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禍端

那片黑影的确是藍鯨。而且不是一頭，是好幾頭。

“所以這才是你要給我們做導游的原因？”菲利克斯看着那些在海水中而顯得蒼藍的身形逼近，轉頭問大海龜。“你一開始就打算把我們帶到這裏來吧？畢竟，你剛才說了，海龜和藍鯨的關系很好。”而且除了換氣時間，藍鯨們白天都待在深海，夜晚才會浮上水面捕食。

“沒錯。”海龜基多轉動着眼睛看他。剛見面的時候，那雙眼睛顯得渾濁而暗淡無神，但現在看起來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了：雖然依舊滄桑，但也透出了一股和年紀相符合的睿智。“親愛的孩子們，你們來自南極。我們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更對你們的耐力表示欽佩。但是……”

“但是，如果我們沒有弄錯的話，你給我們帶來了巨大的麻煩。”另一個聲音接過了他的話。它是從底下傳上來的，低沉而隆隆作響；水波被聲波帶動，不停顫動。就像是地底的雷聲，音量幾乎能把人震聾。

諾森根本沒聽清這聲音，因為它一響起來他就沒忍住堵住了自己的耳朵。這就是藍鯨的聲音？雖然不能說是刺耳，但也太大了吧？

相比于他，菲利克斯和羅約爾臉色都沒變一下。因為藍鯨天生就是這嗓門，低頻，但是音量大，并不是蓄意給他們下馬威。“麻煩？”他重複了一遍，心想絕對是他和諾森暴露了——羅約爾從恢複記憶後就沒用過逆戟鯨身形，兩只南極企鵝目标不大，但花點心思還是能找到的。“逆戟鯨們找上來了？”他很機靈地沒提奧賽納斯女皇，因為他估計這有可能激怒藍鯨。

“只要我們在這裏，他們不會越過分界線。”那個聲音回答。随着話音，四五個巨大的身形終于大致露了出來——淺蒼藍色的背，腹部是白色的，鯨須板隐隐可見——藍鯨和小須鯨是近親，只不過藍鯨個頭要大得多了；就算是最強壯的逆戟鯨，長度也不到普通藍鯨的二分之一。“但你們把他們的信使引來了。”

“……信使？”羅約爾疑惑了半秒鐘就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麽。“大白鯊？開膛手三兄弟？”

他在海邊懸崖下救諾森的時候有發現他們的蹤跡，還以為只是碰巧。但現在看來，對方在将他趕上海灘之後一定去找過了女皇，然後再返回來找他們。不過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在陸地上趕路，大白鯊則在海裏；一直沒碰上，也就不知道。

“他們現在哪裏？”菲利克斯接着他的話問。如果能當面見到，羅約爾一定能從他們腦袋裏讀取出發生過的所有事。

“他們不被允許進入吾等之國度。”另一頭藍鯨回答。她似乎是個長老什麽的，聲音更加低沉，帶起的水波均勻穩定。“吾等讓其靜候回複。”

那就是在海域範圍外打轉了，兩人交換了一下目光。“他們想要什麽？奧爾德裏奇王子？”羅約爾沉聲問。

也就只有這麽一個原因了，連猜都不用。如果讓他們現在交出一個完好的逆戟鯨身體還可以，意識就肯定不行了——不是失憶，更類似植物人。而以這星球的醫療條件，植物人不用多久就會死。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交不出也不能交。

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幾只巨大的眼睛似乎都顯得更近了一些。“我們沒看到他。”第一個開口的逆戟鯨又說，“但傑克他們說絕對看見了……他們還差點和失憶的奧爾德裏奇打起來。”

“他們說的可不一定是實話。”羅約爾哼了一聲。

幾頭藍鯨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裏都開始犯嘀咕。

說句實話，大白鯊的風評可不怎麽好，他們也不大信任。如果只是一頭普通的逆戟鯨，他們還能當做啥事也沒發生，說不定會直接就把傑克他們趕走。

但問題在于，奧爾德裏奇是奧賽納斯家族裏最受寵愛的，如果不給逆戟鯨一個滿意的答複，就可以準備第二次海洋大戰了——奧斯納斯家族歷代都是女皇，而且都是鐵血政策的堅定支持者；相比之下，雖然他們藍鯨體型大，打起來不見得吃虧，但他們喜好和平，對打架一點興趣也沒有，自然能用外交手段解決最好。

“但事實就是如此，傑克三兄弟在等着結果，而我們總不能告訴他們，我們只找到了兩只企鵝和兩只飛鳥，剩下的逆戟鯨消失了，變成了海豚。”第三頭藍鯨開了口。她的個頭并不是最大的，但位置在正中，聲音裏透着一種平靜的威嚴。

……這好像又是個女皇？

菲利克斯在心裏嘀咕，他們惹到的麻煩總是特別重量級。“我們對此感到遺憾。但就如你們所見，奧爾德裏奇王子并不在我們身邊。”他這也不算撒謊，奧爾德裏奇早在那次撞擊裏就魂飛魄散了，要不是羅約爾搶救下了部分思維，那可真是灰飛煙滅得毫無蹤跡可循。

藍鯨首領端詳了他兩眼，轉頭去看從剛才開始一直沒說話的大海龜。後者接觸到她的目光，會意地說：“聽他們之前的話，似乎一直都是這樣五個的組合。這頭海豚叫羅約爾，沒人提奧爾德裏奇。”

……敢情之前繞一大段路就是想知道這個？他們一開始并不知道這海龜有別的意思，而其實對方一直在套話？

菲利克斯差點被吓到。不得不說，這也太……聰明了吧？

藍鯨首領重新将目光移回到他們身上。“你們對此有什麽解釋嗎？”她的語氣依舊溫和，但考慮到她的身份和實際上依舊很大的聲音，就知道絕不是平時的随意聊天。

“解釋就是，我們從未見過奧爾德裏奇。”羅約爾接過話頭。他已經從在場的藍鯨和海龜頭腦裏獲得了他們知道的事實，對于怎麽解決這種情況有了個大致的預想。不管怎麽樣都必須抵死不認，只不過還有些小麻煩——他不着痕跡地看了菲利克斯一眼。“你們可以想想，如果這隊伍裏曾經有一頭逆戟鯨同行，阿德利企鵝還能活蹦亂跳地活到現在嗎？”

無辜躺槍的諾森：“……”他是把耳朵捂住了，可是效果實在有限，藍鯨一開口他就覺得整個腦袋都隆隆響，這回聽見的還是這麽一句，差點就跳了起來。不過也感謝那巨大的聲波讓他從頭到腳都酥軟了，對這件事根本有心無力。

經他這麽一提，海龜和藍鯨們的目光都轉向了正中的阿德利企鵝。在他們沒說出口的消息中，就是大白鯊們曾經在中途時嗅到了一片洶湧的海狗血氣，其中似乎還混雜着阿德利企鵝的。但他們現在看到的阿德利企鵝，似乎除了快要被震聾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問題，身上根本一個傷口也不見。

而這根本不可能。在海裏受傷是個很大的危險，因為下海會被捕食者聞到血腥味，不下就有可能餓死。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就算傷口好了也一定會留下痕跡，無法再恢複到原樣。

這麽一對比，就顯得大白鯊們的确是在撒謊了。幾頭藍鯨相互交換着目光，都看出了其他人的意思。

“出于良好的目的，我們願意相信你們。”最後藍鯨首領說，語氣一如既往。“但我們也有我們的問題。如果你們沒法交出奧爾德裏奇，奧克雅維達不會善罷甘休的。”她的聲音更低了些，“她不會吝啬于發起任何一次戰争，而埃梅裏克最不需要的就是這個。”她微微側過頭，似乎在看遠方的某處。“邊境上等着的絕不會只有傑克三個。”

這話裏的意思就很明顯了。無論有沒有看到奧爾德裏奇，為了保證不再發生大戰，他們都會被交給奧賽納斯女皇。因為後者已經把表面上的工作做完了——先派信使來報信，大部隊緊随其後——看起來就是先禮後兵，無可挑剔。

“如果我們不肯呢？”菲利克斯不抱希望地提議。論起實力，他們當然能逃走；但問題在于，如果他們逃走了，整個埃梅裏克海域的動物都會被遷怒，而他們不可能在預料到這件事可能會發生的時候假裝什麽事也沒有地離開。

“我能理解。”藍鯨首領一點也沒被激怒，甚至語氣更輕柔了些。“為我們的大局把你們交出去，這對你們來說的确不大公平。我們其實也不打算采取強硬手段——這和我們一貫以來的風格不一致——但這次不比平時，我們有我們最後的底限。所以，只能……”她停頓了一下，“或許我忘記告訴你們另一件事——奧克雅維達抓住了九只帝企鵝，大概就在你們離開南極海灣口之時。”

“……什麽？”菲利克斯這回真的震驚了。真的假的？

他飛快地轉頭看向羅約爾，後者用腦電波肯定了這點。大白鯊們說的。

“那是你的同伴，對嗎？”藍鯨首領了然地說。“聽說，他們正帶着其中的一只趕過來，名字似乎叫哈姆。”

菲利克斯臉色灰了灰。他居然闖了這麽個大禍而不自知！他沒再說一句話，立刻轉身往來處游去。

“……菲利克斯！”羅約爾擔心地叫了他一聲。但沒有用，帝企鵝幾乎是一瞬間就游出老遠。他立刻就想跟上去，不過好歹想到了還有個拖後腿的——他一打尾巴，水浪就推着還沒反應過來的諾森一起原路返回了。

對他們的反應，海龜和藍鯨們驚訝地面面相觑，然後也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更，今天雙更補上~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