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睡前故事”
“他帶着我和母親走出了魔獸森林，見到了他那所謂的朋友。可對方不但沒有治療我母親，反而把我們囚禁了起來。”
他低垂着頭，聲音低到像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一樣。
“那人……根本不是什麽治療術士，而是專門販賣奴隸的奴隸主。”
聽到“奴隸主”三個人，阿爾猛地抖了一下，林無許輕輕握住他的手，嘗試安撫他。
“那人給了我父親很大一筆錢——我想這就是他騙我們出來的目的。他根本不愛我母親，更不愛我。在他看來，我們只是他用來賺錢的工具。在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亞瑟的眼眸裏流露出了一絲哀傷，但很快又被滔天的憤怒所掩蓋。
“奴隸主本來是想把我和我母親都高價賣掉的，可是，想要買獸人的貴族很多，而魔獸只有角鬥場肯購買……我母親又受了傷，毒性讓她連站都站不起來，所以角鬥場也拒絕購買。”
“幾番奔波下，奴隸主決定殺死我母親。魔獸和獸人不同，魔獸身上的任何部位都可以作為材料，就算是死亡，也能賣出很高的價格。我拼命地哭喊、反抗，不僅換不來一絲同情，反而被奴隸主拳打腳踢。”
“這一切都發生在黑市中，無數帶着面具的人冷眼旁觀，他們對我沒有一絲憐憫。”
亞瑟冷笑了一聲，繼續說：“我只記得，當時唯一試圖拯救我的是一個雇傭兵。他試圖說服奴隸主，可奴隸主只認錢。貧窮的雇傭兵根本買不起我和我母親，于是他動用了他唯一的長處——武力。”
說到這裏，他的眼中閃過難得的柔和。
“不過他要對抗的，可不止是奴隸主一個人，是所有販賣奴隸的商人、購買奴隸的貴族……牽扯到這條産業鏈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所以他輸了，輸得傾家蕩産。”
“年輕的雇傭兵被染血的階級所打壓，他的眼中失去了光芒，把心中的正義壓在了心底。”
果然，她還是太幸運了……
林無許聽着，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如果她當時沒有足夠的金錢，也許會和故事中的雇傭兵一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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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在我的母親被斬殺之前，我被一位貴族看上了，他決定買下我。我誓死不從，想要陪伴母親。他告訴我，只要我乖乖聽他的話，他就救下我的母親。我再一次相信了人類，跟着他去了一個豪華的庭院。”
“在那個庭院呆的第一個晚上，我幾乎做了所有下賤肮髒的事情。我告訴自己沒關系，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的母親。可第二天，我懇求他去解救母親的時候，他告訴我，他已經把母親買下了，只是還沒有解毒。”
“只要我一直聽他的話，他就會想辦法治好我的母親。我沒有選擇，只能一夜又一夜地忍着惡心服侍他。可無論過去多久，他的回複都是一樣的。直到，他抱着新歡出現在我的面前。”
在亞瑟講述這些經歷的時候，阿爾止不住地顫抖，他的手變得冰涼極了。無論林無許握得有多緊，也無法把溫度傳達給他。
“這次，他連拿借口搪塞的耐心也沒有了。他說我的母親早就死了，之前全部都是騙我的。當天晚上，我殺了他。一刀又一刀，直到他變成了肉沫，再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人形。”
“然後我去了之前奴隸主關押母親的地方……我母親幾乎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個骨架。還有一些腐爛的肉挂在骨架上面，已經發臭了。”
全場寂靜。
聽到亞瑟的敘述，沒有人能說出話來，甚至連呼吸都放的很輕。
而亞瑟被過于痛苦的情緒沖擊着，他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從喉嚨深處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繼續說。”
愛麗絲打破了這份沉寂，她臉上依然挂着漫不經心的笑容，似乎對方講述的只是小孩子的睡前故事一樣。
“……我重新回到了魔獸森林，沒日沒夜的想要變強。在擁有了足夠的實力之後，我本來想去把人類全部殺光。沒想到卻在森林裏遇到了之前的那個雇傭兵，雇傭兵已經不再年輕了。可他眼睛裏之前熄滅的光芒似乎又微微亮起了。”
“于是我有了更好的想法。以我的實力，肯定不能把全人類都殺光。還不如混在他們中間，一點一點把人類蠶食殆盡。于是我隐藏好了耳朵和尾巴，出現在了對方面前。”
林無許隐約猜測到了亞瑟口中的雇傭兵身份……她看向了愛麗絲，對方依然平靜極了，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
“我把自己搞得非常狼狽，編了一套孤兒遇難無家可歸的說辭，果然，他還保持着年輕時候的好心，不僅給了我很多的食物和金錢，還收留了我，讓我加入他的傭兵團。”
所以布魯團長才會阻止她去救阿爾嗎？因為他年輕時候吃過虧……看來，布魯還不知道亞瑟是他年輕時候想救的獸人。
那愛麗絲又在這其中扮演着什麽角色？
她是偶然發現了亞瑟的行為想要阻止他？不，她明顯知道一切的事情。難道說，她加入傭兵團的目的本來就是亞瑟？
林無許心亂如麻，幾件事情在腦子裏混在一起，很難理出頭緒。
“後來，我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某種物質可以讓魔獸變得狂暴。從而制作出了藥劑，引發獸潮，讓它們去殺掉人類。”
亞瑟的敘述到這裏就停止了，愛麗絲大笑着鼓掌，看起來對他的故事很是滿意。
“怎麽樣？這下心滿意足了吧。”她對阿瑟說，“聽了這麽久的故事，也是時候該幹活了吧。”
“我還有一個問題。”這次輪到林無許提問了，“你是什麽人？”
“好吧，既然林林求知欲這麽強，我告訴你也無妨。”愛麗絲對林無許眨了眨眼睛，就算被耽誤了這麽長時間也沒有一絲惱怒，“我是經商所的人。”
經商所？
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是在剛到阿斯特拉的時候，卡爾斯有說過，所有的商品都要經過經商所的審核，才能夠在商業區販賣。而她的兩件商品都遲遲沒有通過審核。
“其實，我就是負責審核你的商品的哦。”愛麗絲說，就像是有讀心術一般，“現在也是對你審核的一環，只要你殺掉亞瑟，你的兩件商品都可以立刻通過審核。”
“審核商品又和殺掉亞瑟有什麽關系？”
林無許一邊問着，一邊趁對方不注意，給阿爾使了個眼色。
“因為除了商品以外，我們還要審核你這個——”
愛麗絲的話戛然而止，只見她現在被一條黑色的巨蟒緊緊纏着，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找死！”
面對這樣的場景，她終于收起了笑臉。她迅速默念了幾句什麽，然後紅色的法杖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
可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為……為什麽……”
她驚詫極了，眼睛裏流露出對未知的恐懼。
“阿爾，先把她頭部以下麻痹了吧。然後我們慢慢問話。”
林無許話音剛落，那只巨蟒突然扭動了起來，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往愛麗絲的身上咬去。
接下來，一道白光。
愛麗絲消失了，巨蟒尖牙落在了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身上。
“被她跑了。”阿瑟分析着魔力波動，“是替換魔法，只能希望對方也是經商所的人了。”
……
會發生這樣的局面反轉，還是多虧阿爾進化之後，他和林無許的聯系也加強了，只要有肢體接觸，兩人就可以不通過語言進行交流。
而因為之前的隐身魔法，林無許和阿瑟身上都還帶着音石，所以在亞瑟進行講述的同時，三人沒有閑着，一直在商讨目前的情況和對策。
阿瑟提出，由愛麗絲蠱惑亞瑟說的話不能全信。就他所知，東大陸的獸潮已經持續了有20年。這幾次獸潮提前可能是由他導致的，但是獸潮的最開始成因絕不可能是他。
而且，明明他把他的經歷講得非常詳細。甚至有很多和問題沒有多大關系的、完全可以一筆帶過的東西，他都沒有絲毫省略。
可唯獨在最關鍵的、引發獸潮的藥劑方面，他含糊其辭，一筆帶過。再加上愛麗絲明顯對這段經歷了若指掌……這其中一定有着什麽問題。
在亞瑟講述完之後，林無許用祝福魔法提高了他的精神強度，讓他擺脫了被蠱惑的狀态。然後又兌換了一個一次性傳音器。
阿瑟用傳音器和他進行對話，雖然林無許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但看結果，亞瑟選擇了配合他們，裝作自己還是被蠱惑的狀态，一動不動。
而阿爾進化後，除了和她的聯系加強以外，還有了新的魔法——可以使一只魔獸完全聽從于他。
因為亞瑟剛才的召喚，附近的森林裏面還停留着很多魔獸，阿爾把這個魔法用在了一只會隐形的巨蟒身上。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明了了，林無許和愛麗絲談話拖延時間，而巨蟒一步一步接近，做好纏繞的準備。
被抓住之後，愛麗絲本來想繼續控制亞瑟，讓魔獸群來攻擊他們。可早就清醒的亞瑟當然不會受她的控制，無奈之下，她才選擇了最後的替換魔法——讓別人來替她去死。
雖然三人的計劃完美實行了，但是阿爾和林無許的魔力又見底了，之前和魔獸群的惡戰也讓兩人體力透支嚴重。
最後還是魔力充沛的阿瑟捆好了被替換過來的男人，給所有人都施加了隐身魔法，然後把他們一個個連拖帶拽的，送進了魔獸森林附近的秘密避難所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