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感念

盛青緣忽然轉過頭面向房門, 她說:“殺害我父親的兇手,他過來了。”

內室的珍珠墜簾一挑,明琰走了進來。

她環視四周, 對上幾雙探視的眼睛,微微颔首:“盛小姐是說,我殺了你的父親?”

秦韻西笑道:“明琰是師兄的弟子,脾氣有些不着調,但行事素來端正, 青緣是認錯了吧。”

盛青緣眼睛前似乎蒙了一層紗, 她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點人影, 但也足夠她辨別出那股黑氣是從誰的身上發出的。

“不,”盛青緣冷靜了一些, 但胸腔中的痛恨依舊不減:“是他, 黑氣來自于他。”

她伸出手指,直直的指向站在明琰身後的青年。

青年眉目情緒淺淡, 正盯着明琰的後頸出神的瞧,聽到對自己的指認, 也不過是微轉了下眼珠,很快就将視線重新放在明琰身上。

他今日換下黑袍, 穿了件刻絲鶴氅, 玄紋雲袖, 倒是沒了之前的陰郁詭谲,多了幾分屬于人世間的貴氣。

他只覺得人世吵鬧, 完全沒有明琰當初向他形容的那樣美好。

留在這裏,權當是陪她。

她一頭烏黑順滑的長發簡易的盤起, 露出一截雪白的長頸, 封于斯手指微微摩挲, 似乎一只手就能輕易圈起。

她的皮膚柔軟溫暖,皮膚之下細小的筋脈輕輕跳動,單單是觸碰,就能輕易激起自己心髒的炙熱飽脹。

青年微嘆一聲,垂下眼簾,掩住眸中的欲色。

深淵中的生物本就是世間所有惡念的集合,他只不過是更加善于僞裝,面對心愛的人,那自很多年以前便開始燃燒的□□越燃越烈,他很想要觸碰她,貼近她,親吻她。

想得心都要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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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邊想得出神,明琰倒不知道他這些陰邪的想法,她稍微挪了一步,半遮掩住青年的身形。

“這是我的劍靈,”明琰微微一笑,眸光淺淡:“他不善言辭,盛小姐有什麽話就和我說。”

劍靈?坐在床上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劍靈是由天地靈韻彙聚而成的靈體,怎麽會渾身黑氣呢?

而面前的女子正是幾年前名震一時的天才劍修,盛青緣一向崇拜她,聽她這麽說,不由得有了點動搖。

可是父親确确實實是被黑氣纏繞腐蝕,那些黑氣也确實與這劍靈身上的黑氣同源。

少女動了動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盛惜慕打斷了女兒的話:“夠了,這些是我們城主府的貴客,受托前來為你醫治眼睛,豈容你無端猜忌?”

面向明琰和封于斯,她歉然行了一禮。

明琰看了看盛青緣墨綠色的長發,沉吟片刻:“如果盛小姐說的是一只桃樹妖,那确實與我們有關。”

“行途中我們遇到一夥誘騙村民修仙的散修,那只桃樹妖正是與這些散修聯合,榨取凡人血肉精粹,我們到達時,樹妖四周已有不少幹屍。故而我認為,殺了樹妖沒什麽可指摘的。”

她語速不快不慢,視線所及,盛城主和盛青緣的臉色都變了變。

大概涉及了城主府的陰私家事,明琰不好多說什麽,她只是補充道:

“樹妖被傷後就逃走了,後來途徑某處地界,察覺到有樹妖和魔族的氣息,我不知道其中有什麽關聯,但今天遇到的魔族女人名叫姜嬈,是魔君座下十大護法之一,她說答應了別人,要取盛城主的性命。”

盛青緣臉色白了白,她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會傷害無辜,勾結魔族。

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的發色與其他人不同,母親要她好好隐藏,她猜測自己遺傳了父親。

父親的頭發也是綠色的嗎?他是妖嗎?

慢慢的,随着她的生長,每晚的夢裏總會出現一棵巨大的桃樹,她從沒有見過這樣大的桃樹,樹冠幾乎遮蔽了半邊天空,有鳥雀栖息在樹枝上。

大樹搖晃着枝葉,供她休息乘涼,在夢境裏,她不知不覺中擁有了一點使用特別術法的能力。

她能動用自己的靈力醫治其他人的傷口,也能控制路邊的野草生長與開花。

她一直沒什麽其他想法,直到在萬劍宗的煉心幻境中看到了一些久遠的記憶。

當時的母親還不像現在這樣沉穩,她抱着還在襁褓中的自己,跪在地上請求外祖父不要傷害父親。

母親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卻磕破了頭,血流了她滿面。

外祖父高高的坐在上首,言語冰冷:“身為家族的繼任者,你竟然與一介低賤樹妖私自茍合,生下這血脈肮髒的孽種,我能留你們一命已是開恩,那玷污了我盛家血脈的樹妖,一定要死!”

淋漓的鮮血炸開在眼前,她在幻境中見到了那棵枝杈斷裂的樹,還有那個倒在血泊中,滿眼恨意的長發男人。

她即将觸碰到那些禁忌的事實,可巨大的沖擊力襲來,她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她的眼睛不知為何已然不能視物。

她悲傷又糾結,不想扯開母親心中的疤痕,卻又忍不住想到與自己血脈相連的父親。

盛惜慕重新恢複平靜,她淡淡的出聲:“妖物而已,死了就死了。”

冷淡和疏離重新回歸到盛城主身上,她身形筆直,如同一棵高聳入雲的勁松,給人以不可輕視的壓迫感。

此時才能讓人想到,她是這郁州浩渺大地上說一不二的掌權人,就連受命于天的帝王,也要給她三分薄面。

明琰不知其中的愛恨糾葛,将姜嬈的話帶到之後,便悄然退出。

她拂開袖口,手腕處已經浮現出一個淺淡的灰色印記,看來禁術的咒文她沒記錯。

很好,再接再厲。

明琰十分欣慰的拍了拍封于斯的肩膀:“你的血對我很有用,等晚些時候我還會再咬一口。”

說完,她又覺得好像哪裏不對,立刻軟了聲音道:“你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會介意,封于斯翹起唇角,她時時刻刻都可以對他做任何事。

“師妹。”不遠處的回廊下謝連枝在朝明琰招手。

明琰許久不見謝連枝,立刻将封于斯按在院中的石凳上,囑咐他:“不要到處亂走,我很快就回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青年才戀戀不舍的将目光挪開。

地面冒出來一截暗紅色的藤蔓,藤蔓葉片小心翼翼的聚攏在一起,包裹着一團東西,顫抖着送到封于斯面前。

封于斯指尖觸碰到葉片的那一瞬,藤蔓迅速收回所有葉子,将包裹的小東西放在他手中後,立刻縮了回去。

青年捏着那枚剔透的晶石,對着陽光看了看。

來自東海之地的山石之心,養護身體還算有用。

他彎了彎眼睛,心情好了不少,大發慈悲的多問了幾句:“你叫什麽?”

藤蔓難為情的扭成麻花,枝葉都耷拉下來,它還不會說話。

聽說上次刺荊大人來為主上辦事,回去的時候被拔了根最珍貴的翅羽,它不會說話,主上會不會一指頭按死它啊?

出乎意料的,陰晴不定的主上竟然割破指尖,喂了它一滴血。

原本細弱的藤蔓瞬間健碩起來,藤條上冒出一根根暗紅色的尖刺,整根藤氣勢瞬間雄壯不少。

看來主上也不像傳言中那樣難相處嘛,藤蔓喜滋滋,喝了主上的血,它回去後就是藤蔓中的老大啦!

它試探性的貼近了一些,想要擺出一些感激讨好的姿态。

嶄新織金的長靴落下,一腳将它踢開。

“好了,”青年把玩着手中的晶石,冷酷無情:“她要回來了,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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