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仇恨
“……燒起來吧。”
略帶沙啞的少年音在林無許的前方響起，接下來就是各式各樣魔獸痛苦的嘶吼聲，很快，空氣中傳來了皮肉被燒焦的糊味。
“阿爾？”
看着面前明顯長高了不少的少年，林無許有些不敢置信地喊道。
在剛才千鈞一發之際，小貓一瞬間變成了少年的樣子，毫不猶豫地擋在了林無許面前。而事實證明，他沒有逞能，幾只圍在最前面的魔獸都被他的魔法燒得皮開肉綻。
聽到了林無許的呼喚，少年沒有回頭。只是在前方抵抗着一波又一波的魔獸攻擊，等到了戰鬥的空擋，他才輕聲說道：
“我回來了。”
看到對方明顯變強了不少，林無許咬咬牙，把開始意識模糊的阿瑟拖到遠離戰場的地方，然後自己拼命催動着體內的魔力。
快點，再快點！
哪怕只是拟态出一只牛角虎也好。
她渾身上下已經開始發出悲鳴，可她依舊不管不顧地提煉魔力，只希望能恢複得再快一些。
雖然阿爾已經比獸化之前強大了很多，但是終究經不住車輪戰。那一道道持續發出的光線傷害越來越弱，甚至只能灼燒到魔獸的皮毛。
沒時間了。
林無許握緊了拳頭，從幾乎要散架的軀體裏激發出了最後的魔力——以她的行動力為代價，一只牛角虎擋在了阿爾的面前。
與此同時，林無許大喊道：“阿爾！回來！”
可不知道阿爾中了什麽邪，他依然和魔獸戰鬥着，倔強地一步也不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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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
看到這一幕，林無許想沖上去把阿爾拉回來。可是透支魔力的代價讓她完全動不了，就連站起來這個最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阿爾！活着更重要！”她聲嘶力竭地大喊着，“別的以後還有機會！”
可阿爾完全聽不進去她的話，甚至比剛才的阿瑟還要倔強。
眼看牛角虎就要再次破滅了，剛才的悲劇似乎就要重演，可這次，又有誰能拯救他們呢？
“看起來你們很辛苦嘛。”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對方不緊不慢地走到林無許的面前，就像是在庭院裏散步一樣悠閑。
“林林，你已經不能動了？”
對方像往常一樣提高了音調，壞心眼地問道，從樹葉縫隙透下來的陽光照射在那兩顆虎牙上，顯得它們頗為尖銳。
雖然對方穿着漆黑的鬥篷，但是那鮮紅的頭發和标志性的虎牙，還是讓人能一眼認出她的身份。
“愛麗絲？你怎麽在這兒？”
林無許驚詫地問，心裏七上八下的。
她不知道愛麗絲出現在這裏是好事還是壞事，畢竟她和亞瑟是一個傭兵團的。如果愛麗絲也是站在亞瑟那邊的，那他們就徹底完蛋了。
“我？”
愛麗絲嘟着嘴，兩只眼睛使勁眨了眨，像是不明白林無許為什麽要這麽問。可就是這樣在平時有幾分天真可愛的動作，在這樣的場景下顯得異常滲人。
“你都可以帶着你的男朋友來魔獸森林幽會，為什麽不允許我來？”她迅速靠近林無許，臉上依舊是那副天真的表情，“怎麽？這裏是你們家的後花園嗎？”
她的話音剛落，牛角獸就已經支撐不住了，瞬間消散在了空中。阿爾又恢複了孤軍作戰的狀态，而且他的魔力恐怕也見底了。
“如果你不是來幫助亞瑟的話，那你幫幫我們！”林無許已經開始病急亂投醫了，“只要帶我們走出魔獸森林，你想要多少報酬我都給你。”
“我當然不是亞瑟那邊的啦。”
愛麗絲笑嘻嘻地說着，随手放了一個保護罩把阿爾罩住。
“不過——”她話鋒一轉，引得林無許又是一陣緊張，“我不會帶你們走出魔獸森林的，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嗎？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哦。”
“可是……”
林無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她搖了搖頭，把手指放在嘴邊比了一個“噓”的動作，“凡事都要講究公平嘛，我會讓你們這邊的三個人都恢複魔力，并且控制住對方所有的魔獸。”
“這樣，你們應該能順利殺掉亞瑟吧。”
殺掉亞瑟？他們果然是敵對方嗎？
可是，難道有哪裏不對勁？他們明明是一個傭兵團的，立場卻不同，愛麗絲到底屬于哪個勢力？
雖然對目前的狀況依然抱有疑惑，但是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了。
“可以。”林無許說，“你要怎麽幫我們回複魔力？”
“喏。”愛麗絲扔給她了三瓶魔力補充藥劑，“這些應該足夠了吧。”
雖然對愛麗絲的目的抱有懷疑，但是現在對方要殺死他們三個實在太容易了，根本不需要浪費藥劑，在裏面做什麽手腳。
甚至都不需要消耗多少魔力，愛麗絲都能輕易殺死他們。
于是，毫不猶豫的，林無許舉起其中一瓶一飲而盡。
雖然身體裏的魔力重新變得充沛了起來，但這也只是稍微減輕了透支魔力的副作用，她全身痛到像是被打碎了骨頭，然後再重組一樣。
她咬咬牙，忍着強烈的痛楚走到了阿瑟旁邊，硬是給他灌下了魔力補充劑。
“那個小家夥還在跟魔獸打啊？”愛麗絲頗有興趣地看着面前一邊倒的戰鬥，“雖說防護罩幫他防下了幾個致命的攻擊，但是他就這麽赤手空拳地跟這群野獸打着……”
接下來的一句話，她更像是喃喃自語。聲音放的很輕很輕，讓人無法聽清她在說什麽。
“好了，鬧劇也該結束了。”
她提高了音量，繼續說着，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個赤紅色的法杖。一陣念念有詞過後，魔獸群的中央爆發出了難耐的嘶吼聲。
緊接着，魔獸們停止了攻擊，退回到了森林之中。亞瑟的身體重新顯露出來，拜愛麗絲剛才的咒語所賜，他看起來更加憔悴了，幾乎是吊着一口氣的狀态。
“現在就算是你一個人，也可以輕易殺掉他吧。”
愛麗絲一邊玩弄頭發，一邊說着，就像是評論菜品的味道一樣輕松。
“等等。”
阿瑟終于緩了過來，他擋在了剛給阿爾喂下藥劑的林無許前面。
“我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麽要那麽做？”他問道，金色的眼睛裏寫滿了執着，“而你又有什麽目的？”
“很合理的要求。”愛麗絲笑着，一點兒也沒有不耐煩，“那我就讓他自己來吐露他的罪行吧。”
說着，愛麗絲舉起了那根鮮紅的法杖，緩緩對準了亞瑟。
一道魔力波動過去。
亞瑟突然停止了身體的顫抖，嘴裏痛苦的嘶吼聲也消失殆盡。此刻，在那藍色的眼眸裏看不到一點瘋狂了，只剩下了無盡的迷茫。
“你是誰？”愛麗絲笑着問道。
“我……我是亞瑟。”
對方緩緩開口，聲音無比刺耳，就像是玻璃在黑板劃過的聲音。
“好了，他已經中了我的蠱惑魔法了。”愛麗絲自信地說道，“你們想問什麽就問吧。”
沒有猶豫，阿瑟率先提出了問題：“你在魔獸森林想做什麽？”
“我要引發獸潮。”他說。
“為什麽？這對你有什麽好處？你是怎麽做到的？”好不容易抓住了線索，阿瑟自然是緊追不放。
“因為……我想讓魔獸殺掉所有人類！所有人類都該死！他們都應該被魔獸毀滅！”
說着，他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愛麗絲慢悠悠地又揮了揮魔杖，他才逐漸平複下來。
“我花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去研究一種藥劑，一種能讓魔獸狂暴的藥劑。但我後來發現，人類逐漸掌握了魔獸狂暴的規則。”
“不行，這樣他們的損傷太小了。為了能重創這些狡猾的人類，我又在藥劑裏加入了自己的血液。作為獸人，我的血會對魔獸有一定的影響作用。”
“我恨人類，恨到骨子裏。所以我的血液裏充滿了對人類的仇恨，而我已經進行了三次獸化，血脈已經無比接近真正的魔獸，所以它們會把我當成同類。同類的仇恨，它們自然會替我解決。”
雖然在愛麗絲的影響下，亞瑟沒有再次進入狂暴的狀态，但是從他那字字啼血的敘述中，林無許能感受到他的恨，那是無法化解的、深入骨髓的仇恨。
“……你為什麽這麽恨人類？”
猶豫再三，林無許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因為他們害死了我的母親，害死了我很多的同胞。”他說，“我的父親是人類，母親是魔獸。我和母親一直生活在森林裏，但是父親會經常來看我。那時候的生活真的很快樂……可是我寧願不要這虛假的快樂，也不想遭遇後面的地獄。”
“在和別的魔獸的鬥争中，我的母親受傷了。雖說魔獸的自愈能力很強，但是這次的傷和普通的不一樣。那只魔獸是有毒的，而它的毒性也順着傷口，進入了我母親的身體裏。”
“我和母親一直不願意走出森林，但是那次實在是走投無路了。父親告訴我，他在外面認識很多朋友，其中有一個人就能治好母親的傷。但是他沒有戰鬥能力，無法進入危險的魔獸森林。只有我跟母親出去，他才能治療母親的傷。”
“也就是這時，我做了我一生中最後悔的一個決定。”
雖然是在魔法的作用下講述，但是亞瑟的拳頭依然緊握着，那鋒利的指甲已經深深陷入了肉裏。
“我……相信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