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母親
“稍等！”
羅約爾終于出了聲。雖然他也覺得用菲利克斯在意哈姆這件事來趁機要挾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事情，但他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辦法了。他已經等了太久，甚至最後幾乎以自殺來追尋顧天海的行跡——如果沒有恢複記憶，就是真的自殺——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能，絕不。就算可能使他自己顯得下作，他也不在乎。沒有什麽比找回顧天海更重要的了……
随着他的聲音，在場所有動物的視線都彙聚在他身上。逆戟鯨那頭想的是，這海豚真不要命了，等會兒打起來說不定連骨架子都不剩；而藍鯨們的普遍想法則是，現在的海豚膽子都這麽大了？還敢夾在兩邊比他大得多的海洋戰争裏？
奧克雅維達又眯了眯眼睛，側鳍微動，制止了幾頭試圖攻擊的逆戟鯨。“願意說實話了？現在還來得及。”
“我們的确見過奧爾德裏奇王子。”羅約爾不慌不忙地說，無視諾森緊張地瞪着他的表情。“但他……”
“他怎麽了？”奧克雅維達心急道。
“我很抱歉，陛下，但傑克他們很可能沒對您說全部的實話。”羅約爾說，語氣十分平靜，“他們告訴您，他們是在哪裏見到了王子殿下了嗎？”
“巴荷洋偏東南的地方……”奧克雅維達回想了一下，“那邊上有個很大的淺灘，再上去就是亂石崖壁。”
“沒錯。”羅約爾肯定道，話鋒一轉：“那您有沒有派人去那裏看看呢？”
奧克雅維達的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大白鯊們說她兒子已經完全失憶，光幫着企鵝了；那既然企鵝在這裏，那她為什麽還要費心思去那裏找？“你什麽意思？”她有種很糟的感覺。
“陛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羅約爾輕柔地說，語氣富有誘導性：“您看見王子殿下和我們在一起了嗎？他那麽大的個子，我們哪兒有能力把他藏起來？”他攤平側鳍，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我也十分遺憾——但如果您真的去查看那個海灘的話，就會發現王子殿下就在那裏。”
“……你說奧爾他……”奧克雅維達聲線有些不可察覺地顫抖。
“擱淺了，陛下。”羅約爾又壓低了聲音，顯得十分低落。“菲利克斯和其他人拼命想把他推回海裏去，但他們顯然不能。”
奧克雅維達有一瞬間看起來想大吼“誰幹的”，但她只是惡狠狠地眯了一下眼睛。“傑克！”她高聲道，“你怎麽解釋這個？！”就算兩只企鵝和兩只海鳥加起來，也絕不可能把她兒子逼得擱淺——那還能有誰？
“陛下，請相信我們，是他們在說謊！”傑克已經意識到了這種暗示，不可置信地瞪着羅約爾。
這頭海豚打哪兒來的？為什麽連他們曾經追逐過奧爾德裏奇都知道？不，知道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能以一種絲毫不提到他們的方式暗示奧克雅維達想到那個方向，表面上只幫着帝企鵝把嫌疑撇清。
真是很聰明的說法——
他們原先的計劃是完全隐瞞下來，反正奧克雅維達有着身居高位的人經常都有的一點毛病——疑心病重，就算菲利克斯和諾森這麽說也不大可能相信；但現在突然冒出了一頭海豚，這情勢就變得大不相同了！
“真的，陛下！我們回來的時候經過那兒，海灘上什麽也沒有！”約翰在他之後大聲澄清。傻子才會在這時候承認，而且他也确定奧爾德裏奇不在那裏。
湯姆跟着幫腔：“陛下，既然他們能帶着奧爾德裏奇隐蔽地離開南極，這時候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又做了一個什麽新的手腳！”
猜對了，可惜沒獎。羅約爾在心裏冷笑了一聲，面上依舊是十分沉痛的表情。“我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你們不信的話，我們可以和你們一起過去看；或者，請陛下您派幾個能夠相信的親信去瞧瞧，我們就在這裏等着。這裏都圍成了鐵桶，我們三個肯定跑不掉。而孰真孰假，一看不就知道了？”
大白鯊三兄弟面面相觑。難道他們三個都眼花了？不然為什麽這家夥這麽言之鑿鑿？還是說，對方只是在唬他們，準備趁機逃走？“別癡心妄想了，”傑克心裏打鼓，但臉上的冷笑一點也不少，“就算這謊話能拖延一些時間，一看也會露餡。早點死和晚點死，又有什麽區別呢？”
“死的還不知道是誰呢。”菲利克斯終于找回了他的發聲器官。和他們比這個，大白鯊們真是太不明智了：只要羅約爾願意，現在即刻遙控在那海灘上形成一具逆戟鯨屍體根本不是個事兒。別說死無對證，沒證也能造出來一個。
但說句實話，他十分震驚：他總覺得，羅約爾不是一個會面不改色撒謊的人。羅約爾應該更誠實一些、更直接一些……不，其實從羅約爾剛才和他提交換條件而已，他就已經很震驚了。難道就和羅約爾自己說的一樣，為了那個唯一的目的，他就能做出任何事？
諾森比他還震驚。如果不是被一層無形的水壁壓迫着喙部，他說不定一早就驚叫出來了。這真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不是個好習慣，他憤憤地想。随後他又意識到，如果不這麽幹他們就會有大麻煩，而瞎話說了以後的确會變成現實——
保佑羅約爾能控制他的鼻子不長長！剛聽菲利克斯說過匹諾曹故事的諾森很不爽地想。不過他又想，開膛手三兄弟從來就不是什麽好人，還差點吃了他，就算這次背個黑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充其量，這就是他們歷史上最大的黑鍋了！
奧克雅維達已經從剛得到消息的震驚中回過了神。她的手段雖然鐵血，但并不是不講道理——否則現在菲利克斯看到的就不是奄奄一息的哈姆，而是已經爛掉的屍骨了。“埃克斯，朗姆達，你們倆去看看。”要在移動過程裏看牢人質的難度比就地的難度大得多了，她才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菲利克斯當然注意到了，心裏給她默默地點了個贊。其實他對奧克雅維達的觀感不錯，就算在這麽多次危險之後。無論怎麽說，她所為的一直都是一件事——她兒子的安危。
然後，菲利克斯明白了他為什麽會這麽想。奧克雅維達在某些地方讓他想起了法蒂娜，那只據說是英派爾族群裏最不好惹的帝企鵝。當然，還有法樂。他們倆都沒被這件事波及，已經足以說明奧克雅維達足夠英明理智。
“那現在可以放了哈姆了嗎？”菲利克斯趁機要求道。“至少讓他和我們待在一起。”
奧克雅維達看了看他，朝左右使了個眼色。一頭逆戟鯨即刻往前，用低沉的聲音說：“可以，但你們必須過來。”
菲利克斯、羅約爾和諾森都不自覺地看了看面前的那條海溝。毫無疑問，逆戟鯨們不能越過那條界限，否則就意味着開戰。菲利克斯習慣性地去看了一眼羅約爾，但馬上想起來剛才的事情，立刻又轉過了頭。哼，恩将仇報的壞家夥！他憤憤地想，然後蹬着腳蹼開始游動。
羅約爾慣常地跟在他後面。菲利克斯不大高興他當然知道，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等以後再慢慢說吧……
只有諾森有點兒猶豫。他對一大群逆戟鯨的觀感肯定好不了，非常想留在藍鯨這頭。但是，這也顯得太貪生怕死了。他把心一橫，馬上就跟了上去，游得比菲利克斯還快。
就在他們即将到達海溝中界線的時候，安爾達的聲音在後面響了起來：“希望你不要遷怒別人，奧克雅維達。”
菲利克斯回頭看了她一眼。這話聽起來是對奧克雅維達說的，但無疑也是在提醒他們，逆戟鯨們存在反悔的可能。畢竟，一只帝企鵝、一只海豚和一只阿德利企鵝在一大群逆戟鯨裏簡直就等同于羊入虎口，完全沒有讨價還價的條件。安爾達無疑是好意，他對她微微點頭，還是義無返顧地游了過去。
“不用你告訴我如何做一個好的女皇。”奧克雅維達對此報以冷哼。不過她看着簡直等同于自投羅網的三只動物，原先的輕視稍微減少了。絕大多數海中生物還沒看到他們都聞風而逃，敢這麽大搖大擺地靠近他們，這倒是少見。也許這正是失憶的奧爾會跟着他們走的緣故……？
“菲利克斯！”哈姆終于擺脫了那些糾纏的水草，又看到了久違的小夥伴，臉上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你過來做什麽呀！這下好了，我們全被抓住了！”
“沒事的，”菲利克斯安慰他，“本來就不是我們的錯。但是我對不起你們……”他打量着哈姆幾乎瘦脫了形的身體，一股子濃濃的內疚感冒了出來。“其他人呢？還好嗎？”
哈姆小聲地抽噎着。“我想應該沒事——他們都在諾斯海灣那裏呢。大個子們說必須帶一個出來，我是自願的。”
菲利克斯心疼地摸了摸他。“餓了嗎？”
說到這個哈姆就更委屈了。“他們給我弄了很大塊的海豹肉，可我只想吃南極磷蝦……”但他話音沒落，就感到口中一滿，有只蝦突然憑空出現在了裏頭。
“別說話，吞下去就行了。”菲利克斯一看就知道是羅約爾幹的，趕緊小聲提醒他。
哈姆眼睛瞪圓了。他把一只蝦吞下去，剛想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就被第二只蝦再一次塞住了。
邊上，完全被無視的逆戟鯨守衛內心：“陛下，這幾個家夥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當着面也在搞小動作，能不能給他們點厲害瞧瞧？！”
因為視線被菲利克斯擋住了，奧克雅維達沒注意到這點小古怪，只想知道更多關于她兒子的細節。“你，”她随手指了羅約爾，“解釋一下，這件事從頭到尾到底是怎麽回事。”
羅約爾默默地盯了一眼還在專注于照顧哈姆的菲利克斯。他剛剛還覺得他做法不大光明磊落，但現在感覺又似乎不那麽心虛了——菲利克斯這明顯就是偏心嘛！對其他誰都很好，就對他要求苛刻！他一邊腹诽着，一邊一心二用地回答奧克雅維達的問題：“這件事就是個意外……”
他就是那顆掉下來的掃把星，對當時發生了什麽當然比後來才去找的逆戟鯨們更清楚，更不用提他現在恢複記憶了。稍微潤色一把，他就把這一整個故事塑造成了意外：奧爾德裏奇在事故中意外生存，但是遺失了記憶；同時他也忘記了如何說話，只知道跟着他第一眼看到的動物——也就是菲利克斯；為了不影響其他動物的生活，菲利克斯毫無辦法，帶着他離開了諾斯海灣，同時慢慢地教會了他語言；而就在那個海灘上，他們遭遇了大白鯊的襲擊——
“這真是血口噴人！”傑克差點被氣歪鼻子。他就沒見過這麽能言善道——不，是颠倒是非——的海豚！話裏話外都是他們的錯了，洗白也不是這麽洗的！“陛下，他根本是在胡說八道！”此時的大白鯊大哥堅定地認為，海灘上絕沒有屍骨，奧爾德裏奇一定是被藏起來了，所以依舊理直氣壯。
奧克雅維達心裏已經有了判斷，但她沒說出來。羅約爾告訴了她不少細節，都是相當難編造的。雖然大白鯊和逆戟鯨一族的關系算是親近，但如果威脅到奧爾德裏奇的話……她目露兇光。無論是誰都得死！
作者有話要說： 悶騷的攻終于……氣魄了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