。

和裴子墨的對話不超過三句:吃過了?我很累。晚安。

所謂同床異夢大抵便是如此。

她關照葉紫,不許告訴裴子墨有關她懷孕的事,否則絕交。

難得嚴厲的口吻把葉紫吓壞了。詢問丁辰原因,她又怎麽都不肯說。

葉紫無奈之下,只得告誡向晖也不許漏半點口風。若是丁辰發飙,她就拿他出氣。

令向晖哭笑不得。

于筝明目張膽地找上門來是丁辰沒有料到的。

她就候在樓梯口,丁辰一出門就被她逮到。“有沒有空,我想和你聊幾句。”她精神萎靡不振,然努力營造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篤定模樣。

丁辰淡淡而笑,“我和你之間應該沒什麽話說吧。”

“你會感興趣的,”于筝扯出一抹輕浮的笑意。

丁辰擡腕看了下表,“我只有十分鐘時間。”

“你希望站在這裏說?”

丁辰氣量沒有大到邀請情敵進家門的地步,她說:“樓下有個咖啡廳。”

于筝眼睛微眯了眯,沒有異議。

“喝什麽?”丁辰問,她給自己要了一壺水果茶。“咖啡?”

“我現在不适合喝咖啡。”于筝輕笑,并且把手放在肚子上,神情安詳。

“你……”丁辰頓時明了這就是她今天的目的。

“我懷孕了,”于筝揉了揉腦後的長發,笑容妩媚,“是裴子墨的。”

丁辰臉孔煞白。

“寶寶不能沒有爸爸,所以我請求你放手。”于筝語氣雲淡風輕,好似不過是在聊晚飯吃了什麽。

丁辰緊咬着嘴唇不說話。

于筝狹長眼眸直視她,“子墨并不愛你,這點,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他其實早想和你離婚,但他不願傷害你,所以遲遲沒跟你提。本來我也無所謂,只要他的心在我身上,我可以不計較名分,但現在有了孩子就不一樣了。我不想他剛出生就背負上私生子的恥辱,我要給他最好的未來。”

這話如刀片一般淩遲着丁辰的心,于筝臉上的笑容亦有幾分刺眼。

于筝觀察着她的神色,不緊不慢地道:“子墨不想讓你發現我和他的關系,所以在我那逗留的再晚他都會回家過夜,只有一次,我生病他放不下我,陪了我一整晚。按理說,你也挺幸福的,子墨一直都在保護你。”

丁辰很想反駁,然再多言語,在事實面前都是淺薄的。她滿心苦澀,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胃部更是一陣接一陣痙攣般的抽痛。

于筝有點可憐這個女人,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在逞強。但僅僅是同情,她不可能拱手相讓唾手可得的幸福。她聲音低啞,“丁辰,我求你把子墨還給我,我不能沒有他。”

丁辰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痛,耳邊嗡嗡作響。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還要坐在這裏,聽于筝傾訴她同裴子墨的深情,而她的存在不過是個巨大的諷刺。

“丁辰,沒有他我活不下去,而你,比我堅強。”于筝目中透出哀求。

丁辰嘴裏泛苦,她沒有那麽偉大,她不可能看着心愛的人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而視若無睹,她做不到。“對不起,我還有事,我該走了。”她匆匆丢下一句話,落荒而逃。她是真的在逃離,腳步倉皇,失魂落魄。

于筝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她此行的目的已然達到。

丁辰身心備受煎熬之時,裴子墨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

于筝一直都沒有找過他,卻在今天突然給他發了一條短消息。他瘋狂地給她打去電話,回複他的只有“嘟嘟”忙音。

他坐立難安,來回踱步。

丁辰踏進門時,他依然臉色沉重。“回來了,”他眉峰微微一動,唇邊勾出一絲笑。可惜這笑容不是出自真心,着實難看。

“嗯,”丁辰深吸口氣,決定攤牌。“于筝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裴子墨錯愕,“你……都知道了。”聲音都變了,掩飾不住的驚慌。

丁辰淡漠地掃他一眼,點點頭。

裴子墨痛苦地抱住頭。

“逃避不是辦法,”丁辰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冷靜,“事情總要解決的。”

“辰辰,我……”裴子墨神色恹恹。

“盡快拿主意吧,”丁辰第一次,神情頗為不耐。

室內安靜到近乎詭異。

裴子墨阖了阖眼,“辰辰,我并不想傷害你。”

可你已經傷到我了,丁辰在心中說。

“那晚的事,我也不知怎麽會發生的,我……”

“夠了,”丁辰厲聲打斷,“你們的事,我不想聽。”原本平靜如水的臉上瞬間湧現悲戚哀傷,之前努力營造的平和氛圍,頃刻間化為烏有。

裴子墨的嗓音悲戚而蒼涼,“我對不起你。”

丁辰冷笑數聲,“你只需告訴我,你是不是想離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裴子墨支吾嚅喏。在他得知于筝懷有他的骨肉後,他心中的天秤已不再受控制。

“我來替你說。”丁辰顫栗道:“你想和我離婚,然後同她組織家庭,對麽?”

裴子墨唇微動,聲音含糊不清,“于筝她不能沒有我,孩子也不能沒有父親。”

那麽,我們的孩子呢,他同樣需要父親,需要一個健全的家庭。丁辰死死咬住下唇,才沒有将這話喊出來。莫大的悲哀籠罩在心頭,她堅決地搖頭,冷冰冰地說:“我不同意離婚。”如果這三人之争,必須有一個人犧牲,憑什麽是她?她并不惡毒,卻也不是聖人。讓于筝不好過,起碼她心裏會痛快些。

裴子墨心中忽然就舒坦了,也許他一直就在等丁辰做決定。她若不放手,他寧可受千夫所指,遭萬人唾罵,甚至被告上法庭,他都可以忍受。許是不知不覺已愛的那麽深,裴子墨嘴角彎了起來。

丁辰見他倏然笑得眉目舒朗,悲憤莫名,冷淡道:“她就那麽讓你神魂颠倒?”

裴子墨滿腔歡暢淋漓的情緒,剎那間灰飛煙滅。不及開口,他的手機響起,一見屏幕上跳動着于筝的名字,他不想再對丁辰有任何隐瞞,接通了免提。

“子墨,我不該打攪你的生活,祝你和丁辰幸福,再見。”于筝說完這句話,便挂了電話。

裴子墨怔怔地望着黑掉的手機屏幕,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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