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美好不該在冬天沉睡
“姐姐？你不開心嗎？”
脆生生的童聲把林無許喚回了現實。
看着面前的孩子和旁邊臉上洋溢着幸福的母親，林無許實在是說不出自己心裏的猜測，于是她搖了搖頭，勉強露出了笑容。
和瑪麗一起陪着傑克玩了一下午，林無許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太多了。
傑克現在這麽有活力……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目光落在男孩無意間露出的脖頸，那觸目驚心的黑褐色斑痕總是讓她無法放心下來。
“姐姐？”
傑克歪着頭看向她，淺棕色的眼睛幹淨極了，就像是從未被任何色彩玷污過的白紙一樣。
“怎麽啦？”
面對這樣的眼睛，林無許不禁放柔了聲音，輕輕揉了揉男孩的頭發。
男孩眨了眨眼睛，然後示意她靠近一點。
她順從地蹲了下去，把身形放在和男孩的同一高度上。
“給你看看我的寶物。”
傑克神秘兮兮的聲音在林無許耳邊響起，她順勢低下頭，看到男孩從懷裏掏出了一塊漆黑的石頭。
石頭？
林無許打量了半天也沒有發現它和普通石頭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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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解，男孩不滿地皺了皺鼻子。
“你不要小看它啊。”他高聲強調道，“它可神奇了——只要放在陽光下，它就會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這種特性倒是和黑曜石有些相似。
林無許拍了拍男孩的腦袋，笑着附和道：“那的确是很神奇啊。”
“我說的是真的！”
“只是……”男孩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只是現在是冬天，沒有陽光可以照……”
“沒事的。”林無許心裏一酸，“冬天很快就過去了，等出太陽了，我們一起去看寶物好嗎？”
傑克低垂着頭，沒有回答。
過了半晌，他突然擡頭看向林無許，認真地問：“姐姐，可以和我做個約定嗎？”
林無許點了點頭。
“現在是冬天，寶物發不出光，所以我把它先交給你保管。等出太陽了，姐姐再把會發光的寶物還給我好嗎？”
沒等林無許回答，傑克戀戀不舍地輕撫着石頭，然後把它塞到了她手裏。
剎那間，林無許心裏一顫，她本來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糟糕預感，現在如雨後春筍般，不受控地冒了出來。
“為……為什麽要讓姐姐保管啊？”她盡量保持着聲音的平穩，輕聲問道。
“因為我想讓寶物再見到陽光！”男孩眼睛裏閃着光芒，“它那麽美好，不應該在冬天沉睡。我想讓很多很多人看到——它是多麽神奇！”
說着，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然後蹦蹦跳跳地跑回了母親身邊。
“我該睡覺啦，姐姐你也回去睡覺吧。”傑克對林無許使勁揮着手，“記得一定要讓它見到陽光啊！”
林無許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房間的，她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間，只覺得手心裏的石頭好像有千斤重。
她會救他的，一定會的。
思索片刻，她在心裏輕聲呼喚着系統。
「我在。」
機械音很快回答道。
“我可以先借一些信仰值兌換物品嗎？”林無許問，“之後一定會補回來的。”
「很抱歉，我沒有信仰值可以借給您。」
“……魔力可以換回信仰值嗎？”
「不可行。」
「疑問：您為什麽這麽想治愈那個孩子的疾病？他對您來說，不過是認識了幾天的陌生人。系統檢測到，他死後不會對您有任何影響。」
影響？誰會在乎這個？
聽到這話，林無許氣極了，但是想到這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系統，滿腔的憤怒最後化成了一絲苦笑。
“你不會明白的。”
她說着，緊緊握住了那塊石頭。
石頭本該是沒有溫度的，可它此刻卻變得滾燙，那種熾熱的溫度順着她與它的接觸面開始灼燒她的肌膚、她的血肉……像是要一路燒到她的靈魂。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無法放開它。
它就像是和她融為了一體。在她的心裏，它代表着傑克的寶物，代表着他們的約定，還代表着……屬于生的希望。
她一定要讓它看到陽光，讓傑克看到陽光。
可她要怎麽做？怎麽做才能拯救他？
林無許焦慮地在房間裏徘徊着，思考着自己能做的事情。
系統？沒有信仰值，她什麽也做不了。
火絨？她根本沒有足夠的錢從克拉商會買到火絨。
魔法？
對了！魔法！
她總是忘記這個阿斯特拉獨有的特色。
卡爾斯之前好像說過，治療魔法是可以治愈疾病的！
雖然她沒有治療魔法所需的純白魔力，但是她幾乎試了所有魔法都無法使用的魔力，卻唯獨對傑克有所反應。
也許，她可以使用治療魔法呢？
想到這裏，林無許重新翻開了阿瑟借給她的《魔法入門》。遺憾的是，上面并沒有關于治療魔法的使用方法。
現在放棄還太早了。
林無許對自己說。
魔法是有共性的，使用方法自然也是相通的。
強行說服了自己之後，她嘗試抓住那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開始一頁一頁認真翻看那本《魔法入門》。
體會魔力流動……
多次嘗試練習……可以試着對物品注入魔力……
偉大的忒堤斯女神啊……
……
伴随着基礎知識和一條比一條長的魔法吟唱，困意一陣陣向林無許襲來，可理智強迫她清醒。
漸漸地，她似乎忘記了時間，沉浸在了魔法的世界裏。
“不好了！”
一道驚慌失措的叫喊聲驚醒了林無許，她這才發現已經到第二天早上了。
“小姐！傑克他……！”
安娜再次沖進了林無許的房間，和昨天不同，她眼底有些泛紅，就像是剛哭過一樣。
“傑克他又病倒了。”卡爾斯跟着走了進來，補充了安娜沒有說完的話。
頓時，林無許因為過度疲憊而反應遲鈍的大腦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果然……她的猜測還是成真了嗎？
“也不要太難過了。”卡爾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最開始我就有提醒過你，極寒病是很難治愈的。而且我想你應該清楚，昨天只是……”
“回光返照，我知道的。”
林無許接道，在聽說傑克突然痊愈後，她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她只是拼命希望是自己錯的。
可是，事與願違才是這個世界的常态。
“……卡爾斯先生，可以借我點錢嗎？”林無許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去一趟克拉商會。”
“不是我不想幫你。”卡爾斯嘆息一聲，“只是到了他現在這個階段，火絨也救不了他。”
“為什麽？不是只要有溫暖的環境就可以治愈嗎？”
“是啊，重點就在環境上。”卡爾斯說，“你買火絨能買多少？能給整個房間都鋪上火絨嗎？克拉商會會賣給你嗎？”
林無許沉默了。
“現在唯一的辦法可能只有立刻到達夏天了。”他下意識地開始把玩戒指，“依靠着夏天的高溫，小家夥才有痊愈的可能。不過……”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有些心灰意冷了。
“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還在讨論這些！”
呆在一旁許久的安娜按捺不住了。
“小姐！跟我走！”
她說着，直接拽住林無許，徑直拉着她跑到了傑克的房間。
推開門，房間裏的氛圍和昨天完全不同了。熱鬧的紅色調消失得一幹二淨，只剩下壓抑的漆黑在房間裏哀傷地流動着。
在床邊趴着的瑪麗已經哭到上氣不接下氣了，至于傑克……林無許甚至不敢面對他。
她害怕那天真活潑的孩子變得蒼白無力，害怕自己無法遵守和對方的約定。
“林，傑克他怎麽會這樣？”
看着林無許進來，瑪麗終于從視線從傑克身上移開，她無助地問道。
“他昨天明明已經好了，都能下床玩耍了！今天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
瑪麗跪坐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哭喊着。
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一個孩子？
林無許抑制着自己的情緒，蹲下去拍撫她的背部，嘗試舒緩她的情緒。
背後有人輕輕推了她一下。
回過頭，安娜示意這裏交給自己就好，讓她去看看傑克的情況。
傑克……
緊抿着嘴唇，林無許緩緩走到床前——
那個昨天還充滿活力小家夥整個人像褪色了一樣，面色煞白地躺在床上。原本在脖頸上覆蓋的斑痕爬上了他稚嫩的臉，一路蔓延到他緊閉的眼睛上。
醜陋的疤痕遮住了所有，似乎他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那雙淺棕色的眼睛是多麽純真。
一切的美好似乎都要被這個冬天埋葬……
林無許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她全身止不住的發抖，鋪天蓋地的負面情緒向她湧來，兩次在葬禮上面對的漆黑似乎又包裹了她。
“還有多久……他……還剩多久……”
微顫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她不知道她在向誰詢問，更多像是在問自己。
“應該撐不到明天了。”
不知是誰回答道。
不。
他們約好了的，要一起去陽光下。
他那麽美好，不應該在冬天沉睡——
身體裏亂撞的魔力提醒了她，她想起了魔法書裏的內容——注入魔力。
也許，治療魔法就是對人體注入魔力呢？
咬了咬牙，林無許緊緊握住傑克的手，想象着把魔力注入男孩體內。
一時間，身體裏到處亂竄的魔力似乎有了出口，它們一窩蜂地向某處湧去。
可是，它們并沒有湧向傑克，而是湧向了那塊被她攥緊的石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