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是如今,兩個人在雕花的木床上冰冷的對峙,再也不用擔心漏雨打濕棉被,可是發生的一切卻這樣諷刺。
但是阮蘿并沒有将此時此刻的心緒表露一絲一毫。她只是驚詫又痛苦地看着洛白,看她面無表情的臉上帶了嫌棄與厭惡,看着窗外剛剛那個模糊的人影。
背叛。阮蘿突然想到了這個詞。洛白,你會後悔嗎?
你一定會的。
後背隐隐作痛,可是心中卻澄澈明鏡。阮蘿看見洛白只是随意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抱住而掙紮時揉亂的衣衫,而後再不多看自己一眼便揚長而去。
她突然想到那一日自己的心中所想,她還記得洛白所的每一個字,所有有關從前的痛苦不堪和現在的迷茫錯落,那一日自己一夜未眠,想到了或許有一天,她也會變得不相信任何人,變得心如磐石。
就好像此時此刻。
很快,屋門再次被打開。
“我似乎錯過了些什麽?”
“與你無關。”
黎揚笑了笑,他早已習慣了阮蘿曾經的驚恐漸漸變成如今的冷漠。
“這兩日不知為何天又涼了下來,我叫人為你添置的衣衫你可試過?尺寸是否貼身?”
真的如同家人般的關切從黎揚的口中出,卻渀佛帶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阮蘿并不為所動,她擡起頭,看着黎揚,緩緩開口:“我已經穿上了孝服。”
突然,阮蘿心中一動,不斷閃回着黎揚剛剛的話。
時已初夏,正值夏糧收獲的季節,青越城的氣候卻又有所反複,今年本就春雨連綿,恐怕夏糧的收獲并不會樂觀,如果……
“我的甜菜地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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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蘿突然開口,聲音滿含着關切和牽挂,如同方才詢問洛白碩士的情況一般。
“長勢平平,不過并不怪你,天時地利人和總是缺一不可。”黎揚随意地坐在床沿,阮蘿下意識地向內靠了靠。
“我如果希望你幫我照看莊園會不會有些匪夷所思?”
“不會,那本來就是一城之主應當做的事情,”黎揚笑着道,“更何況你我兄妹,日後還将是夫妻,何必這些見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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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黎揚離開後,阮蘿一直站在窗口,直到她感覺風向轉變,偏東的北風帶來了無法預知的寒意。
夏初的降溫來得格外突然,但原因并不是降雨。快行冷鋒從北方而來,在夏收的前夕,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卻足以讓阮蘿覺得心跳加速。黎揚運籌帷幄無所不能,他已經擁有了權力,能夠掌控局勢與人心的他是最可怕的。但是自己并非一無是處,阮蘿發覺洛白顯然是沒有将自己曾經測算過數據放在心上,也沒有在離開時帶走她的筆記,所以黎揚似乎還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在。
暴雨。腦海裏閃過的瘋狂念頭攫住了心房。
她需要一場滂沱的暴雨。
快行冷鋒過境十分迅速,而且如果沒有充足的水汽,它所帶來的不過只是大風而已,但是僅僅大風是不行的,阮蘿面對着四開的木窗,讓冷風盡情拍打着自己的臉頰。
三天,她最多還有三天的時間。
第二日洛白送來的藥味有些發酸,并不像之前那樣苦澀難以入口了,阮蘿依舊是毫不含糊地喝下,然後将碗遞了回去。
“和我講講外面的事情吧。”
在洛白離開前,阮蘿叫住了她。
“我與你一樣也是衆人眼中的已死之人,”洛白淡淡道,“你不如去問黎揚。”
“可是我想聽你。”
“你想從我口中知道什麽?”
“碩士還有甜菜,”阮蘿壓低後的聲音細弱而柔軟,“有這兩樣東西的任何消息都一定要告訴我,求你了。”
“你不會以為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它們?”洛白輕聲哂笑道。
渀佛沒有聽到洛白話中的嘲弄意味,阮蘿喃喃自語起來:“我不擔心碩士,它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它比我更懂得生存之道。至于我種下的甜菜,它們本來就是習慣寒冷的作物,這次溫度驟降不會造成任何影響。看來我更應該擔心的人是自己才對,”阮蘿自嘲地笑了笑,繼續道,“只不過黎揚現在為了農田裏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你也不敢與我多半個字麽?”
“你怎麽知道黎揚在忙的不是寧思危的殡禮而是農桑之事?”洛白眯了眼看向面容哀戚的阮蘿,言語中戒備的意味頗深。
“這兩年青越城之所以一直在天河平原四周衆城中地位非凡靠的不是別的,正是肥沃的土地與風調雨順下的連年豐收。荃灣與跡州風災不斷,河梁城水患不減,帝京年初也是雨澇成災,而唯有青越一枝獨秀。可是春時的綿雨已經有損最初的收成,荃灣不敢置喙寧府血案的原因也是因為要等着青越的第一批夏糧收獲,黎揚又怎麽會無動于衷任憑一切随波逐流?你比我更了解他的性格才對。”
“也只有在起這些時我才覺得你有那麽一點點智慧,”洛白,“我原以為你更希望他失敗的。”
“不,”阮蘿直視洛白,并不退縮,“我希望他無比忙碌,忙碌到忘記我的存在,讓我一個人,哪怕自生自滅也好。如果可以,我希望今生今世都再也見不到他的笑容。”
“他不會放過你的,你還是先學會如何面對現實更好一些。”
“洛白,幫我一個忙好不好?只此一件。”阮蘿滾下床來,拉起洛白散發着涼意的手,卻被她甩開。
“你對我的每一句話我都會告訴黎揚,你最好再仔細考慮一下後果。”
“驅霜,是驅霜!”阮蘿的模樣像是在苦苦哀求,“在這個時候降溫地裏的糧食會受到凍害,每年降霜的時候如果提前,人們都會在田埂附近點燃篝火增加小範圍的溫度。我只希望黎揚能因為公務纏身而遠離我,別無他求,你如果能告知他這個方法,讓百姓用北方驅霜的辦法來驅趕寒降,他便根本沒有空閑再來折磨我。”
“我怎麽知道你所的是真是假,又憑什麽要幫你。”
“黎揚生性多疑,一定會驗證之後才定奪,到那時是真是假你們自然分曉,我絕無半句虛言。你就當是每一件從我口中得知的事情都告知黎揚便可,我不求別的,只希望能離他遠一些再遠一些,哪怕只是片刻都好。”
洛白盯了阮蘿片刻,最後不發一言轉身離開。屋內重歸寂靜,泛酸的藥味殘留在口中,阮蘿有些想要幹嘔,最後被忍住。
可她沒有忍住臉上的笑意。
事情終究還是有變數。阮蘿知道洛白一直為了避嫌不肯與自己多半個字,她比自己更清楚黎揚的多疑和可怕,因而今日的話洛白一定會告知黎揚,如果她不主動坦白,那麽門外的守衛也會一字不落的全盤托出,同樣的話如果經過旁人的口中,帶來的猜測總是更意味深長,洛白不會冒這個險,而阮蘿之所以這樣苦苦哀求也并不是真心求她轉達,只有這樣洛白才會親自和黎揚彙報,只要黎揚知道便是自己成功的第一步。的确,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而且根本沒有半點問題,可她還是有些緊張,手心密布着汗水,潮濕粘膩着所有的不安。
身體似乎格外疲憊,一覺醒來,阮蘿發覺整個人都虛弱起來。
一定是換了味道的藥!她已經手無縛雞之力毫無招架可能,為何還要這樣讓她疲于行動?便于看管?房間外日夜都有人守衛,她的身體一直沒有好轉跡象,到底是黎揚的命令還是洛白自己?
阮蘿從床上起身,扶着每一件能夠支撐身體的家具走到窗前,已是黃昏時分,夕陽下原本應該是淡金色的天際卻灰黃一片。
她成功了!
興奮驅走了心中的狐疑和身體被藥物左右帶來的懊惱,阮蘿難以自已地笑了起來。遠處的地方應當是青越城外連片的莊園農田,灰色的煙塵由下而上伸展到天空中,再被夕陽染上一層有些暗霾的黃色。
的确,作物會因此而免于突如其來的凍害,可是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面。
阮蘿雖然興奮,卻也清楚凡事都有一定幾率,于是她一直守在窗前,想等着看自己的安排是否會應驗。可是藥力讓她的身體沉重而疲憊,幾番昏睡之後,一天的光景又再次過去,洛白再次送來的藥她無法拒絕只得喝下,而詢問洛白關于驅霜的事情時,洛白則依舊是惜字如金守口如瓶。她只告訴了阮蘿此事可行,而且一日下來似乎效果顯著,黎揚則一直沒有回府,監督着一切。
可是時間卻不等人,快行冷鋒算算日子很快就會過境,洛白走後,本該高興的阮蘿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