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傑克
羽絨服嗎？
林無許遲疑了。
如果能用羽絨服換一條人命，她當然樂意至極。
不過，雖然羽絨服能起到一定的禦寒作用，但是完全比不上會發熱的火絨。如果男人發現了不對，到時候麻煩的還是商會，她不能再給卡爾斯添麻煩了……
“我不是卡爾斯會長的女兒，只是他手底下的一個見習商人。”林無許解釋道，“而且，我沒有火絨。”
顯然，男人并不相信她這番說辭。
“不是？那他為什麽把你藏得那麽好？有哪個見習商人是不用幹活的？”
男人冷笑着，随手把孩子摔到了地上，轉而又想要來抓林無許。
女人驚聲尖叫，連忙把孩子攬到懷裏，想要察看孩子的傷勢。
他怎麽能——
憤怒只發生在一瞬間，林無許覺得身體裏流動的東西似乎開始發熱了，就像是把她的情緒全部吸收了一樣。她看着男人離她越來越近的手，心裏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能做些什麽的，總有什麽是她可以幫上忙的……
畢竟，阿斯特拉——
這是她創造的世界。
腦子裏似乎閃過了什麽，她身體裏奇怪的東西流動地更快了，在她全身上下亂竄着，就好像是在尋找宣洩的出口。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麽。護衛就上前制住了失去人質的男人，并且把他連拖帶拽地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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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仍然不死心地編造着極寒病的恐怖，最後甚至開始破口大罵。剩下的人們議論紛紛，似乎對商會的舉動很不滿意。
“如果還有誰有意見，可以和他一起出去。”
威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只見護衛紛紛退到兩旁，露出了卡爾斯的身形。卡爾斯冷着一張臉，站到前面，護住了林無許和那對母子。
頓時，衆人噓聲。
之後，卡爾斯在商會裏安排了他們的房間，允許他們住到不再需要為止。至于這個不再需要，一個可能是病情痊愈，另一個可能就是病情惡化，孩子徹底……
林無許明白，以極寒病的特征來看，第二個可能幾乎就是最終結果了。
雖然商會有着魔法陣的加持，但也只能把室內溫度堪堪維持到零上。
而極寒病治愈的要求是處在溫暖的環境裏，即便這個“溫暖”沒有明确的定義，但林無許猜測，患者周圍溫度最起碼應該保持在二十度左右。
不過，她真的不能做些什麽嗎？
“卡爾斯先生。”她叫住了卡爾斯，“我的魔力好像出現變化了。”
冷靜下來的她想到剛才的感覺和最開始擁有魔力時一模一樣，當時她既無法控制也無法使用魔力，最後是靠阿瑟的幫忙才把外洩的魔力壓制回了體內。
現在，她的魔力像是還受到了阿瑟的限制，找不到宣洩口的魔力只能在體內盲目地橫沖直撞。
“怎麽了？你可以使用它們了嗎？”卡爾斯有些激動地問。
“不。”林無許搖了搖頭，“但是，在我看到那個孩子之後，它們開始了重新流動，就像是被喚醒了一樣。也許，我只是有這種預感——我的魔力可以幫到那個孩子。”
“幫？怎麽幫？”卡爾斯不贊同地皺起眉，“能治愈疾病的只有治療魔法，只有魔力為純白色的人才有可能學會治療魔法，你明顯不符合要求。”
“請允許我進行嘗試。”林無許認真地看着卡爾斯，“原本該幹的事情我都會好好完成的，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卡爾斯實在拗不過林無許，只能點頭同意了，不過還是囑咐了好幾遍讓她不要太過執着。
下定決心要幫助孩子的林無許來到了剛剛被打掃好的客房。
“謝謝你！好心的小姐，謝謝你救了我的傑克！”
女人看起來憔悴極了，眼底的烏青彰顯着她并不規律的睡眠。可就算如此，她一見到林無許，就開始拼命地道謝。
“沒事的。”林無許從來沒有受到過如此誇張的對待，她有些不自然地轉移着話題，“傑克？這是他的名字嗎？”
“是的。”女人的目光重新回到昏睡的男孩身上，“真是個苦命的孩子……”
她看着女人無比輕柔地脫下了傑克的衣服，一點一點、非常仔細地擦拭着他的身體。
大塊的斑痕覆蓋在男孩蒼白的身體上，大腿、腰腹、胸前……有一塊甚至蓋住了一半的脖頸。
看着那些觸目驚心的痕跡，林無許倒吸了一口涼氣。
“抱歉，吓着您了。”女人連忙道歉，似乎生怕自己做得不妥被林無許趕出去，“只是好不容易有了熱水……”
“沒有，您不用這樣的。”林無許輕聲說，“我只是在想……這麽小的孩子——”
“哎，這都怪我。本來天氣就冷，哪怕坐在火爐旁都沒有太大作用。”說到這個，女人的臉上寫滿了自責，“傑克的父親在今年秋天去世了，沒攢下多少柴火。所以初冬剛過，家裏就沒有柴火了。我本來聽說商會有賣火絨的，想着怎麽也得給孩子買一匹。可是……”
剩下的話語全部化成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所以，小姐，如果您真的有火絨的話，懇求您救救他好嗎？”
突然，女人哀求着跪在林無許面前，從口袋裏掏出來一把銅幣。
“這些是我有的全部了，我懇求您，把火絨借傑克用一段時間。只要他好了，我立刻還給您，不會弄髒的！”
“別這樣。”
事發突然，林無許被吓了一跳，她想要把女人扶起來，可她的力氣完全不及一個母親的爆發力，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無奈之下，林無許只好蹲了下去，讓自己保持和女人一樣的高度。
“您聽我說。”她輕輕扶着女人的肩膀，“我不是什麽小姐，只是商會裏的見習商人，自然也不會擁有貴重的火絨。”
“可是……您身上……”
看到女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羽絨服上，林無許苦笑一聲，再次脫下了羽絨服。
“這件衣服的确比較特殊，但它并不是火絨，也不會發熱。”她輕手輕腳地把羽絨服蓋到傑克身上，“不過，也多少能起到一點禦寒的作用。在傑克痊愈之前，就把它借給你吧。”
“這樣您可以起來了嗎？”
女人臉色微紅，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抱歉，我其實也沒有見過火絨。”她結結巴巴地道歉，“我還以為您身上的就是……”
“沒事，很多人都會産生這樣的誤解。”林無許扶了一下身形不穩的女人，“您能明白過來就好。”
“媽……媽……”
有些沙啞的童聲突然在空氣中響起。
聽到久違的聲音，女人僵硬地扭頭看去——可能是因為周圍的環境逐漸變暖，傑克的眼皮顫抖了一下，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媽媽在！媽媽在這兒！”她猛地撲過去抱住了虛弱的傑克，“你會好起來的！媽媽會讓你好起來的！”
“媽媽……睡覺……我沒……事……”
男孩淺棕色的眼睛半睜着，蒼白的手艱難擡起，似乎想要安撫母親，但是因為過于虛弱無力。半途就垂了下來。
“沒事的，沒事的。媽媽知道你不會有事的。”女人緊緊握住男孩的手，似乎這樣就把自己的體溫傳遞過去。
林無許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體內的魔力翻湧地更加劇烈了。
遺憾的是，傑克這次蘇醒只維持了不到兩分鐘，他和母親沒說幾句話就又陷入了昏睡。
就這樣過去了一個星期，傑克一直是昏迷不醒的狀态，而他的母親瑪麗在照顧他之外的空閑時間裏會盡力為商會做一些雜活。
……
想象自己的魔力賦予在某個物品上嗎……
這天，林無許正像平時一樣，努力閱讀着阿瑟贈送的魔法書，安娜貝爾突然從外面闖了進來。
“小姐！傑克醒了！”
她的兩個麻花辮随着身體劇烈地擺動着，帶有雀斑的臉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
“傑克？他醒了多久？”
林無許問，如果這次堅持的時間能久一些，說不定他的病情還能有所好轉。
“醒了有半天了！而且傑克能下床做游戲了，看起來已經差不多好了！”安娜興奮地說着。
聽到這話，林無許心裏咯噔一聲，腦子裏不受控地想到一種糟糕的情況。
“小姐要去看看嗎？傑克說想見救了他的姐姐呢！”
安娜興沖沖地問道，看起來就差直接把林無許拽過去了。
雖然心情有些沉重，但是林無許還是選擇了跟過去。
“林，你來了？”
剛一進門，林無許就看到瑪麗在和傑克做游戲，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傑克臉色這麽紅潤，也是她第一次在瑪麗的臉上見到笑容。
“瑪麗，傑克是什麽情況？”
林無許問，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們已經熟悉到用名字稱呼對方了。
“他今天早上突然就好起來了，整個人都有精神了，甚至可以下床走動。”瑪麗揉了揉傑克微卷的頭發，“這一定是神明聽到了我的祈求！感謝神明！”
而不同于瑪麗的激動，小傑克緊張地縮在瑪麗身後，有些畏懼地看着林無許。
神明。
這兩個字眼刺痛了林無許，某種意義上，她就是阿斯特拉的創世神，可她卻沒有救下任何人……
“傑克，這就是救了你的姐姐。”瑪麗柔聲介紹道，“你不是一直說想見她嗎？”
聽了這話，傑克抿了抿嘴巴，鼓起勇氣從母親的身後站了出來。
“姐姐。”他怯生生地看着林無許，“謝謝你救了我。”
不知為何，被那樣純淨的眼睛看着，林無許心裏那個恐怖的念頭反而在瘋狂生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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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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